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順路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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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第一縷陽光從宛風家客廳的落地窗照進來，何骅枼被眼前突如其來的亮光刺得不舒服，揉着眼睛惺惺松松地睜開。

一擡腕子看到手表上的指針都過八有九了，他環顧了一周，沙發旁邊昨晚宛風睡過的那塊地板已經被收拾得幹幹淨淨，而宛風不知所蹤。

早過了平時跑操的時間，宛風按理說也該在學校才是。

跑操...

何骅枼啪地一拍腦門，自己這腿今天肯定是去不了學校了。昨晚睡得挺早，結果沒想到還是一個懶覺睡到了日上三竿，沒趕上早讀的時間給班主任請假。

不知道那個專門帶初三的老古板會不會記自己前兩節課曠課。

昨晚擦過化瘀膏，腹部的擊打傷雖然還是有些微的疼痛，但已經舒緩了很多。何骅枼扶着脖子輕微地轉了轉，盡可能不扯動傷口地伸了個懶腰。

他先起身拽過被扔在腳邊的書包，從下面的橫兜裏掏出了個小本子，又把書包扔回腳邊，上半身躺了回去，扭了個身，趴在宛風家寬大的沙發扶手上往前伸手去夠齊沙發高的矮桌上的座機，想要撥個電話給班主任請假。

五中對手機管得不嚴，只要不在課上玩手機被抓個正着，就算在包裏翻出來關機的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而且手機已經不是什麽非得特別有錢得人家才買得起的東西，為了自家孩子的安全，方便聯系，基本上有點條件的家庭都會給孩子配一部，至少也得是個小靈通。

何骅枼是他們班為數不多的沒有手機的學生。有幾個是真的家裏靠低保生活的困難戶，除了日常生活開銷根本沒有多餘的資金拿來買手機，住的也都是還在用公廁的筒子樓。

而他們班同學幾乎無人不知，何骅枼家住着一棟在全班估價最高、地段最好的房子，可爸媽卻偏偏不舍得給他買個手機。

再結合何骅枼偶爾帶着一臉青紫的傷口到學校來上課的樣子，不知什麽時候也不知怎的，“何骅枼叛逆不孝順被親生父母教訓不成還動手”的言論就莫名其妙地傳播開了。

他們家最值錢的就是這一套不賣就無法變現、賣了就無家可歸的不動産了。至于動産本來就沒多少還被何廣智在手裏攥得死死的，別說他是親生的，就算他是撿來的也不能相信爹媽能對自己摳成這樣。

哪還有錢願意給他買手機。

所以他只能把可能用到的號碼都記在本子上天天背在書包裏，以便需要的時候即使沒有手機也能在路邊随便找到一個公共電話撥出去。

他把座機扒拉到手邊，剛要提起聽筒，一陣拖鞋在地上摩擦出的聲音從廚房的方向連了串兒地傳來，不見其人先聞其聲——

“何骅枼，起來吃早飯了，太陽都曬屁股了。”

何骅枼的手停在了和宛風家風格很登對的純白色話機上方，轉頭向聲音來源的方向看去。

宛風墊了兩塊蒸屜用的墊布端着一個砂鍋放在茶幾的隔熱墊上，迅速地放下後摸了摸耳朵散掉手指上的熱氣。

他放好鍋把鍋蓋掀開，海鮮粥的香氣瞬間以茶幾為中心在客廳裏四散開來。

何骅枼吸吸鼻子：“好香。”

宛風擡頭，看到了何骅枼以一種非常勉強的姿勢趴在沙發扶手上，臉上神色有點奇怪：“你幹嘛呢？”

何骅枼被那鍋裏飄出來的香氣吸引得入迷，摁在寫有班主任號碼那頁的手松了點勁兒，那一頁紙輕飄飄地翻了上去：“哦，請假啊。”

“請假？”宛風走到廚房門口直接把隔熱用的屜布扔到了料理臺上，又走回來跟何骅枼說，“我幫你請過了啊。”

何骅枼啪地把本子合上，在沙發上坐直：“你有我班主任電話？”

宛風搖搖頭：“沒有。”

“那你怎麽幫我請假？”何骅枼一臉疑惑。

“我昨天去你們學校門口蹲你，湊巧加了你一個同學的微信，”宛風沒在意說，“你小考卷就是她幫你拿回教室的，我今早拜托她幫你請了個假。”

同學？他以前怎麽沒覺得他有過這麽樂于助人的同學。

“哦，”何骅枼不以為意地往茶幾那鍋粥湊了湊，問正拿着碗給他盛粥的宛風，“誰啊？

“名我沒記住，反正是個女的，”宛風把碗往何骅枼面前一撩，朝他手邊的手機努了努嘴，“你自己打開看看不得了。”

何骅枼也不客氣，從茶幾上拿起剛發售了沒多久的新款觸屏手機，摁亮了往宛風面前一伸手：“密碼。”

宛風頭也沒擡，正忙着盛自己那碗粥：“236326。”

何骅枼琢磨了半天沒看出來這個密碼的設置裏有什麽玄機：“這是什麽意思？236仨數你幸運數字啊？”

宛風把一把瓷勺往何骅枼碗裏一扔：“一只手解鎖摁着方便，瞎設的。”

