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常明安在市中心有一套躍層的公寓,但他比較常住在學校的教師宿舍樓裏,和學生宿舍相對的一棟,一室一廳,布置得很舒适。

他養了一只貓,是三花色的流浪貓,很溫柔的小母貓。是一年前一次下雨天在樓下見到的,小奶貓被雨淋得皮毛都緊貼在身體上,躲在樹下瑟瑟發抖。常明安看見了就連忙上樓拿了毛巾,把小奶貓包起來抱回家養,養得油光水滑,又嬌又嗲。每日準時“喵喵”叫着扒房門當鬧鐘,開了門還不行,絆腳,得常明安把她撈到懷裏團着才消停。

常明安下午下了課回到家裏,抱着貓站在陽臺上抽根煙。樓下是下課了之後魚貫走向飯堂的學生,像一條川流不息的河,其中拖 着大大行李箱,手上還拎着幾袋東西何慕格外顯眼,他走得慢,就像河裏阻隔水流的一顆小石子。

他連忙放下手上的貓,不顧她在腳邊甩着尾巴一直叫,穿上外套,摁了電梯下樓去,剛好追上了走到飯堂門口的何慕。

何慕本專業是現代舞,他在一個舞蹈教育機構兼職當助教,最近需要上的課多,兼職那邊又忙,只能斷斷續續地打包行李,把大件的先寄回家,今天趁着室友都不在,一氣把剩下的打包,打算自己拎回去。

路上人多,來來往往的,他像扛着殼的蝸牛,一點一點低着頭往前挪。突然有個人擋在他面前,他擡頭一看,是常明安,還微喘着氣。

“我幫你。”

“不用。”何慕避開他伸過來的手,看着常明安滿臉真誠,終究解釋道,“我回老房子那邊,有點遠,不麻煩你了,我出了學校打個車就行。”

常明安:“你之後住那裏,也太遠了。”

老房子在老城區,大學城在開發區,單程兩個小時,要是早上有課,得很早起,是有點遠,但何慕無論如何也不想再住宿舍了,經濟情況又不允許他租房子,只能早起了。

兩個人就這麽站在人流中間,看上去有些僵持,路過的人偶爾會側目看,加上常明安在學校裏還有點小名氣,喜歡他的學生很 多,看得人就更多了,還有人給常明安打招呼。

何慕有點站立不安,他一旦沒有穿上女裝,就會有點怕暴露在別人的眼光中。繼承自母親的旗袍還有誇張豔麗的妝容,就像他的保護殼,一旦離開了保護殼,人群的竊竊私語仿佛都在說他,每一個人的目光都像有實體一樣,紮在他身上。他的手抓着行李箱的 拉杆,語氣裏不由得帶出些哀求,小聲說道:“我們去旁邊說吧……”

常明安愣了愣,伸手把他的行李箱拉杆拿過來,拖着行李箱把他帶到旁邊教師宿舍樓底下的草坪,基本沒什麽人,只有幾個老師帶着寶寶在飯後散步。

何慕還是穿着衛衣牛仔褲,頭發束成馬尾,手上拎着大包小包。常明安和他商量道:“太遠了,你這樣子如果有早課,會遲到的,遲到太多次不好,輔導員如果管得嚴,可能會記過。”

之前常明安和何慕在輔導員辦公室的時候,他就留意到了,何慕對學校的處分還是很在意的,果不其然,何慕有些猶豫,下意識擡頭看了他一眼,眼睛裏面仿佛在說,這可怎麽辦。

常明安竟有些壞心眼地覺得心裏有點開心,仿佛當初把流浪貓帶回來之後,見到她第一次朝自己“喵喵”叫着撒嬌時的那種開心。他清了清嗓子,說道:“不如這樣,我離學校不遠有一棟公寓,我可以住那裏,開車過來很近。我可以把這裏樓上的教師宿舍借給你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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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慕一聽,不由得狐疑地擡頭看着常明安,眼珠子漆黑,緊緊盯着常明安,不知說什麽好:“你、你…….我…….”

常明安知道他不是會輕易接受別人好意的性格,把心裏早就編好的借口說出來:“你媽媽以前幫我過,很大的忙,她是個很好的人,我沒想到還能遇到你。”

何慕還在猶豫:“你已經幫過我了。”

常明安忙說:“最後一次。”

何慕想了又想,咬了咬嘴唇又松開,最後問了一句:“她是個很好的人嗎?”

常明安等了半天,沒想到他居然問了這個,不由得露出一個淺淺的笑來,拉着他的行李箱就往樓道走,邊走邊說道:“是的,很好。”

常明安領着何慕上樓,一打開門,貓就嗲嗲地叫着蹭上來,先圍着常明安的腿繞兩圈,然後站在何慕前面,低頭嗅了又嗅,确認沒有危險之後,在何慕的鞋頭上蹭了兩下,留下自己的氣味,大搖大擺地走開去。

何慕有些緊張,定定地站着等貓走開了才敢打量這間房子。

小而溫馨,海藍色的沙發看上去又大又軟,飯桌上還放着顏色好看的餐墊,茶杯都是成套的,牆上釘了貓爬架,向陽處放了幾盆長勢喜人的多肉,還有綠油油的水生植物。比自己的老房子那兒大不了多少,但是舒适整潔程度成倍增加。

兩個人脫了鞋子,換上拖鞋。

常明安帶着他進了卧室,卧室裏更舒服,暖色調的床單枕套,飄窗上放了軟乎乎的靠枕,随手擺了幾本書,床邊還放了個懶人沙發,軟團團的,夕陽照進來,讓人只想躺下休息。

常明安說道:“床單枕套剛換過,如果你介意的話,衣櫃最上面有新的可以換。”

何慕小聲問道:“我能不能把衣服挂在你的衣櫃,有幾件衣服得挂着,不然會皺。”

常明安大方地拉開衣櫃,把挂杆上幾件襯衣和西裝往旁邊一撥,留出大片的位置來,邊整理邊說道:“你随意用,廚房也可以用。有問題打電話給我。”

何慕反而不好意思了,他想說,太麻煩了要不常明安睡卧室他睡沙發也是可以的,但想了想還是把話咽下了,還不如趕緊存點錢去附近租個單間,總不能一直住在別人的地盤裏。

聽見裏頭動靜大,貓又慢悠悠地走進來了,尾巴勾着何慕的小腿,仰着頭叫。

何慕第一次和小動物接觸,有點不知所措。常明安笑着說:“你可以摸摸她。”

何慕聞言,蹲下去,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貓在他手上蹭了蹭,自動自覺露出下巴來,被撓得舒服了,還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何慕揉了兩下,眼睛都亮了,饒有興趣地說道:“太可愛了,她叫什麽?”

“叫……”常明安欲言又止。

何慕:“?”

“叫木木。”

何慕眨了眨眼,連忙收回手來,站起來:“什、什麽……”

常明安把一個勁撒嬌的貓抱起來,說道:“因為是樹下面撿到的,所以叫‘木木’。”

何慕看着躺在常明安懷裏嗲得無邊無際的木木,耳朵根一陣熱,心裏暗罵一句,樹下面撿的為什麽不能叫“樹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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