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琴音
茶園中,周纾品嘗着新出的春茶,雖說春茶的味道不如芽茶,可是就春茶而言,它給周纾帶來的滋味體驗也是令她驚喜不已的。
一口茶下去,她覺得所有的煩心事都被茶的好滋味給沖淡了,想到春茶或許也能暢銷,她的心情更是愉悅,難得地給來尋她的陳自在一個好臉色。
“表妹。”陳自在絞盡腦汁才想到一個來休息和尋她的理由,“你知道嬌娘去哪兒了嗎?”
周纾對于陳見嬌不知去向這件事感到詫異,她道:“不知。”
陳自在皺起眉頭,十分擔憂:“她與我說來幫你的忙,可我尋了她半天,也并未看見她。”
周纾也心生擔憂,陳見嬌年輕又貌美,四處亂跑被心存歹念的人拐了去那該怎麽辦?她忙打發人去找陳見嬌。
好在去尋陳見嬌的人沒一會兒便回來了:“嬌娘子回來了!”
周纾松了一口氣,起身出去找她。在茶園門口,便見陳見嬌滿面笑容,步伐輕盈地回來了,她的手裏還提着一個食盒,一搖一擺地,顯得很是輕松自在。
周纾上前去,還未說話,身旁的陳自在便大步走過去,斥責道:“你去哪兒了,你知不知道你亂跑令我跟燕娘多擔心?!”
陳見嬌吓了一跳,緊緊地捏着食盒的提手沒說話。周纾若有所思地看了與外在形象不符的陳自在一眼,聲音溫柔從容地對陳見嬌道:“回來便好了。”
陳見嬌向周纾那邊靠攏了些,主動坦白:“我沒有亂跑,只是在附近的村子裏轉了轉。”
周纾道:“嗯,不過下次不許一聲不吭地便跑了出去,你與我說一聲,我讓朱珠跟着你也好令人安心些。”
談話間,一股香味鑽入了她們的鼻中,這香氣并不是陳見嬌身上的胭脂香,而是肉香,于是衆多目光便落在了陳見嬌的食盒上。
陳見嬌認了錯,很快又想起祁有望支使她跑腿的事情,她拉着周纾往邊上的茶室去:“阿姊我給你帶了些好吃的!”
陳自在被無視了,有些許愠怒,然而在周纾的面前也不好發作,只得不緊不慢地跟上了她們的步伐。
三人坐下後,陳見嬌擺開了食盒,拿出裏面包裹的乳豬和筷子來。在她打開油紙的時候,一股醇厚的肉香便蓋過了茶香,從茶室裏溢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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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炙羊肉?”沒了豬頭和豬蹄,陳自在一時之間難以辨認這是什麽肉。
周纾聞着香氣,否認道:“沒有膻味,這不是羊肉。”
她的心裏頭閃過一個念頭,然而又有些不确認,擡頭,目光深邃地看着陳見嬌,“莫非是豬肉?”
陳見嬌心中“咯噔”了下,險些便以為她阿姊的目光洞察了她的心思,她笑容僵硬地道:“嗯,這是豬肉。”
陳自在有些嫌棄:“你怎麽把豬肉帶到這兒來了?”
陳見嬌沒搭理他,而是将筷子給周纾,慫恿道:“阿姊,你快些嘗嘗,這烤乳豬可好吃了!”
“烤乳豬……”周纾覺得這個詞似乎在哪裏聽過。
她的記性很好,尤其是在令她生氣的人、事方面,不管過了多久,只要心有芥蒂便記憶猶新——簡稱“記仇”。
于是本來被茶香給埋起來的祁有望,又被她從心底裏挖了出來。
原本溫柔的美人兒的臉上忽然又蒙上了寒霜,陳見嬌心虛地低下頭,偷偷地吃着烤乳豬,心裏頭想着:“祁老四,不是我偷吃,而是阿姊不吃,為了不造成浪費我才吃的。”
這個念頭只是在心裏盤旋了片刻,便立馬被美食的誘惑給甩到腦後去了。陳見嬌覺得用筷子夾着那塊肋排有些不過瘾,便擱下筷子,直接上手抓。
烤乳豬皮脆肉香,外焦裏嫩,乳豬的那鮮嫩的肉質令她忘了什麽叫禮儀和形象。
周纾見狀,心中微微動容,垂眸想了會兒,抱着“不好吃就繼續不理那人”的想法,夾起一小塊豬肉放進了口中。
這塊肉,脆皮與嫩肉之間連着一層肥肉,但是它入口之後,也不覺得油膩,整塊肉肥而不膩,口感爽滑。
她一連吃了三塊肉,才拿出巾帕擦了擦嘴邊,問全然不顧形象,大快朵頤的陳見嬌:“所以你今日便是去了祁家?”
