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 3(修)

許欣氣結,狠狠瞪他。

岑北亭手指拉開左眼下眼皮,沖她做了個鬼臉。

許欣握着書頁,站了起來。

岑北亭以為沒自己事兒了,看熱鬧不嫌事大,對着許欣一個抱拳,幹脆地坐了下去。

“誰叫你坐着了?”周白薇氣不打一處來,“站着。”

“好好好。”岑北亭舉起雙手,騰地又站起來,“站着呢,站着呢……”

他晃晃悠悠,撞到了許欣的肩膀。

他比許欣高了足足一個頭,眼一斜就能看見許欣起伏的衣領。岑北亭眯了眯眼,好好欣賞了一會兒。

周白薇用眼神示意許欣,可以開始了。

許欣低着頭,輕輕念着:“Art is influenced by the customs and faith of a people...”

如果閉上眼睛,單純聽這一段發音,很可能會以為這是從錄音機裏截取的片段。

中國學生很多學的都是啞巴英語,就是會看,會聽,但是不會寫,也不會說,但許欣的發音非常标準,元音飽滿,輔音清脆,重音地道,聽起來像唱歌似的。

許欣和岑北亭并肩站着,聽着許欣朗讀,岑北亭忍不住偏頭看。他“啧”了一聲,用書遮住臉,笑嘻嘻地小聲對她說:“咳,我還以為你不會說話呢,你是不是英文說的比中文好啊?”

許欣沒搭理他,繼續讀,她在心裏默默翻了個白眼,暗暗記下岑北亭一筆——哥,你給過我說話的機會嗎?

許欣讀完,周白薇點了點頭,示意她坐下,誇贊說:“非常不錯!”

誇完許欣,周白薇繼續瞪岑北亭,她敲了敲桌子,說:“岑北亭,誰讓你坐下了?一坐下去又要給我打瞌睡。這堂課你給我站着聽。”

“課文,抄十遍。”她補充道。

“啊!”岑北亭鬼哭狼嚎,“老師,別介啊!”

周白薇鐵石心腸,“三十遍。”

“周老師,這不公平!”岑北亭繼續不服。

周白薇:“五十遍!”

岑北亭大張着嘴,正要喊冤的嘴突然止住,敢情這是個等差數列……千萬不能上當。

岑北亭抿着嘴唇,對周白薇比劃了一個拉上拉鏈的手勢,然後閉嘴。

“好,”周白薇回到課堂:“我們現在繼續看課文。剛剛許欣同學讀得非常好,要多向同學請教學習,這樣才能進步……”

中午的陽光太熱了,岑北亭懶洋洋地舉起手,手背抵在高挺的鼻梁上。在周白薇像催眠一樣的聲音裏,他起初還站得筆直,像一棵小白楊,但很快地,他骨頭軟了下去,又昏昏欲睡,不成樣子地依着桌角。他的眼皮上下打架,最後東風壓倒西風垂了下來,臨完全閉上前,還不忘對許欣笑眯眯地抛了個媚眼。

許欣:……

冗長的英語課終于結束,下課鈴一敲,岑北亭立刻一改剛剛的昏昏沉沉,他像是打通任督二脈,“嘩”地拉下白色衛衣拉鏈,露出裏面鮮紅的“戰袍”,一手抱着籃球,橫沖直撞往外跑,口中高呼:“我要幹死他們!”

“岑北亭!”崔慧利遭了秧,椅子被岑北亭撞歪了,正在寫字的筆也在幹幹淨淨的白紙上劃了道長線,她大罵:“你要死啊!”

岑北亭人瞬間已經閃到門外,他倒退着走,笑眯眯地對崔慧利拱手作揖,笑起來的時候,潔白的牙齒好像碰到了陽光。

周白薇還沒走遠,抱着教案就站在講臺上,看到岑北亭生龍活虎地沖出去打球,氣立刻上來了,“上課睡覺,下課精神!”

