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清虛閣
孟倚君只道:“皇太弟和燕王殿下都是我南唐國之棟梁,怎麽,少君莫不是也想押寶,争一争日後的從龍之功?”
範不凝神色悠然:“在下并非有意僭越,只是代為轉達家父的态度,朝中誰當儲君都不重要,家父只願朝中能選出賢才支援北地,莫要誤了軍情才是。”
範仁瞻就是因着平日裏不事權貴傲骨凜然,才被朝堂衆臣們視為異己,所幸他有軍功,國主李璟也并非全然是昏庸之輩,才能安然坐鎮壽州城中。
是以孟倚君恭敬道:“還請劉大人放心,前段時日也不知是從哪裏傳來的風言風語,說節度使大人私通北周,國主知道後大怒,命我徹查了此事。範節度使忠心為國,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危樓定會鼎力相助。”
範不凝的話既已帶到,便徑直站起身來,道:“我還要動身去龍澤山莊,參加摘星大會,如此,便不叨擾了。”
“龍澤山莊的迷陣,是給那些争名逐利的江湖之人準備的,賢弟身份貴重,參加摘星大會,倒不急于這一時。”
孟倚君給手下人使了個眼色,便有黑風衛将一枚摘星令送到範不凝手上,孟倚君道:
“得此摘星令,可直入龍澤山莊,愚兄就在金陵城中,等着賢弟在摘星大會,一展身手。”
天色微微亮,德安城南某處,突然傳出一聲凄厲的慘叫,将周遭的人從睡夢中叫醒。
聲音的主人是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女子耿氏。耿氏是方圓幾裏有名的梳妝婆婆,傳聞縱是貌若無鹽的小娘子,經耿氏梳妝過後,也會變得美若天仙。
早幾日城南清虛閣姜家遣人找她,說是姜家獨女要出嫁,要她今日五更時從後門進姜宅,為新嫁娘開臉。
耿氏四更時便開始準備,待到喜氣洋洋上門,卻發覺姜宅死氣沉沉的,門敲了好幾遍都沒人回應。
姜家這樣的高門大戶,按理來講不會這般禮數不周,耿氏滿肚子不高興,徑直推門進去,這才發現姜宅之中,主子和下人們屍橫遍野,連石階都被染得血紅。
耿氏當時便吓得癱坐在地上,發出一聲極為凄厲的慘叫:
“殺!殺人了!”
清虛閣姜家乃是附近有名的武學世家,其閣主修習一門名為太虛真氣的心法,內力甚為深厚。據聞那大小姐姜傲雪,武學造詣雖平常,生的卻沉魚落雁,是德安城一等一的絕色,并且撫得一手好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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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姜傲雪出嫁受全城矚目,誰知喜事還沒作成,姜家連帶閣主夫婦、弟子三十餘人,除了姜傲雪和幾個陪嫁丫頭之外,全部慘死于家中。
如意和葉子安到德安城時,德安城大街小巷傳的都是姜家的滅門慘事,據說姜家還有一個大弟子慕輕寒,深得師父真傳,又與姜家大小姐姜傲雪青梅竹馬,卻在五、六年前,忽然被逐出了師門。
姜家大小姐也因此耽擱了婚事,這回雖是初嫁,已然是二十五六歲的大齡女了。
姜大小姐下落不明,衆人遂紛紛懷疑,是慕輕寒恩将仇報,做下這麽一樁滅門慘案,又将姜傲雪擄走。
酒館裏議論紛紛,只聽有人道:“要說這姜家也真是慘,二十年前,姜閣主的弟弟一家,就是在官道上被強盜所劫,十餘口人被殺的是片甲不留。姜閣主好歹也是江湖上響當當的人物,怎麽也逃不開這命呢?”
“還不是因為他養了個好徒兒?”
一個滿面絡腮胡的男子,将茶碗重重放在桌上,道:“你們可記得,清虛閣原先有個極為出色的大弟子,名叫慕輕寒?”
慕輕寒這名字,十個人聽了有九個迷茫,不過知道他的人卻無法忘了,初出江湖的慕輕寒,可是能與孟倚君比肩的少年英才。
絡腮胡繼續道:“你們想,那慕輕寒本是清虛閣大弟子,五、六年前,卻被無故逐出師門,如今他心上人姜傲雪風光出嫁,焉有不懷恨在心之理?”
有人道:“那姜傲雪呢?姜家滿門被殺,怎獨獨不見她?”
絡腮胡面上忽而浮現出一個淫/邪的笑,“姜傲雪恁樣的絕色,換做你們忍心一刀砍了她?肯定是将她藏到哪個地方,先逍遙快活一陣再說啊。”
這人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道:“你們別以為姜傲雪是什麽正經的好女子,去歲重陽節時,我去觀裏上香,可是親眼見她私會男子,拉着那人的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也不知這人是慕輕寒,還是別的什麽野漢子呢。”
周遭不少人跟着起哄,絡腮胡的話也越說越不堪:“不過這姜家被滅門之事,也有可能是新姑爺幹的,畢竟這綠油油的帽子戴在頭上,誰受得了,可見這世上漂亮的女人,大多是禍水罷了。”
如意憤憤不平的站起身,“喂,你這人怎麽這麽說話啊!”
