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比賽開始
說好的地下搏擊呢?怎麽變成了鬥獸場?
鄭克膽寒地看着舞臺中央那具被咬爛的屍體——獅子掏空了45號的腹腔後,将兩條大腿撕下,囫囵在嘴裏走一趟,吐出帶血的白骨。舞臺周圍已經堆積了不少骨頭,很難推斷出在45號之前還有多少人成為了野獸的夜宵。
這不是為了生存而進行的厮殺,這是赤裸裸的變态,是人性喪失、向獸性自甘堕落,是文明退化,是對人類發展史的極大侮辱。無論什麽時候、無論經歷過多少生死,這種以人飼獅的畫面鄭克都接受不了。
這是純粹的惡。
歡呼高喊着“埃爾法”的人群激昂興奮。
謝秋歧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第一件事就是給司警發信息,摸到空空如也的褲袋才想起來手機在搜身的時候就交了。
鄭克和他心有靈犀:“簡直是瘋子集中營!太危險了,我們只有兩個人,還是別呆了,交給司警處理比較妥當。”
兩人準備往回走。突然站在謝秋歧身邊的一個女人拉住了他的手,神色很不滿:“你們怎麽回事?大家都這麽高興,你們不高興嗎?”
謝秋歧反射性地甩開她,表情像見了鬼:“抱歉,我們還有別的事。”
誰知那女人力道不小,謝秋歧竟一下沒掙脫,第二下再用力,她被他推搡在地上。女人扯開嗓子就嚷嚷了起來:“這兩個人不對勁!他們想跑!”
這下動靜大了,周圍三、四排的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一時間上上下下的人轉過臉來,盯着謝秋歧和鄭克看,場面有幾秒鐘的安靜。
饒是謝秋歧見慣大場面的,心裏也發毛,拽過鄭克的手就跑,後頭人群湧動起來了。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抓住他們倆!”
鄭克拼命地跑起來:“這他媽不是傳銷組織吧?怎麽這麽可怕啊?”
謝秋歧皺眉:“管不了這麽多了,走為上計。”
他們離着大門其實不到五十米的距離,奈何現場觀衆太多,将他們層層圍堵,包了個水洩不通,無數只手伸長了從四面八方抓了過來,咆哮的、憤怒的、獰笑的人臉從這些長足蟲似的手臂間鑽出來,有的吐着殷紅的舌頭,有的兩只眼睛裏燒着冥火,還有的額前青筋凸起,各個仿佛被那舞臺上的獅子附身了,見了獵物就上來撕咬獵殺,一時間兩個人陷入流沙般的人坑裏。
鄭克幾乎窒息,他被暴動的“觀衆”制服按趴在地上,他的腦袋被踩了幾腳,肚子也被踢了,但他咬牙沒吭聲,謝秋歧挨着他也趴着,識時務地一動不動,懶得掙紮。
過一會兒,人海被分開,有人逆着光走過來——
“我還在想,你們什麽時候能找到這裏呢。”
鄭克分辨出鄭士華的聲音:“鄭士華,你這個孬種、永遠躲在地下的蛆蟲——唔——”
還沒說完就被旁邊的人一腳踹在臉上,他悶哼一聲,感覺鼻梁可能斷了。
只聽鄭士華笑盈盈說:“逞口舌之快沒什麽意思,你說呢,阿克?不如真刀真槍打一場。”
他一揮手,讓人将鄭克和謝秋歧往舞臺方向架。
鄭克立刻明白他要幹什麽,劇烈掙紮,嘴裏罵罵咧咧:“鄭士華,你這畜生不如的東西!五千年都沒有把你淘汰掉的劣等基因,你以為我會怕一頭獅子嗎?”