她将粉筆扔回紙盒,指着岑北亭說:“你,”

她又對正望着門外的許欣說:“還有許欣,你們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我?”許欣愣了一下,确認周白薇叫的就是自己。

“對,”周白薇說:“都過來。”

岑北亭去辦公室就像去自己家,熟門熟路,他自覺從老徐桌子下面提出燒水壺,又從櫃子裏取茶葉,給周白薇泡了一杯枸杞綠茶,舉雙手奉上,宮廷大太監似的殷勤道:“您喝茶,您喝茶。”

奉完茶,自己給自己抽了面椅子坐下,還大刺啦啦翹上了二郎腿。

岑北亭人雖然在辦公室裏,但心早不知道飛了哪兒,窗外籃球砰砰地撞在地上,每一聲都打在他心裏他的那幫兄弟已經開始跟四班“火拼”了,而他還沒上場。

開團不用怕,誰不在誰尴尬。

“周老師,您到底叫我來幹嘛啊?”岑北亭給周白薇扇着風說。

周白薇瞪岑北亭,“站好,站好,聽見了嗎?”

岑北亭連忙笑盈盈地站了起來,直了直腰。

周白薇沒說閑話,開門見山:“你入學考試年級排名第幾?”

這個問題許欣也挺想知道的。

她想知道,就岑北亭那垃圾英語,他們家要給學校捐幾棟樓,才能把人塞進來。

“第八名啊。”岑北亭無所謂地說。

許欣:“???”

許欣:“!!!”

許欣:“……”

她簡直要瞳孔地震。

第八?

年級第八?

怎麽可能?

岑北亭這标準四肢發達的繡花枕頭模樣,看起來真的不怎麽聰明的樣子,在人才輩出的Z中,怎麽可能排到第八?第八,這成績,不就只比她差一點點嗎?

許欣覺得自己中考前的挑燈夜戰受到了空前的侮辱。

周白薇“啪”地将花名冊攤在桌上,“岑北亭,你還挺得意的是不是?你自己看看,你自己睜大眼睛好好看看。”

岑北亭知道周白薇氣什麽,他又是點頭哈腰,又是讨好地呵呵笑,極其狗腿地拎起辦公桌上的暖壺給周白薇茶杯裏續水,還體貼地将杯子直推到周白薇面前,“呵呵,周老師,您別光顧着生氣啊,您喝茶呀,養生。”

“少貧!”周白薇被這幫不省心的兔崽子怄得嘴幹舌燥,鼓着眼睛,就着岑北亭推來的茶杯喝了口水。

“你成績單,好好看看,好好看看。”

岑北亭對自己的分數門清,便光幹笑着,動也沒動。

許欣好奇地朝岑北亭的成績單上瞥,一看,又是一次瞳孔地震。

岑北亭單科分數數學147,語文130,理綜278,然後英語只有60分……總分615,年級排名第八。

許欣頓時對自己的年級第三的排名并不滿意了。

中考數學147?

怎麽考到的,這腦子是人長的嗎?

你這麽叼,愛因斯坦知道嗎?

“岑北亭,英語你是怎麽考這個分數的?”周白薇指着岑北亭說:“你都不知道成績出來後,你們老徐看我那個眼神,他恨不得把我給吃了!你真是我得意門生!你真給我面子。”

老徐是岑北亭初中英語老師的老公,兩人一人教數學,一人教英語,所以這對夫妻對岑北亭的印象極其深刻。

一個是把岑北亭當做天才少年,喜歡得不得了,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一個則是把岑北亭當老鼠屎,要不是岑北亭這根以一己之力拉低英語單科平均分近3分的老鼠屎,她年終獎能多買一個包!

這種話岑北亭似乎聽過無數次,壓根沒把這些話往心裏去,他再接再厲,繼續狗腿地要給周白薇端茶送水、捏腰捶背,“呵呵,周老師,您別氣了嘛!氣壞了身體以後誰來教我們?”