何骅枼打開宛風的微信，果然看到微信裏最近聊天的那個人位于列表首位，微信名稱是“有雲輕帆”。

Wannnnn：到學校了麽？請你幫個忙。

有雲輕帆：行啊帥哥！有啥需要的說~

Wannnnn：幫何骅枼請個假，麻煩了。

有雲輕帆：[語音]

何骅枼點開對方發來的語音，裏面傳來一個好像有點耳熟但他在腦子裏對不上具體長相的女聲：“幫何骅枼請假？他怎麽了？不是帥哥，你和他什麽關系啊，怎麽昨天又送卷子今天又幫請假的？”

Wannnnn：鄰居。他生病，麻煩了。

有雲輕帆：？？？行吧。

十分鐘後對方發來聊天框內的最後一條信息。

有雲輕帆：搞定了帥哥~要感謝我有空了請我吃冰激淩吧 開心.jpg

微信界面明明顯示宛風已讀了這條消息，卻沒有再回複。

何骅枼點開“有雲輕帆”的頭像，又點了一下進了朋友圈，最新一條動态看來是昨晚晚自習的時候編輯發出的。

文案內容是：

春天的第一份冰激淩[雪糕]~

配圖是四張自拍，身後入鏡的那個男孩子的頭發毛茸茸的，穿着深色的休閑服。

“哦，是她啊。”何骅枼喃喃道，好像是班裏一直都很活躍、讓人想注意不到都很難的那個女生。

他想了想女孩的名字，幫宛風改掉了對方的備注：代雲帆。

何骅枼的嘴角輕勾着笑了笑：作孽啊作孽啊，随便往校門口一晃都能斬獲女生的微信。

宛風出聲催他：“笑什麽呢，粥都涼了。”

何骅枼把手機鎖了屏扔到一邊，受傷的那條腿仍然平放在沙發上，健全的另一條腿落了地，兩手撐着身子又往前湊了湊，端起面前那碗粥挖了一勺湊到嘴邊輕輕吹了吹喝了一口，眼睛充滿了驚喜地睜大：“我靠，可以啊宛風，好喝。”

宛風聽到了滿意的反應，繼續低頭喝自己的粥。

何骅枼嘗了一口碗裏的粥沒有那麽燙了，幹脆直接把嘴湊在碗邊直接倒着喝：“你這不會做飯麽，上次去外面打包什麽番茄炒蛋啊，暴殄天物。”

宛風頭也沒擡：“懶得。”

何骅枼粥喝了一半，突然反應過來，自己不去學校是因為受了傷，宛風也不去上學是怎麽回事？

他一勺舀起一只個頭巨大的剝了殼的蝦仁：“你怎麽也不去學校。”

宛風比他喝得快，此時已經喝完了把碗往桌上一放，抽了張紙巾抹抹嘴：“你這腿能走？我去上課了你怎麽自理？”

何骅枼低頭“唔”了一聲：“能再來一碗麽。”

宛風嘆了口氣，接過碗又給何骅枼盛了滿滿全是料的粥。

何骅枼滿足地囫囵吞粥：“哦對，你那車盡快去騎回來吧，我感覺他兇多吉少。”

嘴開過光的何骅枼一語成谶，等宛風沿着何骅枼日常步行上學的路線走到前一天停車的那個位置的時候，整條巷子空空如也。

別說自行車了，連個車輪子都沒剩下。

宛風掏出手機打開微信點開家庭群發了條信息：

坐騎跑丢了，求換個新的。

何骅枼受傷這會臨近五月，五月中旬開始一直到中考全市會有一次摸底和三次模拟考試，這是何骅枼想知道自己在市裏所有中考生中是什麽水平的最重要的四次機會。

為了迎接這幾場全市規模的考試，一般來說各個學校都會自行安排不少的大型測試，來給學生們練手。

節奏逐漸緊張起來，何骅枼不太敢因為腿傷休息太久。習題這種東西，只要一天不刷就會手生，他身處的環境雖然競争算不上激烈，但沒有塵埃落定的時候他還是不太敢掉以輕心。

之前去醫院大夫也說何骅枼膝蓋處只是輕微的軟組織挫傷，有可能也有點拉傷，沒傷到骨頭。

宛風找了個宛令山平時打羽毛球時用的護膝給何骅枼，這種護膝在膝蓋兩側有支撐的彈簧，可以讓何骅枼不得不走動的時候膝蓋的壓力稍微減輕一些。

何骅枼在宛風家賴了兩天就重回學校了。

一是自己家就在隔壁老賴宛風家不是個事，二是宛風照顧他還任勞任怨的他心裏過意不去，還一個就是他也不好因為自己受傷老請假就拖累宛風跟着自己請假耽誤學習進度。

第三天早上宛風難得按照何骅枼的作息按時起了床，收拾好書包後又架着人出了門。

他站在自家門口，依舊從兜裏摸出了手機準備叫車，被何骅枼摁住手打斷了：“你這護膝挺管用的，沒多遠別浪費錢送我了，我走去就行。”

宛風抽回手機開始在屏幕上點弄：“我車丢了，我不想走。”

何骅枼嘆了口氣，扯了扯書包帶，繞過宛風腳步一輕一重地往前走：“那你慢慢等車吧，宛少爺，我先走了。”

“站這別動，”宛風一把拽着手腕把人拉回來，“順道送你。”

何骅枼：“？？？”

一個往東一個往西，除了從你家到巷口這段路之外，哪裏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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