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不想逃了

“貨被掉包了。”

謝秋歧手指握得手機發白:“怎麽回事?”

鄭克回答:“看上去的确像鑽石,用儀器驗出來卻不是,折射率差距很大……”

還沒說完,電話被人搶走,牧羊犬的聲音傳過來:“是锆石。他們用锆石充當鑽石,肉眼很難分辨出來,但是拿機器一驗就暴露了。這幫**養的侏儒,一肚子壞水!秋歧,這樣的貨肯定是不能交出去的,否則我們的信譽就玩完了。”

謝秋歧做了個深呼吸:“等着,我現在過去。”

到了現場,牧羊犬焦躁地在原地踱步,唠叨——

“肯定是談合作的時候換的。他們早有準備,故意以談判拖延,什麽‘不做保镖’都是幌子,為的就是給他們足夠的時間換貨。那個突然進來的海盜就是來通知他換好了,這是一個信號,就不用談了,因為他們獨吞了鑽石,這些仿冒品才值多少錢……”

謝秋歧一只手**裝鑽石的袋子裏,掬起一把,讓閃閃發光的寶石從指縫中流下。

“确定了?這是什麽石頭?”他問。

鄭克解釋:“锆石,也叫莫桑石,不是天然形成的礦物,而是百分之百的人造品。”

“怎麽造出來的?不要成本嗎?”

“法國人先從安定劑裏面提取出來的晶體,但提取量小,後來被蘇聯科學家莫桑改造方法之後得以大量提取,最後合成的石頭,因此得名莫桑石。因為硬度、光澤和透明度都和鑽石**不離十,成為市面上鑽石最成功的仿冒品。澳門街頭那些賣首飾珠寶的小店子,也會拿莫桑石和鑽石混着賣,莫桑石可以大量合成,成本還不到鑽石的百分之一。”

謝秋歧自責:“是我太大意了,是我的責任。”

“是那個土行孫太狡猾了,”鄭克說:“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搞清楚怎麽辦。”

“我會去和海盜重新談。”謝秋歧說。

牧羊犬**來:“怎麽去?人已經走了,現在要再找他們如大海撈針!這些海盜神出鬼沒,根本搞不清楚他們的動向,去哪裏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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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秋歧說:“我是不知道去哪裏找,但有一個人肯定知道。”

“誰?”

“阿爾弗雷德·卡明。”

鄭克暗暗吃驚:“你要回去找他?我們剛剛害他停職了,他怎麽可能幫我們?”

“但是只有他能找到海盜,他是專業的。”謝秋歧說:“必須拿回鑽石,沒有了這批鑽石,我們很可能會失去供貨商,就等于一無所有了。卡明雖然對我們有仇,但是海盜的事情他不會不管,我們共同的敵人都是海盜。我會去說服他的。”

鄭克攔着他:“你別沖動。他恨我們入骨,不止他,還有他的家人連帶着都被捕,現在去找他,只會搭上自己的命,更不值得。”

牧羊犬和刑知非也不贊同:“秋歧,你冷靜一點,辦法我們慢慢想,但是找卡明太危險了。”

謝秋歧堅持:“沒有更好的方法,海盜最怕海軍,卡明剿匪經驗豐富,如果他都對海盜沒有辦法,沒有人能有辦法。”

“退一萬步講,就算卡明真的願意幫忙、我們拿回了鑽石,也只能解決這一回。海盜不可能同意我們的船在墨西哥灣通行,他們根本就不想和我們合作。下一條船,他們肯定還搶。那時候怎麽辦?”鄭克說。

謝秋歧淡淡地說:“那就讓他們從墨西哥灣消失。”

鄭克瞠目結舌。站在後面的牧羊犬也露出個驚訝的表情。

輪到謝秋歧反問:“不然,你們想怎麽樣?行不通就離開墨西哥灣?離開芝加哥?然後去哪?哪個地方沒有幾條地頭蛇?紐約有帆船手,墨西哥灣有海盜,我們要逃到哪裏去才能找到一塊能自由發揮的地方?”

這一問,讓剩下三個人都閉嘴了。

謝秋歧看着鄭克:“我不想逃了,鄭克。先是逃離非洲,然後逃離紐約,到了長島繼續逃,好不容易在芝加哥下腳,還逃?鄭士華能讓我們繼續逃下去嗎?你不覺得累嗎?”

鄭克垂着眼簾捏着拳頭:“我明白。”

最後是刑知非問了一句:“秋歧,那你想要什麽呢?”

謝秋歧咬牙:“我要墨西哥灣!”

