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喊山

谷雨之前,周家尋了一個天氣甚好的日子,先找了數百人聚集到茶園附近,然後準備了雞、豬頭、羊、果盤等一一擺開,在天還未亮的時候,便進行“喊山”的儀式。

所謂“喊山”,是建州那邊傳來的采茶習俗,因世人認為采茶的時節還很冷,需要更多的陽氣來滋潤茶樹,方能讓茶葉得到陽氣的催發,所以才有“喊山”的儀式。

當然,跟信州對葛仙的信奉一樣,“喊山”也被認為是一種圖吉利的儀式。

因是茶亭茶山初次采摘早芽,周員外也十分重視早芽的質量,便親自到了茶亭茶山這兒來見證儀式。

早春時節,春寒料峭,尤其是在天還未亮的時候,寒氣最重。茶亭茶山外已經聚集了不少壯年男子,只是饒是身強體壯的壯年男子,在單薄的春衣下也是忍不住得發抖。

周纾見狀,便讓人在周圍點起篝火、火盆,夜空被這火光照亮的同時,熱氣随着篝火的升起,為這些人帶來了不少溫度。

“吉時快到了,是否提前知會了周圍的村民?”周員外問自家女兒。他擔心附近的村民都沒有準備,就冷不防地被“喊山”的舉動吓得從睡夢中醒來,會生出怨怼來。

周纾道:“昨日已告知了村民,請他們見諒。并且我已經安排好,在喊山結束後,将這些祭品分發到各家,以作補償。”

周員外知道自家女兒辦事一向穩妥,便放心了。

這時,李管事又匆匆跑來,如臨大敵一般,對周纾道:“小娘子,祁家來人了!而且人還不少!”

聽說祁家忽然來了這麽多人,周員外心裏也一直打鼓,他是知道祁家四郎君在楮亭鄉養豬之事的,而祁家別莊離自家茶園近,平日就免不了打交道。

但他也知道自家女兒平日與官戶子弟往來,都是秉着“寧願不結交,也不得罪”的準則行事的,所以絕不會開罪祁四郎,那現在是怎麽一回事?

周纾的眼裏也閃過一絲不解,昨日她讓人去獲得周圍的村民的見諒,自然也不會忘了就住在邊上的祁家。而且當時是李管事親自去辦的事情,他回來後也說祁家四郎君已知曉此時,并表示諒解。

李管事也急于撇清自己,道:“小的昨日見到了祁四郎,祁四郎當真親口回答說諒解,也不會追究的!”

周纾鎮定道:“李管事不必驚慌,我先去看看是怎麽一回事。”

說罷,面不改色地朝祁家來者那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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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地,她又看見了道高挑的身影,雖然和衆仆役一般高,可卻因那身玄色的羅衣、樸素大氣的鶴氅而鶴立雞群。近了,周圍的火光灑在少年的臉上,襯出她的唇紅齒白來。

“周小娘子,早呀!”祁有望精神抖擻地跟周纾打招呼,燦爛的笑容讓周纾有了些底氣。

“祁四郎君也起得很早。”周纾禮貌地道。

“那是,我是特意起這麽早的,就是為了見識一下‘喊山’。”

祁有望先前每次給周纾的印象都是這般直爽,故而周纾并沒有将她的話想得很複雜,道:“那祁四郎來得巧,吉時快到了。”

祁有望吩咐着自家的仆役:“去幫忙,壯大聲勢。”

一衆還沒睡醒的仆役不得不強打起精神來,融入到了那上百壯漢隊伍中。周纾客套道:“這似乎有些麻煩祁四郎了。”

“不麻煩。聽說‘喊山’是人越多越好,既然‘喊山’是為了讨個吉利,那我便讓他們去讨個吉利,是好事。”

周員外在李管事的陪同下徐徐而來,他本是擔心女兒應付不了那個在信州出了名的“行為不可捉摸”的祁四郎,結果看見二人相談甚歡,便松了一口氣。

雖然女兒穩住了那祁四郎,可身為周家的主人,周員外認為自己理應出面,替女兒擋去一部分麻煩。

“這位是祁家四郎君吧?真是年少有為,俊朗秀逸!”

祁有望聞到一股淡淡的藥草味,便知道這位想必是周纾那傳聞中身體孱弱的爹了。他一來就先是一頓彩虹屁,祁有望也不能敷衍他,便禮貌地回了一個禮:“晚輩是祁家四郎祁有望,這位是周小娘子的爹周員外吧?久仰!”

周纾知道她爹是擔心她處理不來,便溫柔地道:“爹,祁四郎是來看‘喊山’的,還讓祁家的仆人來幫忙了。”

李管事趁機道:“阿郎、小娘子、祁四郎君,吉時快到了,還請阿郎去主持。”

周員外打量着眼前與自己同高的少年,因着她秀氣幹淨的外表,和方才得體的舉止,心中對她多了幾分好感,他道:“既然吉時快到了,那便開始吧!祁四郎可以到茶亭處坐下來觀看。”

祁有望也不跟着過去湊熱鬧,她在為觀賞而搭建的茶亭裏坐下,發現周纾也跟了過來。

“周小娘子無需去主持‘喊山’儀式嗎?”祁有望問。

“有家父在就成了。”周纾在不遠處落座,又讓朱珠去備茶。

即使周纾沒提,祁有望大抵也能猜想到,她身為女兒家,即使以自己的能力贏得了在周家的話語權,可要想作為周家真正主人的身份面對世人,還是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的。

祁有望歪着腦袋,打量為了今日“喊山”而穿得比往常還要隆重一些的周纾,她本就姣好的面容敷了胭脂,點了唇脂,妝容不算濃,讓平日看起來清冷又端莊的她妩媚了些,也因那對白玉耳飾而盡顯大家閨秀的風采。

她想,若有朝一日,自己也能這般打扮會怎樣。

當祁家四郎君當了十七載,照理說她應該會對自己的身份産生過困惑才是,然而她現在回顧往事,發現自己竟然從未怎麽糾結過身世的問題。

如同林檎誇她的頭發比女子還要柔順時,正常情況下,女扮男裝的她該心虛的,可她一點也不在乎,并沒有一種身份會被拆穿的危機感。

鑼鼓聲起,祁有望回過神來,很快就将剛才的思考抛諸腦後——她知道自己是女生,并且不要受性別的拘束就行了,想那麽多作甚?

祁有望的注意力被儀式吸引過去後,周纾這才稍微側目瞥了她一眼,入眼的先是那細長白皙的脖頸,從側邊看去,雖然有喉結,但是并不明顯。

男子以有喉結為“男子漢大丈夫”的标準,可周纾卻覺得,喉結會破壞了祁有望的脖頸的美感,所以眼下這般模樣便最好。

周纾打量了祁有望片刻,很快便回神,認為她自己剛才的舉動過于失禮,便嘗試提起話題,好阻止這種失禮的想法持續下去。

“祁四郎的豬養得如何了?”

祁有望見她主動挑起話題,感覺與她之間的距離感又少了,頗為高興地道:“都說嶺南大白花豬性情溫順、耐粗飼,好養活,結果果真如此!平日它們都乖巧得很,就是有些依賴我。”

周纾無法想象被一群小豬崽依賴是什麽感覺,不過這位祁家四郎君似乎沒有在意這些,她有些許羨慕缺一根筋的人的樂趣總是這麽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

旺旺:我怎麽覺得你在罵我?

舒舒:你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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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要卡字數上榜單,所以這兩章的字會少一點,上榜後,就日更三千了(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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