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懷疑

祁有望将烤乳豬的剩餘部分帶回了別莊給朱老嬷以及林檎品嘗,朱老嬷牙齒有些松動了,吃不動脆皮,祁有望便讓她吃嫩肉,而自己将豬皮當成零嘴一般吃。

朱老嬷嘗過肉,發覺這肉不僅嫩滑到以她這口老牙都咬得爛,居然連她那越發遲鈍的味蕾都嘗出了鮮味來!她有些難以置信:“這是春哥兒養的豬?”

“是呀,‘生機閑園’出欄,別無他處,就此一家!”祁有望得意地念着廣告詞。

“老身還是第一次吃到這麽好吃的豬肉。”

祁有望道:“趕明兒我讓人給家裏也送一頭豬崽回去,讓他們烤給嬷嬷嘗一嘗!”

朱老嬷心裏想的卻是——春哥兒再也不是“一事無成”的了,她好歹在養豬方面很有一套!

過了會兒,她一個激靈:“覺得春哥兒養豬也算是有出息是什麽可怕的想法?太可怕了,不能想!”

為了不讓祁有望将別的技藝落下,于是她趁着祁有望的心情似乎很不錯,讓林檎搬了一張琴過來,道:“春哥兒,心哥與大娘子快回來了,這張琴也快生灰了,你眼下有空,便練一練吧!”

朱老嬷口中的“心哥”是祁有望的爹祁忱,而“大娘子”自然是她的親娘了。

祁忱年前受昔日同窗之邀,到江州白鹿洞書院為學生們講授課,而祁有望的娘便收拾行李跟他一塊兒去了江州。

正是因為這二人不在家,祁有望的日子才十分逍遙自在。

一聽說他們要回來了,祁有望頓時覺得嘴裏的烤乳豬也不香了:“他們何時回來?”

“近日才傳回來的書信,相信半個月後便能回到了。若是大娘子回來後發現春哥兒的琴課落下了,怕是要不高興了。”

祁有望嘟了嘟嘴,但是到底沒說什麽,而是抱着她的琴到了琴室。

琴室在別莊的東北角水榭處,上是藏書、可眺望遠方的閣樓,下則是一個天然的水潭,東西與北面俱沒有門窗與牆,只有雅致的竹簾能隔絕裏面與外面。

外面長滿了青竹與郁郁蔥蔥的樹木,還有嶙峋的石頭,與從山上流淌而下,在臺下裏彙聚的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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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祁有望不曾奏響懷中的琴,也自有一曲由山水竹木彈奏出來的袅袅餘音萦繞在耳邊。

她将琴放下,忽然嗅到自己一身烤乳豬時候留下的煙味,便又先回房洗了澡、換了身羅衣,再焚香——這些皆是她自幼學琴時被要求做的,即使她并不守規矩,可久而久之也養成了這樣的習慣。

她頗為自得地坐在琴桌前,一邊喝茶,一邊翻閱琴譜。琴譜有幾百首曲,卻多數是曲調哀怨悲涼的題材,而她向來不愛彈奏這等哀怨之曲,便翻了一首輕快的曲譜彈奏了起來。

忽地,春風拂來,占風铎“叮鈴”響起,祁有望分心了,她擡頭看向屋檐處挂着的占風铎,眼角的餘光發現外頭似乎多了一道纖細的身影。

腦中閃過前世看過的靈異電影片段,祁有望吓得險些将琴弦扯斷,然而看見外頭陽光正燦爛,心中又稍微安定了些。

她起身走到欄杆邊,卷起竹簾,果不其然,對面的碧水潭邊正立着一個俏麗的佳人。

一見到這佳人,祁有望也忘了剛才受到的驚吓,只顧雀躍地揮手:“周小娘子!”

——

祁有望只着一件寬松的羅衣,腰間系一條藍色的絲縧,半幹的秀發披散在身後,随着她颀長又纖瘦的身軀傾斜而從肩頭滑至身前,活脫脫一個靈動活潑的小娘子。

“怎麽可能,祁家沒必要這麽做……”周纾搖了搖頭,将剛才那突然冒出的想法給按了下去。

“周小娘子,你是怎麽找到這邊來的,你是來找我的嗎?吃過烤乳豬了嗎?”

祁有望扒拉着欄杆,若非底下是個碧水潭,她怕是要跳出去跑到周纾面前去了。

周纾本來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怎料如此模樣下的祁有望與她那道幹淨自然的聲音交織到一起,她又更加懷疑祁有望的真實身份來。

“周小娘子,那邊危險,我讓人給你開後門,你進來吧!”祁有望說着,便去喊人。

朱老嬷看見她又是這般不修邊幅的模樣跑出來,趕緊把她按住了,讓她先把衣衫穿好。

祁有望眼睛一直往門口處瞄,朱老嬷道:“老身已經讓林檎去開門把周小娘子接進來了,春哥兒這般模樣去見人家,人家只會覺着失禮。”

祁有望這才乖巧地任由朱老嬷擺弄她的造型。

穿好了淺藍色的長衫,又将秀發盤起再裹上青巾,林檎便領着周纾到來了。

朱老嬷看見周纾,心中忍不住喟嘆她有老天的疼愛,給了她一具好皮囊。也不難理解為何春哥兒愛與她玩耍了,若自己再年輕幾十歲,也喜歡與模樣這般出色的人一塊兒玩耍,畢竟看起來多賞心悅目。

