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龍澤山莊
月色之下,阿雙雙目含淚,“不!我不走!我要留下來照顧你。”
“胡鬧!”
溫時雨怒喝了聲,似乎覺得自己太過薄情,眉頭緊蹙道:“阿雙,我已經安排好了你在山下的住處,你別任性。”
阿雙向他走近了一步,垂首道:“我叫亭叔給你的信,你可看到了?”
“正是因為看到了,我才要你下山。阿雙,你如今是我這世上最重要的人,我不希望你卷入這些是非裏……”溫時雨神情甚是無奈,輕嘆了口氣,道:“葉、齊二人呢?你出來見我,他們沒發現麽?”
阿雙緩緩搖頭,“他們今晚不在,我在信裏寫的事,莊主能否答應?”
二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幾不可聞。溫時雨似乎是隐隐感到有人在附近,只輕咳了聲,對阿雙道:“夜色太涼,你跟我到密室中去。”
溫時雨轉身先近了屋內,阿雙垂首跟在他身後,與他一并離去。範不凝先時聽溫時雨說,阿雙是他最重要的人,只以為這二人有什麽男女私情,然而觀二人之間相處模式,他們看起來又只像是兄妹而已,沒有情侶間的親昵。
薛道人也一臉茫然,對阿雙的身份捉摸不透。龍澤山莊實在處處詭異,範不凝他們不敢逗留,只能趁着月色,回到自己的院中休憩。
第二日一早,龍澤山莊張燈結彩,比武臺周圍紮起許多觀臺,經歷月餘,摘星大會的終試終于開始了。位置安置了一圈軟凳,溫時雨一襲淡青色繡邊織錦衣袍,盛裝之下倒是顯露出幾分貴氣。
參賽的衆人早早在比武場上等候,除了參賽的俠士,危樓還請了一些功力深厚、德高望重江湖高人,這些人座在準備好的軟凳之上,作為摘星大會的見證,面上怡然自得,卻大多心思各異,十人之中有九人,都在打着白玉珏的主意。
摘星大會已是萬事俱備,只差了如意和葉子安,他們一個在桃花林中睡了一夜,一個則是練了一夜的上陽訣,不成想衆人都早早來了,甚至有些心急的俠士,已然開始了在臺上的比試。
三娘子望着風塵仆仆的如意和葉子安,細聲道:“喲,齊妹妹!你可算是到了,你不出現啊,高手們可都不敢上場呢。”
三娘子素來看人下菜,捧高踩低。齊如意昨日風光,她就對齊如意多些好臉色,一聲聲“妹妹”地喊着,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和如意的關系多好似的。
周遭之人的目光都落在如意身上,如意淡笑了笑,與葉子安坐在範不凝不遠之處。臺上正在比試的,乃是已經康複的陸銘。
如意來時,陸銘正與一名清風寨的弟子比試,陸銘身為青城山首徒,內功身法皆是上乘,雖說是連着挑了幾位比試之人,陸銘與清風寨弟子比試時,已然有些吃力。他趁着別人不注意,竟然從袖中飛出一支飛針,想要偷襲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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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清風寨弟子反應過來,連聲對三娘子道:“三娘子,他用暗器!”
周遭觀武的衆人不免大罵陸銘是小人,陸銘卻滿不在乎地一笑,“我用的是袖箭,有何不可?”
三娘子作為摘星大會判決人,聽說有人使用暗器,連連收起手中團扇,笑盈盈道:“喲,摘星大會可不允許使用暗器,比賽事小,江湖意氣事重,各位英雄們比試,點到為止即可,若是用一些旁門左道的功夫,我可是要生氣的。”
如意實在看不過眼,接着三娘子的話道:“陸銘使用暗器,三娘子不管麽?”
“瞧把我們齊妹妹吓的。”三娘子淺笑盈盈,“陸銘是初犯,下不為例。”
清風寨弟子再氣不過,也只能繼續與陸銘比試,然而他心神大亂,還是輸給了陸銘,長嘆了一聲,下到比武臺之外。
那陸銘仰起頭,頗為自負道:“還有誰跟我比試麽?”
