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周天子賜食!”禮官匆匆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諸侯紛紛側身看去,只見一個身着錦衣的人手捧着一個托盤,身後跟着一小隊侍衛,走近嬴祁時向他輕輕一頓,道:“請秦王受禮。”

周天子授食,自古有之,多是獎勵功臣,按着祖制,被授食的諸侯王應當跪拜以謝周王賜食之恩,可是到了嬴祁這裏,他只是微微頓首便接過了宰岳手中的托盤。

宰岳也不氣,并未有大的表情,回頭招招手示意侍衛們将東西呈上來,笑着道:“秦王,此乃周天子祭祀宗廟時所用的胙肉、彤弓矢,哦,還有這一架車馬。”

衆人向後看去,乃是一輛八乘的馬車,若論一般諸侯的身份只配駕六乘,周天子則禦極九數,而八卻是最接近九的數字了,歷史上的幾位諸侯王都未曾能享受過這個待遇。

韓君冷笑一聲:“周王可真是會上趕着,若不是被逼的夾縫生存,誰能容忍卧榻之側的他人酣睡,不過是求自保罷了。”

魏王與其一向不對付,于是道:“韓君此言差矣,說起來,今日與會的王侯們誰又是真心實意的呢,不過畏懼秦國之威。”

韓君不願意同他理論,“哼:了一聲,道:”我韓國可不比你魏國家大業大,只怕秦國先打也是打你魏國!“

這二人一言不合冷眼相對,一旁的趙王向來喜歡做個和事老,便兩邊打着圓場:“韓君魏王說的哪裏的話,咱們現在可不能再生嫌隙了,七國之中僅剩其五,兩個都叫秦國給滅了,若還是針鋒相對只怕都要亡國滅種。“

這一言竟起了聯合的心思,雖說韓君與魏王世代恩怨,但亦不是沒動過這個念頭,不過是礙于面子,畢竟這裏頭的厲害,這兩位也是深谙其道的。

當下二人互相看了一眼,深鎖眉頭,仔細地将趙王的話思考了一番,韓君道:“此事得看楚國。”

是了,當今天下,除了秦國便是楚國最強了,若是楚國加入或許能成事。

素心眉頭一皺,趙王這是想滅了秦國啊。然而君王在外,他只是一介謀臣,若然貿然進谏勢必傷了趙王的面子,于內于外都不好看。便決定暫且聽着趙王的打算,待人散盡後再與趙王好好商量一番。

那邊廂,嬴祁剛受了周王的禮,臉上挂着笑,自然,政治場上的笑向來是做不得真的,因而這場中的每個人都笑意盈盈,但實際都是心懷鬼胎。

蘇新不經意掃過他一眼,嬴祁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正直直向他看來,那雙眼裏看不出什麽情緒,只知道醞釀着風雨,嬴祁執着酒爵朝趙王走來,蘇信不動聲色地向後挪了挪。

“久聞趙王英明,願共飲一杯。”嬴祁就着酒爵猛得一飲而盡,向趙王露了露酒杯底,自然是喝得幹幹淨淨,接着又喚來手下呈了一杯酒上來遞給趙王,道:“請。”

看着嬴祁的模樣便知那酒烈性無比,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趙王尚不知,接過酒杯便要飲下去,蘇信趕緊阻攔:“大王。”趙王方知酒中有乾坤,下毒麽,向來秦王還不至如此,只是趙王不善飲酒,這一杯下去怕是要出醜,到時趙國的顏面何存。

“呵。”嬴祁輕笑一聲,問:“這位可是趙國的肱骨之臣?”

蘇信恭恭敬敬地解釋道:“臣下并不是什麽肱骨之臣,不過是一介草民罷了。”趙王也随之舒了一口氣,嬴祁“哦“了一聲,尾調轉了幾個彎,令人聽着意味不明,趙王一頭霧水,忽聽嬴祁譏諷的聲音:”想不到趙王竟帶着一個不知名的小人物來赴此宴,莫不是看不起我秦國,嗯?“

他威嚴忒甚,叫人不寒而栗,只是趙王到底是趙王,只是眉頭輕皺:“秦王言重了。“

嬴祁本也不是來刻意為難趙王,又舉着酒杯問蘇信:“既然你家王上不喝,不如你替他喝了,怎麽樣?“

這杯酒必然是要有人喝的,嬴祁他從一開始就是沖着自己來的,蘇信毫不猶豫地接過那杯酒,一飲而盡。

果然,縱然嬴祁長在燕國,骨子裏還是一個西北漢子,那杯酒只是讓嬴祁皺了皺眉頭,落在他得肚子裏便有如火燒,像是誰在他的身體裏點了一把火,仿佛要将骨血都燃盡。

“大王,臣略感不适,先退下了。“他及時告退,趙王心有戚戚,嬴祁與趙王說了兩句話也離去了,趙王看着嬴祁的背影,若有所思。

腦子燒得糊塗,他的眼睛本來就有些不便,此時更是無法視物,眼前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霧氣,蘇信倚在一棵樹旁,手指摳着樹皮,嵌得極深,那種抓心撓肺的感覺來自于身體內部,他摸不着也看不見,只能扯開衣領才稍微輕松一些。

