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親人冢04

茶城警局。

陽明臻在做一個實驗,他讓崔良幫自己找了兩只螳螂,然後打了一盆水把兩只螳螂的腹部按進水中,不到一會兒黑色的鐵線蟲從螳螂的屁股裏鑽出來,這種蟲子蠕動起來極其惡心。陽明臻看着它們一個接一個地從螳螂腹部裏鑽出後,螳螂死了。

“這是鐵線蟲?”

法醫郁舂不知什麽時候經過,看見了陽明臻這個有趣的實驗,湊過來說,“鐵線蟲能夠在水中自由生活,它們體長有300到1000毫米,體型似繩狀。陽警官怎麽突然想起做這種實驗?”

陽明臻若有所思地看着死去的螳螂,腦子裏仍然在想何複昨天對自己說的故事,他問:“鐵線蟲鑽入螳螂體內,螳螂會去尋找水源,然後溺死。那麽薛令升和齊辰他們兩個人的體內,會不會也被鐵線蟲入侵了,所以想要一直喝水最終卻溺死?”

郁舂金絲眼鏡下的那雙眼睛忽然一亮,像是發現一個有趣的新聞,他說:“陽警官這個想法非常奇特,鐵線蟲确實能感染人體,至于它能不能害死兩個大男人這種實驗我沒做過。”

說完,他又追問道:“我能問一下陽警官,你是怎麽想到鐵線蟲這一點的嗎?”

陽明臻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漫不經心地回答:“是我一個朋友告訴我鐵線蟲和螳螂的故事。”

“是那個很神奇的朋友嗎?”

郁舂來了興致,他早就聽說陽明臻有一個朋友,上一次張家鬧鬼一事就是這個朋友幫忙擺平,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可以看見活體的怪物,且那個怪物影魚至今都還被關押在茶城重犯監獄。影魚被關進去的第一天,他去看了,如果不是因為影魚還活着,那他手中的手術刀怕是要挖開影魚的身體打算來一次怪物屍檢。

陽明臻看着郁舂一臉興奮的樣子,有些無奈的揉了揉額角,“是他。”

“人感染鐵線蟲後至多是腸道感染或者膀胱發炎,而且鐵線蟲只能長到幾厘米。”郁舂很認真地分析道,“按照你這位朋友的思維,能夠操控兩個大男人喝水身亡的可能不是鐵線蟲,是變異。”

“變異?”陽明臻怔住了。

郁舂忽然想起一個事兒,“陽隊長還記得許園的白骨謎案嗎?整個許園只剩下白骨,白骨是不需要進食的,可是他們廚房裏燃燒的柴火卻在告訴我們有人在做飯熬藥,那些藥材我也仔細檢查過,裏面是人的心髒。”

陽明臻一聽見許園白骨案就忍不住反胃,他的腦子裏再次聯想起一群白骨吃屍體的畫面。

“我檢查了你們從許園帶回來的白骨,發現他們早已被什麽東西感染,感染讓他們加速衰老最後只剩下一張人皮挂在白骨上,雖然他們只剩下一具白骨,但是身體內的另一種生物會讓他們像個活人一樣進食。為了查出他們究竟感染了什麽,我去了一趟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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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舂用手輕輕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許園的水有問題,那種水養不活植物動物,因為水裏有一種不知名的生物,他們就像是寄生蟲一樣可以寄居在人體裏操控人。有一些成年蟲子的智商相當于一個小孩……”

“等等,如果這種水有問題,許園的人為什麽還要食用,水裏有蟲子他們不是應該看得見嗎?陽明臻說,“除非那個蟲子是完全透明的,透明的蟲子你又是怎麽看見的?”

“一開始我也想不明白,直到我鋼筆漏墨,墨水滴在水中,我才看見那滿滿的一盆蟲子在蠕動。”郁舂回想到那個畫面,眉毛一皺,“真的很難相信,居然會有這麽神奇的生物。”

陽明臻聽完感覺自己手中的水杯都拿不穩了,他小心翼翼地放回桌上,只聽見郁舂欣喜道:“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偉大的發現,在茶城裏肯定有許多這種異類生物,他們的智商可能會比人類高得多,也許在不久以後這些生物将徹底侵占人類的身體。”

一聽見這話,陽明臻狠狠一拍桌子,“放屁!我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我會制止,找出這些惡心的玩意兒,幹掉他們。人類的世界,哪能容忍蟲子撒野。”

