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人面佩04
淅淅瀝瀝的小雨一直到中午時分才停歇,邢庭躺在床上肚子餓得咕咕叫,終是忍不住下床尋找吃的,家裏除了兩個蘋果以外再沒什麽吃的。
他啃着蘋果想,這幾天要不是因為在自己身上發生了那麽多怪事,他也不至于窘迫到如此地步。要知道,他可是經常混在聚樂樓裏的常客呢,那些找他辦事兒的雇主都會請他去聚樂樓裏吃一頓大餐,如今淪落得只能啃蘋果。
一想到聚樂樓,邢庭頓時來了精神。
昨天在方關山墓地時,他告訴何複,送信的人都是在大街上随便找來的小孩子,他确實已經記不住那小孩子的模樣,但是他記住了一樣東西,女孩的裙擺上繡着一朵鳶尾花。
倒不是多了個心眼懷疑何複的身份,而是他着實不願意相信茶城的警察。曾經目睹過茶城警察辦案,因為抓不到犯人随意抓一個小偷頂罪,小偷逃跑,被人撞死街頭,那血肉橫飛的模樣讓邢庭至今無法忘記。
既然警察是靠不住的,那就只能靠自己來洗刷冤屈。
邢庭放下手中的蘋果核,轉身進了衣櫃,他的衣櫃後面裏面是一間密室。密室不大,剛好能夠容納下一張大方桌和一張椅子,密室的中央挂着一塊巨大的鏡子,邢庭坐在鏡子前,将自己脫得幹幹淨淨,一絲不挂。
随後,他用刀片輕輕地在自己的耳朵後面割開了一個小口子。在昏暗的密室裏,這一幕顯得格外的詭異可怕。
只見,邢庭右手摸住那道傷口,猛地一撕,整張臉皮都被他扯了下來,慢慢的他的身體像是長出一個巨大的人形蛹,将他包裹在裏面。
片刻後,他破繭而出,慢慢地爬起來,将身上的碎屑抖個幹淨,鏡子裏照出來的邢庭已經變成了另一個人。
這是邢庭的秘密,他的皮膚在受傷之後有重塑功能,在重塑期間身體會長出一層繭将他包裹起來。只需要短短的時間,他就能夠在繭中獲得新生,變成另一個人。
只不過這種易容術維持的時間并不長久,對自身也有一定的損傷,所以他很少這樣做。
看見鏡子裏出現的全新的自己,邢庭覺得很滿意,他伸手摸了摸這張臉,又對着鏡子臭美了幾下。最後得出一個結論。
“一次就變成功了,真不賴,就是這張臉沒我本人帥。”
走出密室,在衣櫃裏拿出一套幹淨的衣服換上,打扮一番倒真是與方才那個窮小子有着天壤之別。
變裝完畢後,邢庭笑眯眯地朝着北街聚樂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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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在這裏面去找一個人,那天看見的鳶尾花女孩。而與這位鳶尾花女孩接觸最多的便是現在這張臉的主人。
這張臉的主人姓金,名仁耀。聚樂樓裏的人都尊敬的喊一聲金先生,他是這聚樂樓的貴客。只是沒有人知道,這個金先生家世背景,只知道他是個有錢人,穿的是上好的西服,噴的最膩的香水。
邢庭在這裏吃飯時,有好幾次都看見他的飯桌邊總有一個小女孩。
邢庭剛一踏進聚樂樓門檻,拿着帕子打掃座位的小仆宋哀便走了走來,臉上堆着谄媚的笑容:“金先生今日來得可早,還是和往日一樣的四菜一湯嗎?”
邢庭理了理西裝的袖子,裝作十分儒雅的模樣,低沉着嗓音道:“同往常一樣。”
說完,他摸了摸自己的臉,好在沒有露出什麽破綻。再瞧了瞧聚樂樓大廳裏挂着的那一面銅鏡,這張臉長得還算好看,五官裏偏偏有着一雙不甚漂亮的眼睛,雙眼微微一眯,猥瑣之氣盡顯。
他對着這張臉皺了一下眉,再次在心底感嘆:這臉可真難看,還是自己的臉帥。
小仆宋哀瞧見‘金先生’皺眉,遂問道:“先生為何皺眉,是我聚樂樓招待不周?”
邢庭微微一笑:“那倒沒有,只是沒看見那個小家夥,心底有些不大開心。”
說這句話的時候,邢庭在心底嘔了自己一百八十遍。這個金仁耀,每次來聚樂樓吃飯時,總會讓那個小女孩陪自己一起吃,邢庭看見過他兩次,金人妖把那小女孩摟着放在自己腿上。
因為距離比較遠,又被屏風遮擋住了半張臉,邢庭只能看見那個小女孩的下半身。
他清楚地記得小女孩穿着的那身裙子,水粉色的布料,上好的綢緞,上面用彩色的絲線繡着一朵漂亮的鳶尾花。
這鳶尾花雖然普通,可邢庭卻記得十分清楚,因為那天來聚樂樓給他送信的小丫頭也有同樣的裙子,裙擺也繡着一朵鳶尾花。
當然,如果說兩人擁有同樣款式的裙子并不值得奇怪。可是那個送信的小女孩身上,也有一股相同的香氣,而且這香味就是那油膩的金先生身上散發出來的同款香氣,那就令人生疑了。
宋哀意會了邢庭話中深意,忙低聲耳語道:“金先生有所不知,鳶鳶小姐生病了,這幾日都沒來樓裏。”
邢庭訝異道:“病得嚴重嗎?”