然而掙紮無效,兩個人還是被架到了舞臺邊。籠子門一打開,他們像兩塊肉被扔了進去。
鄭克摔得眼冒金星,掙紮着爬起來就去找謝秋歧,急急忙忙把謝秋歧擋在身後。
謝秋歧握住他的手,觀察周圍情勢:“安德魯和德爾應該已經在趕過來的路上了,段立也知道我們在和何連珠找人,他們很快會來支援的,我們再撐一撐……鄭克,我們會出去的。”
他一開口,鄭克就像吃定心丸,這才穩住情緒看清楚對面的動物。
那是一頭漂亮的非洲雄獅,體型極大,頭方而長,面相陰沉肅正。泥黃沾血的鬃毛繞着臉部擴散開來,濃密又茂盛。已經發紫的血斑将毛發凝結成一縷一縷,發間夾雜着人的皮屑、肉沫和碎裂的骨頭,發出惡人的臭味,蒼蠅歡快地圍着它轉,比找到了油桶的老鼠更殷勤,它不勝其擾,甩着尾巴想将惱人的蟲子打開,幾次不能得逞。終于,獅子煩躁地甩頭,鼻子發出一聲悶哼,伸出厚重發黑的舌頭繞着嘴下舔了舔,腥腐的屍氣噴薄而出,熏得謝秋歧皺眉。
這時,比賽還沒有開始,獅子被馴獸師制住,由一個簡單項圈套住脖子,牽繩握在後方馴獸師的手裏,它但凡要掙紮往前,那項圈一收緊,獅子發出痛楚的低吼,無奈地又退回來,脖子上隐約可以見到一圈紫紅的焦痕,幾撮毛發燙得焦黑。
那是電傷,項圈是帶電的。難怪它這麽疼。
只聽鄭士華的聲音通過話筒從頭頂落下:“晚上好,各位來賓、貴客,女士們先生們!今晚我們破天荒地做一次雙人賽。這在鬥獸場上還是從來沒有過的,由兩位男士一起和我們可愛的埃爾法進行比試!”
新鮮的玩法激起了更多興趣,歡呼聲乍起,一時間上千號眼睛齊刷刷地注視着舞臺。
“首先,我們給兩位挑戰者一點掌聲!”鄭士華發出哧哧的、貓爪撓牆般的笑聲,這是個有本事把笑這件事變得很恐怖的一個人——
“容我鄭重地向大家介紹一下今天這兩位特殊的挑戰者,一位是我本人的侄子阿克,另一位是他的愛人秋歧。兩人從來沒有參與過鬥獸賽,也沒有經過任何專業的訓練,能夠鼓起莫大的勇氣來接受挑戰,是非常值得敬佩的。”
有幾個不滿的聲音:“二打一,不公平!”
鄭士華答:“請各位別太擔心。雙人賽對埃爾法來說好像有點不公平,但是我們有理由相信它能勝利。在完成了總共四十五場艱苦卓絕的對戰之後,它已經是個經驗豐富的戰士了,這一次它也一定能夠衛冕冠軍的王座。”
有人吼出疑問:“它要是輸了呢?”
“正好,接下來輪到我們的賽制解說環節了。我們每場的鬥獸賽不限時間、不限作戰方式,僅以一方将另一方擊倒致死為判定結果。如果野獸勝出,将有權利享用作為食物的挑戰者;反之如果挑戰者勝出,将獲得由舉辦方準備的價值五百萬元的鑽石、免除其身上所附的債務、并享受全年免費觀看比賽的待遇。”
未了,他又補充:“由于這一場比賽與以往不同,是特殊的雙人賽,舉辦方決定将獎金翻倍,如果我們兩位挑戰者能贏得比賽,将獲得價值一千萬元的鑽石!請各位注意下注時間,要下注的客人請盡快下注,開局之後就不能再下注了……”
鄭克啐了一口:“還他媽的設賭。”
謝秋歧冷笑:“你沒聽到剛剛那句‘免除其身上所附的債務’?說明前面的挑戰者大部分都是欠了債不得不上臺子來翻盤的,都是亡命之徒,不賭一把,怎麽能盡興?”
“還有那一千萬的鑽石,”鄭克捏着拳頭:“他絕不可能自掏腰包贊助鑽石,這畜生不會挪用了公司的財産進行這種地下活動吧?”