陳見嬌心中不設防,想起“祁老四”姓祁,便點了點頭:“對,祁老四帶我烤的乳豬——”
話說到一半她才反應過來,登時便是一驚,險些被入喉的豬肉給噎住了。
“祁老四?”周纾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尋思她能這般大大咧咧地喊祁有望,怕是不清楚祁有望的身世。
陳見嬌見自己已經說漏了嘴,幹脆便把實話與周纾說了:“祁老四覺得惹了阿姊不快,心中十分過意不去,便烤了只乳豬,讓我送來給阿姊品嘗,希望阿姊莫要再生他的氣。”
雖然祁有望不肯承認自己招惹了周纾,可陳見嬌見她為了周纾辛辛苦苦地烤豬,就憑這一片赤忱,她都該把話說的漂亮些,緩和她們二人的關系。
陳自在一直在跟肉香作鬥争,一方面他不想在周纾面前吃豬肉,以免顯得自己的品味很差;另一方面他又時刻被香氣誘惑着。
在周纾也動手吃肉時,他也放棄了掙紮,拿起筷子夾肉吃了起來。可是忽然之間聽見妹妹的話,他對這個“祁老四”的存在一下子警惕了起來。
肉再香,在這事面前,他也完全吃不下,忙問陳見嬌:“祁老四是何人,他為何要對表妹大獻殷勤?”
陳見嬌嘀咕:“這是獻殷勤嗎?這不是正常的賠禮道歉嗎?”
周纾雖然心頭還記着祁有望的無禮之舉,可也不太滿意陳自在的話,糾正道:“表哥慎言,祁四郎并未對我大獻殷勤。”
陳自在也知道這話若是傳了出去,對周纾的名聲也不太好,便壓低了聲音:“表妹,那祁四郎是何人?”
周纾喝了一口茶,讓口裏的肉香味稍微淡些,才道:“不管他是何人,都與我等不會有太深的交情便是了。”
陳自在對這個答案不算滿意,只是見周纾談及此人也是一副冷淡的模樣,他心理平衡了。
周纾又看了他一眼:“既然嬌娘回來了,表哥也可以安心地幫忙打理茶園庶務了。”
陳自在面色一僵,随即挂上了溫和的笑容,起身往外走去了。
等他走後,陳見嬌也吃飽了。食盒裏還有許多肉,周纾夾了一小碗出來,剩餘的則讓朱珠送去給外頭幹活的采茶寮戶們吃了。
周纾安靜地吃着烤乳豬,陳見嬌也不打擾她,等她吃完了,才問:“阿姊,我明日還能去尋祁老四玩嗎?他說我可以在那兒放紙鹞。”
周纾不希望陳見嬌懵懂之下得罪祁有望,便與她提了一下祁有望的身份,最後道:“你若想去尋他,我也不攔着你,只是你身邊必須帶着人,否則出了事,我也無法向舅父交代。”
陳見嬌認真記下,又問:“那阿姊的心情好了嗎?”
“何以這般問?”
“就随口問一下……”陳見嬌才不會說,明日祁有望問起,她才好回答呢!
周纾一眼便看穿了她的想法,也不說自己的心情是否好轉,而是讓人給陳見嬌拿了些春茶來,道:“禮尚往來,我們不能白吃別人的東西,你若是過去,便将這些春茶帶給他。”
她依舊是那副不帶半分私人情緒的模樣,陳見嬌也琢磨不透她的心思,便小心翼翼地應下了。
周纾交代完事情後便再巡視一遍茶園,行至茶園的邊緣,她忽然聽見了一道靈活生動的琴音從層層掩映的林子中傳了出來。因隔得遠,聽得不是很真切。
周纾環顧四周,采茶的時辰已經過去了,采茶寮戶們也都集中到廣場處處理茶葉,并無人看見她。于是她提起裙子便跨過了籬笆,再立馬整理好衣裳,往琴音傳出處走去。
林中雜草叢生,而且多處長滿了荊棘,周纾為了繞開它們,又多走了一段路。等她離琴音越來越近了,眼前忽然開闊了起來:
只見眼前一個深不見底的碧水潭,北面是一堆亂石,一條溪流于亂石中穿流而過,彙集于碧水潭中,再從東面流出,形成一條五六尺寬的小河,蜿蜒東去。
她所站的地方竹子與樹木錯落地生長着,陽光下,樹影斑駁。而在她的正對面,碧水潭上是一個水榭,水榭三面的簾子皆放了下來,讓人看不清楚裏面,影影綽綽地只有一道白色的身影在其中。
周纾知道,這兒是祁家的別莊一隅,雖說并無圍牆遮擋,可就這水榭的高度與位置,賊人想從這兒潛伏進去也難。
她是被琴音吸引過來的,目光只在周圍的環境停留了片刻,便全身心沉浸在琴曲中了。
周纾有三個喜好,插花、制茶與聽曲,若說制茶是因為她出身周家,自幼受到環境的熏陶而喜歡的,那麽插花與聽曲卻是她發自內心地将之當成一項緩解疲憊的悠閑喜好。
雖然她娘希望她習琴棋書畫,當個大家閨秀,可她并沒有時間去學習琴技,但是這并不妨礙她在百忙中抽空去聽上一曲。
漸漸地,每當她聽見琴曲時,會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身子,然後享受這短暫的悠閑時光。
琴曲一彈一按、一轉一折之間,一陣風襲來,水榭的簾子便迎風擺動,占風铎就着琴音,發出叮鈴的聲響。
周纾在簾子被風拂起的那一瞬,從縫隙中看見了一道長發及腰、風流俊逸的身影。
“咚——”
周纾好似聽見了一道鼓聲,從心房敲出的。
作者有話要說:
旺旺:沒想到吧,我也是有一技之長的人!
朱老嬷:養、養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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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要入V了,屆時會三章/三合一大章,希望夥伴們能繼續支持,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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