他和牧羊犬準備出發去找卡明。

牧羊犬收拾東西,謝秋歧去開車,鄭克無法按捺不舍,悄悄下樓在停車場邊上找到抽煙的謝秋歧。

謝秋歧站在一片煙氣缭繞的初春中,站得時間久了,身上與臉上浸透了寒氣,但他毫無知覺似的,鄭克覺得他和這芝加哥的春天一樣,冷是冷,可骨子裏暗藏生機和希望。

鄭克把他嘴裏的煙拔出來,放在自己的嘴巴裏吸了兩口,對着他的嘴親下去。

兩人身上都是濃重的煙味。

“答應我,顧着自己的命,不要沖在前頭。”鄭克低聲說:“你不要忘了,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你還有我,我還在這裏等着你回來。”

謝秋歧終于露笑:“會哄人了。”他意猶未盡咬鄭克的嘴唇:“你是不是總愛哄我?”

鄭克吻他的嘴角:“是我愛你,膽子大一點,把那個‘哄’字去掉。”

謝秋歧交代他:“看好這批锆石,這是證據,不能弄丢了。另外,你去和尼古拉斯、奧拉打電話聯絡,把情況說清楚,該道歉道歉,該服軟服軟,不要說謊,實際情況是什麽就說什麽,一個字不要編。”

“好。如果他們問什麽時候能發貨、還款,怎麽說?”

“就說再給我十天的時間,十天內如果再還不上款、發不了貨,要斷絕生意往來我也接受。我一定會想辦法把鑽石和錢都拿回來。”

“你真的不要我去?”

“上次擺平卡明是你去的,總該輪到我一回。況且如果我們被抓,還有你和老刑可以指望。”

謝秋歧摟過他的脖子加深了這個吻。

兩人如膠似漆分不開,只聽身後一輛面包車疾馳而來,在他們身後停下。

謝秋歧沒有太在意,只以為是旅館的其他住客。不料車門呼啦一開,下來七、八個人,一個麻布袋從後頭套上來,拽着他就往車子上拖。他劇烈掙紮,布袋子緊緊捂着他的口鼻,呼吸被抑制,眼前很快就黑下去。

幸好還有醒來的時候。謝秋歧只覺得臭,腥臊的味道像動物糞便。

剛擡起眼睛,就見鄭克兩手舉高被吊在天花板上,他本能地皺了皺眉,迅速冷靜下來,環顧四周環境。他身上沒有繩子束縛手腳,尚能活動,但栅欄将他和鄭克分開兩個隔間。‘牢房’緊鎖,地板上到處是幹草、毛發和糞便,外頭坐着兩個守衛,一道大門離他最多只有十米。

——這個地方倒是有點像馬廄。

不久,一個男人領着下屬進來。

走近了,謝秋歧才看清楚面貌,正是阿爾弗雷德·卡明。

兩個人第一次打照面,卡明比照片上更精神,他衣着簡單幹淨,頭發胡子理得整潔,即使這幾天背負着巨大的壓力,人沒有一點頹喪氣,不愧是海豹隊出身,一個心理素質過硬的軍人。

他命人用冷水把鄭克潑醒:“就不用多自我介紹了吧?鄭先生,你在德州傷了我的人,就應該想到自己也有今天。”

鄭克嗆了水,咳得滿臉通紅:“......停職......停職期間知法犯法,你的明天會更糟。”

“我停職因為誰?還不是你還有你那些畜生不如的海盜朋友。”

“你協助非法移民,濫用職權、以權謀私......不是我害你,是你自己本身漏洞百出……啊!”

卡明擡起馬鞭狠狠就往他身上抽去,不由分說,左右開弓,連續抽出十幾下!單薄的衣料被打得稀爛,露出身體上一道道破皮滲血的鞭痕。鄭克咬緊牙關被打得冷汗直流,硬是沒哼出一個音節。旁邊謝秋歧露出一個緊張的表情,不由得捏緊了拳頭。

卡明注意到了,不懷好意:“啧啧,多好的夥伴啊,舍不得你受刑呢。要不我們來問問你這位朋友他有沒有什麽想說的?”

鄭克哪裏能讓他去碰謝秋歧:“你要什麽沖我來,和他沒有關系!”

卡明對着他的胸口又是一鞭子:“沒讓你說話,閉嘴!”

