第19章

不久,徐言便踏上了去“尋找靈感”的路,走之前不忘給章呈發了個短信,這樣的禮貌對章呈挺受用。

章呈正在拍攝一部電影,原本是挺忙的,可是卻突然出了變故,電影的女主角因為涉毒被警方控制了。第二天,這條新聞便席卷了娛樂版,作為這部電影男主角的章呈也頻頻被記者問及此事。

章呈對記者的提問皆是搖頭表示對此事一無所知,而其實他對那位女藝人的這些劣跡是有所了解的,甚至有一次,她玩得過了火,在進了片場後仍是渾渾噩噩的樣子,有幾次趕晚工,拍攝時間久了,章呈也注意到她有犯瘾的症狀。

章呈對此只當沒有看到,心裏也無唏噓。這種事現在多得去了,沒什麽大驚小怪。有的時候,人的錢賺多了,開始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覺得自己配得上更大程度的“歡樂”,妄圖用這種藥物麻痹和虛假的快意來彰顯自己的優越感。

章呈雖濫,但玩什麽都可以,唯一的底線便是毒品。

人這一生,做物欲的奴隸還不夠嗎?還得做藥物的奴隸,豈不悲哀至極。

這部電影,男女主角的戲已經拍攝過半了,現在不得不停下來,已經消耗的資源都不再作數,各種現實的譬如資金、演員等問題亟待解決。根據國家的相關規定,這部戲肯定是要換女主角了,那麽當務之急,是得找到合适的人選。

當然,這些都不關章呈的事情,劇組的一幹人等忙到焦頭爛額,可對他而言,未來的幾個月停拍卻是難得的休息時間。

安修儀再次打電話過來催促他挖徐言的事,于是,閑着的章呈決定親自去徐言待的地方走一趟,讓他好好見識見識自己的“誠意”。這個決定很臨時,章呈原本想給徐言一個“驚喜”,然而他竟然花了好幾天的時間都沒能探聽到徐言究竟去了哪兒。

章呈不禁在心裏嘀咕:什麽“采風”、什麽“尋找靈感”,他才不相信,不過是想安靜度假的另一種說辭罷了。只是這個徐言,度個假還弄得如此神秘,章呈費了那麽多心思都無法弄到确切的地點…不得已,他只好聯系徐言本人,直接詢問對方具體的坐标。

照樣,徐言依然沒有拒絕章呈。章呈之前費盡心機也沒能從徐言的經紀公司那裏得到的消息,徐言這廂簡簡單單、毫不猶豫地便告訴了他。

于是接着,章呈便踏上了找尋徐言的路…他暗自下定決心,這次絕對不能讓安氏的股份跑掉。

腳下的路一寸一寸地後退,章呈已經不記得自己的雙腿已經做了多少次麻木無意識的步行的動作,終于,他看到了一個小時前一位老大爺為他指的“路标”——見到這棵巨大的蒼翠柏樹,那麽就表示他已經抵達目的地了。

碩大的背包幾乎将章呈壓彎了腰,他的随身物品一向多。其實,沿途他已經忍痛丢掉不少的東西了,因為帶着他們上路實在是大累贅,于是章呈安慰自己說到了目的地可以再置辦,所以放棄了一些比較常見、應該在小縣城都能輕易買到的用品,然而長時間步行下來,章呈還是漸漸感到吃不消。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開始萬分後悔自己的決定。

不僅僅是後悔自己丢掉了那些東西,更是萬分、億分、無窮無盡分地後悔自己來找徐言的這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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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知道他經歷了什麽…原本從一個去歐洲休假的舒适計劃中堕入了眼前的窘境,簡直就是現實版的人在囧途。

起先,他從徐言那裏打聽到了一個具體的地名,這個地方在S省的某個山區,章呈問得很詳細,具體到縣、鎮、鄉、村、小組,确保能夠将徐言這個大活人輕輕松松地揪出來,他才放心上的路。

小夏只跟到了S省的省會城市便被章呈打發走了。對于徐言選擇的“找尋靈感”的地方,章呈是既好奇又期待,他思忖着:那裏必定是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心情放松了才能向藝術乞靈不是?徐言這幾年賺得這麽多,偷偷置辦了一所度假的別墅也說不定,每年花上幾個月待在那裏,再帶上幾個水靈靈的小夥子一起玩樂,山水清音,風流快意,恣意歡谑,真乃人生之極樂!