脖子上的肌膚忽然接觸道新鮮空氣,軀體亦為之震顫,一個陌生而又熟悉的軀體靠近他,可是他實在燒得厲害,竟生不出一絲反抗之意。

□□的肌膚驀地感覺一涼,一片冰涼的嘴唇覆上去,肆意游走,那火稍稍降了些下去。

“啊“脖子上傳來一陣尖銳的痛,那個人埋頭在他脖頸旁,突然狠狠咬了他一口。

“痛嗎?“嬴祁抓着他的頭發,頭撐在他肩上,溫熱的氣息萦繞在耳畔,說出的話卻讓人如墜冰窖。

“嬴祁,從一開始我就不該相信你!“他反抗,可是反抗無效,嬴祁加重了力氣:”可是你的痛不及寡人的萬分之一!“

究竟是誰做錯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信仰不是嗎?嬴祁他怎能如此無恥地說出這樣的話?在傷害了那麽多人之後,他怎能這樣若無其事地指責他?

“我沒有什麽想同你解釋的,左不過一句,道不同,不相為謀。“他是衛國公子,曾是衛國唯一的繼承人,天生的傲骨和尊嚴讓他無法對任何人低頭,況且嬴祁早已不是那個還需要他保護的孩子,他完全變了。

“哼!“嬴祁冷哼:”你覺得,寡人需要你的解釋嗎?你未免有些自視甚高了吧!你可知,寡人最恨什麽?寡人最恨被人背叛!“嬴祁猛然從腰間取出一柄劍,扔在地上,攥着蘇信的下巴道:”你偏偏做盡了!“

蘇信定睛看去,正是那日走之前嬴祁曾贈與他的越王劍。

“嬴祁,究竟是我背叛了你,還是你,背叛了我?“他說這話時言語間掩飾不住的荒涼感,可是嬴祁不會聽他的,在他心裏,他無法原諒得到之後的失去,以及蘇信欺騙他,背叛了他給予的信任。

“其實你從未歡喜過寡人,是嗎?“嬴祁不願意去聽那個回答,他的心裏也一早便明白,那時候的溫情不過是鏡花水月,只有他一個人當成了真,可就是這一點點信任,卻是置他于萬劫不複之地。

他所經歷的一切,有誰能明白呢?誰也不是他,不明白他所受的苦痛,來自敵人的,來自愛人的。有些事,若不是親身體會過,旁人終其一生也無法明白那種錐心之痛。

只是可笑,他原以為,蘇信總會理解他的,就像小時候那樣,他總是時時護在自己身前。

然而最終等來的,也在他意料之中,嬴祁聽見蘇信淡淡道:“是,我從未喜歡過你。我對你,從來只是兄弟之情。”

嬴祁并未如預料般放開他,而是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他笑着,又像是哽咽着:“可是寡人,至死也不會放過你的。”

“你這又是何苦呢。”事到臨頭,他只能這樣這樣勸阻嬴祁,蘇信恨的不是嬴祁對自己畸形的愛戀,而是他在政治上的殘暴,而與之截然相反的,嬴祁最恨的卻是蘇信從頭到尾都沒有愛過他。

“諸侯,百姓們不理解寡人那麽你呢?你理解多少呢?你說寡人苦,那你又做了什麽?你們只會輕描淡寫地去評論一個人的命運,卻從來不會真正去為他解脫!“

嬴祁近乎癫狂,幾乎是聲嘶力竭地朝蘇信嘶吼着。

“且行吧。“蘇信留下這樣一句話:“臣先行回去了,請秦王自重。”

嬴祁哂然:“你這模樣?可當真是嬌豔啊,寡人亦想讓群臣看一看趙國使臣不同尋常的樣子。”嬴祁,是瘋子,從很早以前便有個人那麽說過,蘇信冷漠地看着嬴祁伸過來手,那手企圖滑進他的衣領,肆意行為:“大王可還記得臣的好友,燕國的嚴将軍是怎麽死的?”

嬴祁的動作一滞,他當然記得。

“那日風和日麗,想來秦王瞞我亦是煞費苦心。”既然撕破臉皮,那麽索性将話都說開了。

嬴祁道:“不過一個敗軍之将。”他言語生硬,蘇信知道他定然不想提及此事,可是兩軍相交便是要知己知彼,他既然知道嬴祁的弱點所在,又何樂而不為。

“嚴續死的那一日便注定了你我此生的命運。“那是世界上最惡毒的言語,一萬句辱罵也及不過所愛之人的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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