郁舂笑盈盈地拿起陽明臻的筆,輕輕地挑起水盆裏的鐵線蟲,長長的鐵線蟲在鋼筆尖端擺動着自己的身軀。

“陽隊長,假如連你也殺不死這些可怕的蟲子,你會怎麽辦呢?”郁舂輕飄飄地問了這麽一句後,他将鋼筆放進了水盆裏,一點墨汁浮出水面,在水盆裏開出一小朵黑色的花。

七號魚館安靜極了,黑色的貓來回地在魚缸下走動,它的眼睛時不時地看一眼魚缸裏的六條魚。

它已經吃了好幾天的白粥,實在是餓得不行。如果它能夠跳進魚缸,肯定能夠把那幾條魚瞬間吃光,只剩下魚骨頭。

沙發上睡覺的何複忽然伸出手,白皙的手指輕輕一指小黑貓,它立刻乖乖地坐在原地看着何複,“喵。”

“我知道你餓,但是他沒有回來。”何複懶懶地站起來,他将右手靠近小黑貓,他掌心的紅線發出微弱的紅光,小黑貓看見直直往後退。

何複小聲說道:“別害怕,我只想把你抱出去曬曬太陽。”

正在這時,七號魚館門邊挂着的風鈴響了,小黑貓從他腳下逃走,跑向門邊。

門開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出現在何複眼前。

“下午好,陽警官。”他依舊斯文有禮地問好。

陽明臻卻有些不太開心,他大步地朝着何複走過去,将手中的文件丢在桌子上。

“我在警局裏查了一天薛令升和齊辰他們二人之間到底有什麽聯系,就查出這點東西。”陽明臻說。

何複拿起文件,往沙發上輕輕一靠,嘴角微微上揚,總結着文件上面的文字,“薛令升與齊辰同為齊天酒樓的人,齊辰是薛令升的上司,薛令升卻并不屬于齊辰管,在今年九月齊天酒樓大當家生病,齊辰接手管理時,與薛令升發生沖突。”

陽明臻頭疼地揉着太陽穴,說:“薛令升是個少言寡語的人,他平時除了在齊天酒樓裏算賬,就是在家裏呆着。齊辰雖然身有隐疾,卻是個十分花心的人,他們二人之間交集甚少,唯一有交集的就是這次争吵。”

“一次争吵結束後,兩個人一前一後都死去。”陽明臻繼續說,“這總不能齊辰殺死薛令升後,又自殺吧?”

何複拿着文件,反複看了幾遍,問:“陽警官為什麽會認為齊辰殺死薛令升呢?”

陽明臻說:“因為我實在是不相信你之前說的那一套,什麽鐵線蟲殺人,木偶操控,簡直是一派胡言,所以我決定從他們二人之間的關系開始查。”

“那你又是因為什麽得出這麽一個結論,齊辰回去殺一個對自己毫無威脅的賬房先生?”何複舉起文件問陽明臻,“這裏是不是少了一頁,陽隊長把什麽重要的東西藏起來了?”

因為缺少的那一頁裏面肯定寫了齊辰對薛令升不利的事情,所以陽明臻才會一口咬定是齊辰害死薛令升。

“看來陽隊長還是不怎麽相信我。”何複有些委屈地說,“既然不信我,那就把這些東西拿走吧,我一個人也可以把邢庭找回來。”

陽明臻終究還是忍不住說:“齊辰曾經花重金買過一個木偶新娘,但是我仔細檢查過他的屋子,并沒有看見過那個木偶新娘,在薛令升的家中我也沒有看見。”

“如果真的按照你之前說的故事,那确實是有一個女人曾經周旋在他們二人中間。因為他們之間的争吵就是因為女人。”

何複的目光停留在文件上的那句話:齊天酒樓的員工曾經明确聽見,薛齊二人在辦公室裏争吵:那是我的妻子,不是你的。

但是齊天酒樓的人都知道薛齊二人都是鐵打的單身漢,這兩人連女性朋友都沒有,更別說妻子。

所以那一場争吵,他們認為只是一場笑話。

何複微微一笑,看着陽明臻,“看來陽隊長已經認為木偶變成女人,迷惑薛齊二人。”

陽明臻沒有否認,一開始他是絕對不相信這些鬼力亂神之事情,可是事到如今他不得不信。

他仔仔細細搜查薛齊二人家中兩遍,沒有發現一絲女人的痕跡,卻在碗筷裏發現了他們家裏确實出現了第二個人,甚至是第三個人。

就像是幸福的三口之家,每天都會在一起吃飯睡覺。

陽明臻還是不死心地問:“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們兩個人得了癔症,幻想出自己有老婆和孩子。”

何複搖頭:“不,那天我在藍約咖啡館裏問過那個侍者,他告訴我薛令升和齊辰帶着一個長相相同的女人出現在‘藍帽子’情侶座裏。”

陽明臻說:“你怎麽就那麽确定他告訴你的都是事實?”

“當然是事實。”人的生命遭受到死亡的威脅,他說出的話,怎麽可能不是真的。何複看着自己的手心想,那個侍者死得一點都不可惜。

陽明臻聽完,起身欲走。

何複問:“你去哪?”