葉子安想要上臺,如意卻搶在他面前,揚聲道:“我來!”
葉子安拉住她的衣襟,低聲道:“陸銘前幾日才從水銀池中出來,功力竟然恢複至此,其中必有古怪,還是我去。”
如意淺笑,只道:“小葉子,你昨晚一夜沒睡,先休息片刻,對付陸銘這個江湖敗類,我出手就夠了。”
她話音剛落,便飛身上了比武臺,葉子安終究是心下挂念,只能道:“如意小心。”
如意将七斤抽出刀鞘,朗聲道:“陸銘少俠,出招吧。”
陸銘嘴角浮出一絲陰險的笑,擺出青城山的開門招式“秋風掃落葉”,如意手中的刀與陸銘在空中相撞,竟然一觸即退,連衣袖都被陸銘劃開了一道口子。
如意心下驚駭,卻不甘示弱,手中的刀輕輕巧巧一揮,一個箭步沖上前去,震開陸銘斜下裏刺來的劍,右腳順勢橫踢,将陸銘踢開了數尺之遠。
微風吹起如意的鬓角,如意的淺粉色紗随風裙獵獵舞動,實在是好看的緊。
如意以絲帶纏住胳膊上的傷口,對陸銘已是厭惡到了極點:“我說陸銘陸大俠,幾日不見,你的內力竟深厚了這許多,你不如跟大家講講,你是因為在龍澤山莊地下密道中喝了人血,還是在水銀池裏泡了澡,才這般功力大增啊?”
陸銘因着先時在密道中的非人之舉,廣受江湖同僚的诟病,聞言不覺臉色一沉:“怎麽,我陸銘就不配得到高人指點,功力大進麽?”
他挽起一個劍花,直沖如意而來,然而如意這次已有準備,當即側身後退。只見如意手中長刀正面出擊,兩三招之內,便将陸銘打得找不着北。跌落在比武臺外面。
臺下衆人皆一陣贊嘆之聲,如意收了刀,滿臉不屑道:“哪位高人瞎了眼,會指點你這種武林敗類?陸銘,你倒是真有臉來參加終試,也不怕那些被你害死的江湖兄弟們不放過你!”
陸銘吐出一口黑血,對如意詭異地一笑,倒也不忘了挖苦如意和葉子安幾句:“不過是學你那小情人,吃了幾顆破陰丹罷了,這有什麽好說的?”
“憑你也配跟葉子安比?”
如意氣得面色發紅,她正想再解釋什麽,只見獨孤勇與另外兩位後周高手上到比武臺,沉聲道:“齊女俠刀法卓絕,不如便由在下兄弟幾人,讨教女俠幾招。咱們不比兵器,只比試內力。”
來者不善。
獨孤勇兄弟三人,将如意迅速圍在中央,準備對如意發起攻擊。葉子安見狀,連聲道:“你們怎麽能以多欺少?如意剛才還受了傷,這樣比試不公平!”
三娘子卻幽幽道:“哎呀,摘星大會并未規定必須一打一呀,并州五散人是一起報名的,我看這賽事啊,很公平。”
葉子安挂念如意的傷勢,只道:“那好,我與如意也是一組的。”
他想要到如意身邊,陪如意一起應對獨孤勇等人,誰知肅舀卻攔在他面前,“葉少俠,臺上比試已經開始了,你不能進去。”
如意神色頗有些慌張,連聲道:“小葉子,你別過來!”
并州五散人分別擅長金、木、水、火、土五種內力,圍着如意的三人,都是獨擋一面的高手,若說單打獨鬥,如意并非應付不了,可這三人內力相生相克,驟然一起攻擊,實在是難以應付。
如意被他們包圍,已然是十分難以應付,不多一會兒,便有三股不同的真氣入了她體內。獨孤勇見狀輕笑了笑,“小丫頭,你體內這種水火不相容的滋味,怕是不好受吧?”
“你們使詐!”