“說起來,這地方好像離賽馬場的鑽石銀行也不遠,不知道是不是個巧合。”
“這太瘋魔了,我在澳門長這麽大沒聽過還有這種毫無人道的活動。”
有裁判過來和兩人講規矩,并把簡單的防護用品給他們。說是防護用品,其實就是一對護膝和一件馬甲。護膝是塑膠的,起不到任何保護和緩沖的作用,馬甲雖然厚實,可又重又笨,穿在身上大大降低動作的靈活性,還不如不穿。
謝秋歧只套上了護膝,馬甲被丢在一邊。他四下去找有沒有趁手的武器,然而除了45號的屍體和一堆森森骨頭以外,再沒有別的東西了。籠子裏除了他、鄭克和獅子,只剩下馴獸師和裁判,全副武裝的裁判顯得有點滑稽,謝秋歧的目光最終落在裁判手裏的項圈上。
他回頭找鄭克簡單商量對策:“那個項圈通電,想辦法搶過來,才能制得住那畜生。”
鄭克點頭:“好,我去搶項圈。”
“我去引開獅子,然後你找那個馴獸師。”
“你能……躲得過去嗎?那畜生不是好玩的。”
“總要試一試,不然咱們倆都要死在這裏。”
這時,一陣密集振奮的鼓聲敲響,解說換人了——
“歡迎各位來到鬥獸場,今晚的特殊雙人賽即将開始!有請比賽雙方,首先是挑戰者——”
聚光燈刺眼的光束轟地從頭頂切下來,聚焦在謝秋歧和鄭克身上,兩人同時眯了眯眼。
這時,金色的野獸由馴獸師牽着從白光中現身——
“接下來不用再多作介紹了吧?我們的無冕之王、來自非洲大草原頂級的掠食者埃爾法,今晚是否還能捍衛連勝的奇跡呢?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
“那麽,我宣布,比賽開始——”
尖銳的哨聲帶起觀衆席一陣山崩地裂的呼喝。
同時,獅子脖子上的項圈松開,犷悍的野獸抖擻鬃毛發出一聲狂吼,露出滴着殘血的獠牙。它邁着厚實沉重的步伐,每一步仿佛都震得舞臺抖一抖。
解說的情緒開始上揚:“埃爾法今天的狀态似乎很不錯啊,看看它精神的樣子,這才是萬獸之王的風姿!現在它開始向舞臺中央走來了,朝着我們的兩位挑戰者,它會先挑中哪一個作為自己的獵物呢?畢竟這是它第一次同時面對兩名對手……”
然而獅子還沒有明顯的選擇傾向,謝秋歧就先動了。
他朝着45號的屍體快速移動,精準地撲到了屍體旁邊,沒人意料到他會先動,解說甚至有一瞬間的晃神,謝秋歧就已經從他的視線裏移開了。等再找到人的時候,謝秋歧已經抓起了45號的一只胳膊——說是胳膊其實只剩下一只手掌和殘餘了血肉的一段骨頭——他拎着那只手掌,低頭停了兩秒,沒人能看清楚他具體的表情,那個姿勢仿佛是短暫的默哀。
但獅子的食物被人搶奪,立刻憤怒了,轉頭朝着謝秋歧兩步跑了過來——
“埃爾法過去了!我們看這位挑戰者能不能躲過去,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然敢從獅子的嘴巴裏奪食,這是要幹什麽啊——”解說叫嚷起來。
只見謝秋歧從骨頭上扯下一塊爛肉,朝着獅子背後的方向猛地抛過去,肉塊劃過一道弧線,野獸的視線跟着先追了過去,身體随着目光一轉,突然就變了方向,本來追着謝秋歧的步子一改,向後一撲,身子騰空躍起,張口就将那肉塊叼進了嘴裏。
謝秋歧本來還怕它不去追,見這一招有效,心裏松了口氣。獅子叼着肉囫囵嚼了幾口吞了下去,它發出滿足的低吼,甚至回頭看了一下謝秋歧,仿佛在期待他再扔一塊肉過來。
解說仿佛還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場面——
“漂亮的一招!利用45號的屍體轉移埃爾法的注意,很好,看來今晚我們有了一個聰明的挑戰者。還有沒有別的本事,拿出來給我們看看吶……”
謝秋歧把45號斷裂身體背了起來,當真一個從虎口偷食的小賊,背起肉塊沿着籠子邊緣就開始跑。獅子眼裏只剩下了他身上的肉,咆哮着沖過去。
謝秋歧跑得其實并不快,他知道他是不可能跑得過獅子的——沒人能跑得過獅子——他只等那畜生追上來,身體往後一躺,往獅子肚子底下滑了過去。
觀衆席發出一陣驚呼,只以為他要從獅子身後現身,等了半天卻沒發現有人。謝秋歧仿佛突然鑽進了獅子的肚子裏似的,就此消失了。
解說也納悶:“人呢?怎麽不見了?我們的挑戰者去哪兒了?”
就見名叫埃爾法的獅子不安而局促地扒拉着前掌,劇烈地甩動身體,沿着籠子開始毫無章法地跑動。突然它擡起前身,高高站立起來,朝着觀衆席露出了肚子。
謝秋歧正緊緊扣着他的肚皮,扒在他的肚子下方,任它如何抖動身體都不能下來。
也難怪它這樣煩躁無奈。獅子發出不滿的吼聲,擡起爪子要把肚子上這塊狗皮膏藥扯下來,謝秋歧等的就是這個時候,他一把抓過獅鬃翻身一躍跨了上去!
獅子的背部寬闊而結實,他抓着長長的鬃毛努力地喘上來一口氣,任由埃爾法背着他不安地躍動。野獸成為了他的坐騎,他将萬獸之王騎在了身下。
“他騎上去了!騎上去了——”頭頂是解說高亢的聲音。
觀衆席有兩秒鐘的安靜,然後炸開磅礴的喝彩聲。
作者有話說:
接下來會是日更,距離完結只有四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