傷口皮開肉綻,飛濺的血水沾在鞭子上,順着兇器滴落,地板上很快下雨似的遍布血窪。鄭克嘴角也破了,睫毛上沾滿汗珠,手上的繩子勒得太疼了,手腕連同兩條手臂好像都沒有了感覺。他喘氣不勻,笑起來勉強:“堂堂美國海軍少校,也不過就是個只會發脾氣的野蠻人。”

卡明不怒,放下鞭子,讓手下換上小刀:“那就讓你見識見識野蠻人的手段吧。”

他立起刀尖,順着裂開的皮膚游移,忽然刀口狠狠往傷口裏一紮,刀鋒片肉似的緩緩割下一片肉來。

鄭克疼得差點昏過去,怒斥:“畜生——”

卡明獰笑:“告訴我,哈蘭·莫斯利在哪裏?”

鄭克強撐着神志,一口血噴在他臉上:“我不知道!”

小刀如野獸的利齒又咬上來:“說!”

“不知道!我們不是一夥的!”

“哈哈,你還想糊弄我?你以為我怎麽知道你們的動向的?當然是哈蘭·莫斯利告訴我的。你們剛離開公海,他就給我發信息,說你們打算去芝加哥。我從來沒有和芝加哥人打過交道,你們害我,無非就是幫海盜做事。如今被海盜出賣棄卒,你當然不想承認你們是一夥的。”

謝秋歧背對着他,聽到這話暗暗吃驚。

難怪土行孫有自信把他們放走。他一直有疑慮,為什麽土行孫敢換掉鑽石不怕他們再找上門,畢竟那是謝秋歧的最後一根稻草,逼急了謝秋歧真的把事情捅到海軍那裏去,滿天下地昭告海盜是兩個侏儒,到時候海軍真的把海盜的船炸了,多少鑽石也不值得。在此之前謝秋歧以為,這只是海盜過于自信,覺得美軍抓不到人。原來土行孫還留了一招,将卡明引來,殺了謝秋歧和鄭克,自然就不用擔心有人洩密。

他、鄭克、卡明和整個海軍都被這幫海盜玩得團團轉。如今只等卡明和他們自相殘殺,海盜坐收漁翁之利。

這幾個小矮人身高不夠,腦袋卻是一個頂十。

能夠制霸墨西哥灣二十年,果然不是吹出來的。

鄭克慘叫,剜肉的劇痛能讓神形俱滅。血流如注,将他腳下的草皮染成黑紫色。

謝秋歧忍不住了,喝止:“卡明,你現在才是正中海盜下懷!”

果然,卡明停下手上的動作。

謝秋歧耐心解釋:“你就沒有想過為什麽海盜要引導你來抓我們?無論是借你的手殺了我,還是借我的手殺了你,唯一沒有任何壞處的是海盜!你已經是停職接受調查的人了,殺了我們,罪加一等,判刑肯定會更加嚴重,在牢裏呆個二、三十年,你覺得誰最高興?還不是那群海盜?我們死了,就少了人來和海盜分一杯羹,我還有一整船的鑽石留給他們,這些鑽石就夠他們後半輩子衣食無憂了!”

卡明說:“別扯我,是你自己沒用,被海盜利用又抛棄。早點告訴我哈蘭·莫斯利在哪裏,我再考慮考慮要不要放了你們。”

這時外面有人叫他,仿佛有急事,卡明只能放下刀暫時離開。

前腳跟剛走,謝秋歧趕緊讓人放鄭克。

那屬下起初不願意,謝秋歧威脅:“他在失血,如果他死了,你們少校別說問不出東西來,又多一條殺人罪,你要是為他好,趕緊放人!”

屬下竟然被他說動,真的把鄭克放了下來。

鄭克已經接近半昏迷,他疼得意識有點渙散。卡明在的時候他強行撐着,等人走了他終于撐不住了,腦袋一歪就要睡,謝秋歧冰涼潮濕的手摸到他的臉:“鄭克,鄭克,不能睡,你看着我……”

鄭克緩緩擡起眼睛,愣住:“你……哭了?”

謝秋歧才發現臉上是眼淚。他握着鄭克的手:“我會想辦法,我們會出去的。”

鄭克的心揪起來,臉上還帶笑:“......沒事,我沒事......你不要哭......”

謝秋歧擦了一把臉,眼睛還是紅的,握着鄭克的手在抖。

鄭克用盡力氣越過栅欄的空隙去碰他的臉。他以為在謝秋歧的字典裏是沒有“哭”這個字的,被送到非洲沒有哭、在紐約被追殺沒有哭、甚至被對手踩着脖子的時候都沒有哭,卻因為看自己受刑掉了眼淚。他怎麽擔得起?

真是造孽啊。

作者有話說:

秋秋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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