如意額頭上沁出一層細汗,只覺得莫名地內力全失,苦苦支撐道:“陸銘是不是受你們安排的?”
“是又如何?”
獨孤勇大方承認,“方才陸銘的劍上抹了金鐘罩,你中了此毒,還能與我們過上幾招,已經很不易了。”
金鐘罩乃是後周的秘制毒藥,傳聞只要習武之人不小心服用,短時間內便無法使用真氣。葉子安連忙幫如意将傷口包紮好,如意并無大礙,只是受了金鐘罩的影響,短時間無法再登臺比試。
方才比武臺上巨變,範不凝也是心驚不已,他為如意拿來一些修補內力的藥丸,誰知葉子安和如意都對他十分抱有敵意,甚至毫不客氣地說他“假惺惺”。
事态發展至此,三娘子只能先叫停了比試,冷着聲對獨孤勇道:“幾位敢在摘星大會上攪弄是非,是不把我危樓放在眼裏?”
“三娘子放心,我們兄弟來此處的本意,也并非為了區區一塊白玉珏,目的及已達成,我們就告辭了!”
獨孤勇對三娘子揖完禮,對齊如意點頭致意,“齊女俠,對不住了。”
“慢着!”
葉子安攔在獨孤勇面前,“傷了人,一句輕飄飄的對不住就想走?你們是真不把我們淮南武林放在眼裏?”
獨孤勇輕笑了笑,“金鐘罩的毒,過幾個時辰自然可解,怎麽,葉少俠是現在要替齊女俠讨個公道麽?”
葉子安想拔劍,如意卻抓住他的手臂,輕搖了搖頭,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葉子,你現在重要的,不是跟他們比。”
葉子安瞬間懂了她的意思,只是心有不甘,望着獨孤勇等人揚長離去的背影,暗嘆了口氣。
出了這樣的事,三娘子略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都怪姐姐我不好,未能提前發現此等歹毒之人混進了摘星大會。”
她說着長嘆了口氣:“如意妹妹昨晚大顯身手,我原本以為,摘星大會的魁首非妹妹莫屬了,誰想出了這樣的事,真是好生可惜。”
葉子安心如刀割,氣憤不已地盯着範不凝,對三娘子道:“難道此事的背後指使之人,不用查麽?”
範不凝焉能不知他話中所指正是自己,連忙辯解:“我可沒有讓獨孤勇他們下毒!”眼見葉子安和如意一副将信将疑的神情,範不凝忍不住将袖中的白玉扳指捏成齑粉,咬着牙道:
“我才不會這樣卑鄙!”
葉子安稍加平複了下心情,只抽出劍道:“範不凝,今日我便代替如意,好好領教一下明月堂的快雪劍。”
他本來就是用劍的高手,已然用上陽訣修補了受損的內力,又深知範不凝的出劍套路,一時之間進退有致,出劍總在意料不到的地方,與範不凝比試,竟完全不落下風。
範不凝一度懷疑葉子安是否又用了破陰丹,然而葉子安的一招一式利落剛硬,完全是出于本源,不像是藥力所致。範不凝原本就因着如意之事心虛不已,此刻對上葉子安的青鸾劍,竟然威力大減,攻也不是,守也不是,不一會兒便捉襟見肘。
葉子安的劍抵在範不凝脖頸之前,若是實戰,他此刻已然一劍封喉。
範不凝終于閉上眼睑,長長地嘆了口氣,他以為自己用手段困住如意,就掃清了一切障礙,又豈會料到一直輕視的葉子安,竟是用劍的高手?
三娘子站起身,滿面春風道:“贏了!是葉少俠贏了!”
範不凝面色有些灰敗,沉聲道:“葉子安,你是如何做到如麽快的時間內,劍法如此精進的?”
葉子安只道:“其實那日跟你在仙霞鎮比試之時,我就算未服破陰丹,也未必會輸給你。範不凝,我的劍,也是十幾載朝晨暮夕,嚴寒酷暑,一招一式練出來的,我為什麽一定會輸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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