“上課睡覺,上課睡覺!我看你巴不得我一病不起。”周白薇氣急敗壞。

“咳,”岑北亭說:“你們這些英語老師呀,就是愛誇張,怎麽會呢!”

“還不會!”周白薇已經不想看岑北亭了,不管岑北亭笑得有多開心,她一看就來氣,“就你那完形填空,你信不信,你一個腳印踩上去,讀題卡讀出來的分數,都比你用腦子寫出來的強!”

“好好好,”岑北亭說:“下次我用腳做題,不用腦子了,好不好?”

“你!”周白薇拼命深呼吸,不斷告訴自己,她是一個年輕的女老師,被自己的學生生生氣死了是要上社會新聞的,她自我開解,冷靜下來後,轉頭朝向柔聲對許欣,說:“許欣,你是岑北亭同桌。”

一聽這話,許欣心裏一咯噔。

這對話的發展方向,顯而易見。

果然,周白薇繼續說:“岑北亭,許欣剛來我們學校,各方面還不是很熟悉,你要多帶她一下。”

“這當然的啊!”岑北亭豎着耳朵,一邊聽着門外的籃球聲,一邊敷衍至極地應付着周白薇。

許欣更不樂意,她又不是三歲小孩兒,需要誰帶她?

岑北亭見許欣興致缺缺,故意用手肘撞她。

許欣受到岑北亭成績單的刺激,心情不好,撩起眼皮冷冷睇他,以示警告。

然而岑北亭沒有收到警告,反而對她做了一個拜托的動作。

兩人明裏暗裏一陣交鋒,許欣終于沒岑北亭臉皮厚,還是敷衍地應了一聲:“嗯。”

周白薇便繼續說:“高中三年,說短不短,但說長真的不長,你們別看現在才剛剛高二,好像時間還很多,現在我給你們算一筆賬,高一打基礎,高二提升,高三就是複習,三年,也就幾百天,必須從進校第一天開始,一步步走好,把基礎打牢,這樣高三才能考出好成績。你們是同桌,更要互相幫助,知道了嗎?”

周白薇言語恐吓,好像他們明天就要上考場似的。

“哎,等你們畢業了,就知道我的用心良苦了。知道了嗎?”周白薇語重心長地說。

“對對對,”岑北亭一面沖周白薇笑,一面用牙縫擠出幾句氣音,跟許欣說悄悄話:“哥,我叫你一聲哥行不,您趕緊配合一下吧,你就點個頭,應付應付完事,再不點頭,我下半場都趕不上了。”

許欣一言難盡的看着岑北亭。

岑北亭也看着她,還對着她笑,還笑得跟朵向日葵似的。

估計也是因為知道自己臉蛋兒不錯,尤其是笑的時,就看在這張臉的份上,即便得罪了人,對方再不爽,也不至于把他打死,于是他早就熟練地用這張笑臉收買人心。

他沖她笑得極賣力,眼睛也要笑沒了。

許欣張了張嘴,也中了套,到底沒說不行。

周白薇放下心,她想,雖然岑北亭平時挺跳的,但在大是大非上,不會出錯,這種任務交給她,一定能辦好,她也好跟教導主任交差。

她說累了,捧着保溫杯擺了擺手,讓他們趕緊跪安。

終于被放過,岑北亭出辦公室跟出精神病人似的往籃球場上趕,他轉過身,倒退着跑,對許欣拱了拱手,說:“君子一言,驷馬難追,從今天起,你就是我老大了,欣哥,小弟我先撤了!”

他一步算作兩步的躍下樓梯,一會兒功夫,便融進了操場上的人群裏。

許欣站在走廊原處遠遠眺望,即便在人群裏,岑北亭也永遠是那個能一眼就看見的。

他很高,肩膀像倒三角一樣健碩,他終于摸到了自己鐘愛的籃球,野牛一樣的在球場上橫沖直撞。

運球、起跳、扣籃,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

許欣看了看,轉身回到教室。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