然而…

章呈從省會城市坐上了直達那個小縣城的車,車子破舊不堪,坐在上邊兒的感覺倒像是在坐船,一颠一簸,下一秒就好像要從蜿蜒的山路上飛出去一般,着實把章呈吓着了。他起初還笑自己大驚小怪,由此更是對徐言的那個“避世山莊”充滿了興趣。

接着,章呈到了鎮上,與其說這個一個鎮,不如說就是幾棟破樓房個加幾個人堆,人堆的中心似乎展示着一些商品,圍觀的人們有的趿着破鞋,有的叼着煙頭,直直地伸着脖子看。

一陣風過,空氣中夾雜着濕潤的泥土味兒,撲在章呈的臉上,他不喜歡這種味道,趕緊把口罩再往上拉了拉。

章呈走上前問路,于是那一群原本被商品吸引住視線的人一股腦兒地把注意力全都投到了章呈的身上,用帶着新鮮、詫異的眼神,将章呈、以及他背着的那個超級大包包從頭到尾、從上到下打量了個遍。

章呈心裏有些發毛,他想起自己包裏邊兒放着不少的現金…他下意識地瞥了瞥周圍的環境,這個所謂的“鎮中心”竟然連一個治安攝像頭都沒有,不遠處即是茂密的山林,假使…假使這些人見財起意,将他圍而攻之…

第一次,章呈開始後悔自己的出行。

“老鄉…”章呈假裝鎮靜,開口說出一個村名,開口問道,“我想去這個村子,請問到哪裏去坐車?”

這一開口,原本一個個都不說話的人随即開始一起說話,臉上皆帶着熱絡而爽直的表情,用帶着鄉音的口吻為章呈指路。

章呈聽了一會兒、分辨了一會兒,慢慢打消恐懼之心。

這些鄉民想必是為他光鮮的穿着打扮驚詫了一番,僅此而已,應該不會有什麽惡意。

章呈沒有從他們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這裏根本沒有公車暢行,想要去那個村子,章呈只能徒步走過去。

“遠嗎?”章呈問道。

那些鄉民傻呵呵地笑着,連說“不遠的、不遠的”,單純的章呈立刻就信了,道了謝便按照他們所指的路去了。

然而,在走了一個小時還沒到目的地之後,章呈無奈且無力地“呵呵”了。

他怎麽能忘記自己這些年有多麽養尊處優、嬌弱金貴,鄉民們口中的“不遠”跟他的“不遠”怎麽能是同一種标準?

曲曲折折,還是山路——一不小心就會踏一腳牛大便的臭熏熏的山路!事實上,章呈已經踏了三塊大便了,不僅是鞋子,連同心情也變得惡臭無比。

他實在受不了了,他拿出手機想打給徐言,叫他立刻就來接他!管不了什麽驚喜了,他章呈能做到這樣就已經算是“誠意”之作了!

然而…沒有信號。

沒!有!信!號!

沒有信號的蘋果手機,還他媽不如一只真蘋果呢。

想到蘋果,章呈口渴極了,他打開背包,拿出一瓶功能飲料。

剛剛還想把它扔了來着,還好還好,一念之差竟然挽救了章呈幾近幹涸的喉嚨。

終于…終于他看到了那棵柏樹——事實上章呈根本分辨不出柏樹、松樹還是他媽的其他什麽樹,反正看見它夠高、夠粗,他認定這就是他的目标了,如果不是,他也不打算再走下去了,就讓他躺在這棵樹下死了算了。

操。

倒了八輩子血黴了…如果做到了這份兒上那個徐言還給他拿喬的話,他就他媽真不幹了。

章呈的帽子已經被他扔了,走路走出一腦門兒汗,那東西像個金箍一樣勒着他的頭,煩得章呈一把就扯下來扔到了一堆牛屎上。

滾你蛋,管你什麽破限量版。

此刻的章呈,外套半挂在手臂上,頭發濡濕成一團,口罩早因為流汗而摘掉了,臉頰上沾着幾只小飛蟲的屍體,也顧不得拂去了。

而這些,并不是最令他生氣的,眼前的一切才令他震驚到不可置信。

一排排破泥牆屋,茅草搭的屋頂,動物糞便味兒混着泥土味兒撲面而來。豬在地上随便逛,雞在自由地溜達,狗在沖他龇牙,小孩子像看喜鵲鳥兒一樣把他給圍住了。

章呈回過神來,趕緊沖一個小孩兒說出村名,問道:“小孩兒,這裏是這個村子,沒錯吧?”

三五個小孩兒一起點頭,吃着手、流着鼻涕,笑嘻嘻地說道:“是滴是滴。”

“你們這兒應該有個大別墅,跟皇宮似的。”章呈不知道對着一群小孩兒該怎麽表達,于是手舞足蹈地說道,“漂亮得不得了地大房子,在哪兒?”

小孩兒們面面相觑,片刻又笑了起來,說道:“不知道你說的啥喲。”

章呈連忙問道:“你們家人呢?爸爸媽媽呢?”

“在田裏喲。”

“在喂豬喲。”

“在傷害打工喲。”

你一言我一語好不混亂,章呈有些急,于是東張西望,好不容易看到一個老人家在村東頭的地裏刨土豆,于是他趕緊跑了過去,剛跑出一步,小孩兒們便一股腦兒哄笑着跟了上來,引來了幾條狗也來看熱鬧。

章呈向老人家問了一聲,對方沒有反應,像是耳背,章呈只能湊過身子,将自己的來意吼了出來,連續吼了三五遍,老人家仍是一副懵懂的樣子,弄得章呈哭笑不得。

“城市人…找支書,找支書。”老人家回了一句話便冷酷地轉過身繼續刨土豆。

章呈沒聽懂他的話,關鍵時刻還是那群孩子替他做了翻譯,并且很靠譜地将他帶到了支書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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