“藍約咖啡館抓人啊,與其在這裏猜來猜去,還不如直接去抓來問個明白。”陽明臻是個腦筋很直的人。

“也難怪那麽多年了你仍然在警局裏當個隊長,難為你的智商。”何複感慨地搖搖頭,“若不是當初你圍剿怪物有功,恐怕連個隊長也混不上吧。”

一句話說到陽明臻的痛處,他憤怒地盯着何複。何複抱着小黑貓慵懶地靠在沙發上,他看着笑眯眯的何複,忽然想到之前郁舂說的那句話,茶城裏突然出現很多異類生物,這種生物的智商可能比人類還要高許多,也許在不久的将來這些生物會徹底侵占人類的身體。

有那麽一瞬間,陽明臻覺得面前這個愛笑的何複,他就是這種高智商的異類生物,他甚至還會許多普通人辦不到的事情。

“你是不是異人?”陽明臻問這句話的時候,他的手右手已經摸到腰間的槍,“或者說,在何複死後,你就侵占真正何複的身體,代替他活在這個世界上,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何複看着他手的動作,抿唇一笑:“我是異人,那你覺得你的槍對我還有用嗎?”

陽明臻沒有說話。

“我的目的很簡單,查出何複死亡的真相。”

陽明臻驚訝地看着他:“他不是被怪物給咬死的嗎?”

“不是。”何複說,“其實當初你朝他開槍後,他并沒有死,掉下懸崖他遇見我。他告訴我,那天開槍的其實并不是只有你一人。”

“那天開槍的除了我還有別人?”陽明臻說,“不應該啊,當初我們隊裏去的人都死了,只剩下我和他。我怕他變成怪物後攻擊我,為了保命,我只能選擇打死他。”

何複十分肯定地說:“他跟你們不同,是個異人,只不過他想做個好人,所以總是隐藏自己的能力藏在你們警局裏。”

“你說何隊長是異人?”這麽多年,陽明臻終于喊出隊長,他一直很尊敬死去的何複,以至于後來出現的這個假何複,他總是想殺掉。可是現在,假何複居然告訴他,死去的何複也是異人……

“嗯,他的能力是可以與死者交流,只不過有限制。所以你們警局裏破案率高,都是因為他能夠和死者交流。”

陽明臻問:“所以當年打死他的那一槍,或許并不是我手中的槍,有可能是別人?”

“他其實不怪你,人在危險裏選擇自保,他理解你。”何複說。

“如果何複是他的名字,那你又叫什麽名字?”陽明臻一直很好奇假何複的真實身份,因為他整個人實在是太過于神秘。

“我不知道,我遇見何複的那一天我失憶了,他死後,我就成為何複。”

陽明臻沉默了,一個誤打誤撞地人替代真正的何複出現在警局裏,只是為了調查真正何複死亡的真相。可他卻因為害怕,又一次朝着何複開槍……

“你不用因此感到愧疚,如果當時是我看見死而複生的人出現在我面前,或許我也會開槍打死他。”

這是何複在安慰他嗎?陽明臻苦澀一笑,“你倒是看得很開。”

何複溫柔地替懷裏的黑貓順毛,他十分淡然地說:“一向如此,我活的時間很長,死亡的次數也很多,若是每一次死亡我都看不開,那麽我已經被自己氣死了。”

懶得的一次笑話,陽明臻卻笑不出來。

一個人如果生命很長,經歷過許多次死亡,那他還會害怕死亡嗎?

當初他在面對自己開槍的時候,心中有過害怕嗎?

那顆打在他胸膛上的子彈,難以磨滅的痕跡還在嗎?

種種問題,陽明臻沒有問出口,有些話說多了顯得矯情,更何況他還是個純爺們。

他站起來拍了拍何複的肩膀:“你幫過何隊長,那我就幫你找回記憶吧。”

說完這句話後,陽明臻走出了七號魚館。

黑夜很安靜,路燈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這個夜晚,像極了當年他第一次殺死何複的那天晚上,他一個人走回家,在回到家中後終于忍不住失聲痛哭。

他殺死了自己最尊敬的何隊長,原因是因為自己膽小。

“隊長,對不起,對不起啊……”

“我以後再也不這麽膽小了。”

還有……

何複,對不起。

七號魚館裏,何複在陽明臻離開後,他将右手放在了當初被陽明臻子彈打過的地方。

他能夠死而複生,也能一次次經受死亡,只不過痛苦在他的身上是雙倍的。

所以,他一直都很怕死,因為死對于他來說真的很痛。

那顆子彈至今都還在他的胸膛裏,無法取出。

他嘆了一聲:“小咪,你別怕,很快邢庭就會回來了。”

小咪伸出舌頭輕輕地舔了舔他的左手,“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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