宋哀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應該嚴重吧。”
邢庭說:“什麽叫應該嚴重?”
宋哀回答:“因為我沒見着鳶鳶小姐,不清楚她病得如何,幾日未見,想來應該是病得嚴重。不然她看見金先生了,肯定第一時間跑到你面前啊。”
最後那句話,宋哀說得有些暧昧。邢庭卻打了一個哆嗦,感覺自己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他見過鳶鳶,那是一個只有十歲的小女孩,這個金先生的行為舉止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人,這個聚樂樓裏居然用小孩子來陪酒。當真令人惡心!
他擺了下手,有些不悅道:“今日就不吃飯了,看不見她,我食不下咽。”
宋哀喊了一聲:“好嘞。”
見邢庭踏出門檻,又追過去拉住邢庭小聲說道:“金先生,我希望你去看看她,她在銅海巷11號。”
邢庭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知道了。”
他剛才就想打聽鳶鳶的住處,如今宋哀自動報上地址,對他來說反倒是省事了。
只是這銅海巷又在什麽地方?他不敢多問,怕漏出破綻。若是被宋哀看出,他并不是真正的金先生,也許會招來許多麻煩。
走出聚樂樓後,邢庭一手掩面,走得飛快。
邢庭的易容術是在十二歲那年發現的,他可以在短時間內變成另一個人的模樣。只是這種變化十分不穩定,讓他十分擔心會在聚樂樓裏顯出原型。
走出很遠之後,邢庭才将手放下來,向路人打聽銅海巷的位置。
這銅海巷十分偏僻,是個無人居住的廢巷,鳶鳶一個十歲的小女孩怎麽會居住在這裏?
他挨個數過去,11號正好是這裏。
邢庭站在門口,心中盤算自己該如何上門看望鳶鳶才不會漏出破綻。他擡起頭看了看這門四周,蜘蛛網都結了好幾個,這樣的地方真的住得有人嗎?
他往門縫看去,門還未推開,就從裏面伸出來一只手,将他拽了進去,狠狠地扔在地上。
“老板,就是這個人,假扮成你的模樣打聽鳶鳶小姐!”
邢庭被這熟悉的聲音吓了一跳,擡起頭一看,果然是聚樂樓裏的小仆宋哀。
再往宋哀身後一看,那不正是金仁耀本尊?
金仁耀穿着一身高貴的白色西裝,頭上戴着一個白帽子,往哪兒一站端的是風流倜傥,只是這人打扮得再好,那也是個披着人皮的禽獸。他冷冷一瞥邢庭:“你是何人,為什麽假扮成我的樣子?”
邢庭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膽子,大着聲音一喊:“我還說你抄襲我的臉呢,我才是真正的金仁耀!”
話音剛落,宋哀一腳踢在他的腿肚子上,他一下子跪在地上。
“你他媽的給我老實點!”宋哀狠狠一瞪他。
邢庭覺得有些吃驚,宋哀是如何識破自己的身份?他這一路走來,臉沒有絲毫變化,依舊是金先生的臉。
只見,金仁耀笑嘻嘻地彎下腰看着他:“你的臉不想被我扒下來,就好好地回答我的話。”
邢庭聽見‘扒’這個字,瞬間想到了被扒開肚子挖走五髒六腑的三具屍體。
“那幾個人都是你殺的?”
金仁耀挑眉:“幾個人,我不就殺了鳶鳶一個嗎?”
邢庭一聽極為憤怒道:“你這個畜牲!一個十歲的小女孩都不放過!”
金仁耀笑了,整張臉變得更加猥瑣了。
“你确定她只是個十歲的小女孩?”
邢庭瞪大眼睛看着他:“什麽意思?”
金仁耀說:“那不過是我養的侏儒玩偶,命在我手,想殺就殺。”
侏儒?
邢庭覺得奇怪,難怪這個小女孩總是來陪金仁耀喝酒,他還以為金仁耀有戀童癖。原來,鳶鳶竟然是個侏儒?
“那也是條人命,你為什麽要殺她?”邢庭怒問。
本來追查到這裏的線索,竟然斷了,鳶鳶有可能是唯一一個接觸過雇主的人。這個該死的金仁耀居然掐斷了他的線索。
“我殺一個不聽話的寵物,還需要向你請示麽?”金仁耀冷聲問道,“倒是你,為什麽要來追查一個侏儒的死?”
話音剛落,邢庭的身體發生了變化,那張重塑過後的臉皮,像是蛇蛻皮一樣脫落。
最後露出他本來的面孔。
“原來是你。”金仁耀看見邢庭的臉,微微一笑,“我正想尋你,你卻自投羅網。”
他雙手擊掌,一聲令下:“給我打,打到他交出我要的東西為止!”
宋哀舉起拳頭,拳腳落在邢庭身上。
邢庭大喊:“我偷你什麽東西了,你別胡亂誣陷人!”
金仁耀側身而立,冷然道:“玉佩。”
邢庭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個金仁耀就是讓他去方關山墓偷玉佩的雇主!
也就是說,正是因為金仁耀,他才遭受了如此罪。
“是你讓我去偷的玉佩,是你殺死了那些人?”邢庭咬牙切齒地問:“為什麽要嫁禍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