周纾與祁有望碰面的幾次皆沒有朱老嬷在身旁,所以她并不清楚朱老嬷的身份。

只是聽聞祁有望身邊一直照顧她的都是祁家安人以前的一位忠心的老婢,能在祁家做事這麽多年,必定是有些許地位的。

于是她行禮時也沒忽略朱老嬷,讓後者對她的印象又好上了不少。

“在茶園偶聽有琴音傳出,便尋聲而來,萬萬沒想到彈奏者是祁四郎君。未從前門造訪,還請見諒。”周纾道。

祁有望才不會在意這些,而朱老嬷則因她的一句話,對她的好感度又“蹭蹭蹭”地上漲。

“懂得欣賞春哥兒的琴曲的,都是知音人。”

周纾聽出了她的話中話——只要誇春哥兒的,都是好孩子!

她算是明白祁有望為何總是缺根筋了,祁家從上到下都是這般嬌寵溺愛這人,能不缺根筋才怪!

祁有望沒想到周纾冷淡了自己這些日子,竟然會為了琴曲而願意重新搭理她,她一來覺得很榮幸,二來也為發現了一個可以拉近她與周纾的距離的方式而高興不已。

她邀請周纾到琴室,後者一直裝作不經意地将目光從她的身上掃過,甚至多數時候會停留在胸口的位置,似想證實腦海中的某個念頭。

然而進了琴室,周纾的目光便挪開了——從琴室裏往外看去,周圍環境清幽、景致宜人,是個不沾世俗的風雅之地。

而能利用這裏一山一水、一石一木的天然格局,建造出別具一格的別莊,可見別莊的主人也是個有高雅情趣之人。

周纾剛這般想,祁有望便道:“這別莊是我娘陪嫁的,這水榭也是她改成琴室的。”

“這般說來,令堂也是為了祁四郎。”

祁有望淺笑道:“不完全是這樣,我娘善琴藝,也曾為族中子弟授琴課,這兒是她嫁給我爹前的練琴之所。”

周纾只知道祁有望是繼室所生,她的親娘吳氏同樣出身大戶人家,不過是庶出的身份,故而只能嫁予祁父當續弦。

至于吳氏是怎樣的人,又有怎樣的過往,周纾一個外人卻是不清楚的。

“祁四郎也是師從令堂嗎?”

“是呀!她說我爹通琴曲韻律,身為他們的孩子,我豈能對琴藝一竅不通?便要我也學習琴藝。”

祁有望說的随意,可周纾卻能料想到她學習琴藝的背後,本就不是她所願意的,否則也不會這麽久了,才聽得她彈奏這一曲。

如今看來,祁有望即使在外人眼中看來不學無術,可她依舊是從吳氏那兒傳承了琴藝的。只是平日做事太過離經叛道,以至于讓人忽略了她的才藝方面。

祁有望的話題忽然一轉,有些賣乖似的問道:“小娘子可吃過烤乳豬了?”

周纾回過神,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不是讓嬌娘別告訴我,那是你烤的乳豬嗎?”

祁有望嘀咕:“可你還是知道了。”

“畢竟我在信州生活十九載,吃過不少美食,卻沒聽過烤乳豬。第一次聽說這道美食,還是你提及的。”

周纾三言兩語便為祁有望說清楚了前因後果,又解釋了她之所以知道是祁有望送的乳豬,并非是陳見嬌沒有遵守約定,而是她自己發現的。

祁有望沒往陳見嬌是否遵守約定那方面想,她只樂于向周纾傳遞這道美食的來源:

“這是嶺南美食,因嶺南的大花白豬又白又肥、骨骼細致、肉質嫩美,塗抹上特別調制的調料,用炭火烤,美味至極!”

這又是嶺南豬、嶺南美食的,周纾問:“祁四郎去過嶺南?”

祁有望當然去過,不過是前世去過,可此時要想尋個借口倒也不難:“沒去過,不過家中有從嶺南來的仆役,從他口中聽的。”

周纾倒沒打算尋根究底。

林檎為她們送上熱茶,周纾呷了一口,發現是自家的芽茶。

興許是自家的茶葉終于走入了祁家這等大戶人家裏,成為待客的日常茶飲而自豪;又許是今日的一個新發現令她的內心始終無法平靜下來,這會兒她的內心仍舊是以愉悅為主的。

祁有望想在周纾面前表現一番,便又為她彈奏了一曲。

雖然祁有望急于表現,但是她彈琴的指法、動作并未紊亂,所彈的弦音中正平和、曲調靈動如流風般迅速有勁,雖未成大家,可在周纾看來,已經是自己所不能及的了。

琴室的竹簾已經被卷了起來,太陽漸漸西斜,一寸春光斜進琴室中,落在祁有望修長的指上。

周纾的目光從她的指尖漸漸地移至那張明亮秀氣的臉上,心想,祁四郎确實有本事——有能将她惹怒的本事,卻也有讓她無形中放下芥蒂、消氣的本事。

正如此刻,她已經想不明白先前的自己到底是因何而生這人的氣了。

作者有話要說:【男】旺旺:我彈琴給你聽!

舒舒:不感興趣,再見!

【女】旺旺:我彈琴……

舒舒:好的,請開始你的表演。

——

這是第一更,十二點還有一更,十二點的一更是二合一的大章。大家千萬別忘了看和留言鴨,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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