她正想做些什麽,坐在窗邊的灰衣人先忍不住,将茶盞裏的熱水潑到絡腮胡的身上。
絡腮胡慘叫了聲,只聽那灰衣人沉着聲道:
“小二,麻煩再多拿些熱水來,這地方臭氣熏天的,真讓人待不下去呢。”
如意擡頭,這灰衣人頭戴鬥笠,他一身粗布衣裳,穿着打扮似乎是男子,相貌也十分普通,放在人堆裏絕對挑不出來,背上背着一把木頭制成的劍,與全副武裝的江湖俠客們十分的格格不入。
他說話聲音有些雌雄莫辯,卻自帶一種快意恩仇的江湖氣,叫人不完全小瞧了他去。
那絡腮胡見灰衣人相貌普通,身形又有些瘦小,心下竟全然沒有忌憚,火冒三丈道:
“他奶奶的!你是哪兒冒出來的一根蔥!敢潑你爺爺我?”
灰衣人只道:“兄臺的嘴太臭,不該好好洗洗麽?”
“說話這麽娘娘腔,還有這小身板兒,你是女扮男裝?”
絡腮胡玩味地瞧這灰衣人,一臉色。相道:“不像,女人可不像你這麽粗糙,我懂了,你是兔兒爺吧?咱們兄弟有人好這口,要不一起玩玩?”
如意對絡腮胡的話十分不解,她見灰衣人眸色之中帶了殺意,忍不住問葉子安:“小葉子,他說的是什麽意思?”
葉子安有些難為情,不知該怎麽跟如意解釋“好男風”的問題,只聽灰衣人咬牙切齒道:
“不想死就滾遠點。”
絡腮胡被他拒絕,臉色有點難看,兇狠道:“這可是你找的,背着把木頭劍就來闖江湖,你以為江湖是過家家?爺爺我今天不教訓你,就不姓杜!”
杜爺想給灰衣人一些顏色,拉起腳邊的長凳向他砸去,那灰衣人也不躲避,他将內力運到右手上,竟是穩穩地接下了長凳。
酒館衆人的目光都被這灰衣人吸引,那長凳似乎是長在了灰衣人手上一般。絡腮胡“呸”了聲,道:
“他奶奶的,你這是耍雜技呢?”
絡腮胡拔出刀來,想将那長凳砍成兩半,誰知灰衣人手腕微微一轉,那張實木制成的長凳,霎時化作齑粉。
如意看在眼中,不由得驚訝的張了張嘴,連葉子安也道:
“想不到這人年紀不大,內力竟如此了得。”
絡腮胡杜爺的同伴見狀,知趣的收拾東西準備滾蛋,只有杜爺自己愣在原地,似乎是不相信灰衣人竟有如此深厚的內力。
灰衣人見他不走,微微擡起頭來:“怎麽,你是還想領略姜家的太虛真氣麽?”
“太虛真氣?你你你,你是慕輕寒?”
絡腮胡額頭冒汗,須知太虛真氣乃是姜氏一族至高的武學秘籍,歷來只有閣主和嫡傳弟子才有修習資格,瞧着灰衣人的長相年紀,只怕他是那位被逐出師門的大師兄了。
慕輕寒這三個字自帶煞氣,再加上方才他将長凳變成粉的動作行雲流水,很難讓人懷疑他的身份。絡腮胡也不多說,連滾帶爬出了酒館。那些方才對姜家議論紛紛的人,也霎時走的走,散的散,酒館裏的人立馬少了許多。
灰衣人坐下身,一臉生人勿近的表情,如意見他桌上只有一盞清茶,道:
“這位俠士,你還沒吃飯吧?要不要過來與我們同食?”
如意的桌上,擺着各類雞鴨魚肉,那灰衣人饑腸辘辘,只看一眼,肚子便不争氣地響了聲。他見狀也不矜持,抱着那柄木劍向他們走來。
灰衣人淡淡一笑:“這酒館之中,倒是只有二位少俠在認真吃飯,在下慕輕寒。”
葉子安朝裏挪了挪,給慕輕寒騰出個座位來,慕輕寒卻兵不領情,反而一屁股坐到如意身邊。
如意淺笑盈盈,向慕輕寒介紹自己:
“你就是那位清虛閣的大弟子呀,我叫齊如意,這位是我朋友葉子安,幸會幸會!”
灰衣人的面容略略有些疲憊,只道:
“女俠萬別這樣說,我已經不是大弟子了,方才那人侮辱我師妹,齊女俠仗義聲援,在下感激不盡。”
“謝我做什麽?反正那人是你趕跑的,你從我們來的時候就坐在窗邊,一定餓壞了。”
如意一貫對新朋友熱心,恨不得将桌上最好的幾碟菜全放到慕輕寒面前。等她反應過來時,桌上最好的菜已經全部被她端給了慕輕寒。
葉子安不滿地輕咳了一聲,表情隐隐有些怨念,對如意“喜新厭舊”的行為似乎十分不滿。
如意生怕葉子安嫉妒,又夾了些吃食到葉子安碗內,努力将一碗水端平,笑道:“小葉子,你也吃嘛!”
注:劇透一下,據史書記載,【南唐喪地千裏,國幾亡,其敗自彥貞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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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中秋快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