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相親

周纾徹夜未歸,周員外與陳氏便急了一夜。

到了三更天,雨勢小了,祁家的仆役才快馬加鞭趕到周家,告知道:“周小娘子因雨天受困,故而在祁家別莊暫時落腳,為免二位擔心,四郎君特意遣小的來告知二位,周小娘子安好,明日一早便會回來。”

周員外松了一口氣,陳氏卻差點沒背過氣去,她抓着周員外急道:“她怎能在祁家別莊投宿?!”

周員外不以為意:“怎麽就不能在祁家別莊投宿了?橫豎回不來,怎麽也得找個地方落腳,不是住在茶園的大棚處,便是到寺院、村民家中尋找住處。茶園的大棚人多,又是茅草屋,你忍心讓她住進裏頭去?而寺院太遠、我們也不清楚那邊的村民秉性如何,相較之下,祁四郎此人,我還是放心得過的!”

陳氏哀泣道:“就你放心得下!那祁四郎年輕氣盛、血氣方剛,誰知道他會不會見色起意?”

周員外道:“那祁家是大戶人家,最重名聲,即使祁四郎再混不吝,也不會不計後果地犯下大錯。況且,舒舒只是到祁家別莊投宿,又不是去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你再這般嚷嚷,那就真的鬧得衆所周知了!”

陳氏對此頗為忌憚,便也住了口。

翌日一早,周纾遣了茶園的一名雇工回來告知家人,她從祁家別莊離開後,便直接去了茶園處理事情,要晌午才回。

眼瞧着周纾暫時是回不來的了,陳氏原本打算帶她去參加一場有各大戶人家的女眷出席的聚會,如今也只好改成了陳見嬌。

陳自在親自送她們過去,陳氏對他的溫柔體貼十分滿意,忍不住道:“安哥兒有心了,我要是有你這麽省心的孩子,就少操心許多咯!”

陳自在心中一動,道:“燕娘她溫順體貼、知書達禮,姑母的福氣是極好的。”

陳氏剛想跟他埋怨周纾夜不歸宿之事,然而又擔憂說了後,自己的外甥就不肯娶自己的女兒了,便與他說起了別的。

陳自在猜出了陳氏的心思,只覺得嘲諷——他昨夜便已經知曉周纾夜宿祁家別莊之事,可他的姑母竟還想瞞着他?!

——

此時的祁家廳堂裏,祁忱、吳氏與祁二郎夫妻正陪着方氏進食。

雖然是早食,但也豐富,分食的餐桌上擺着一碗焖爛的肉片,幾個巴掌大的蒸餅,還有一碗豆腐羹,熱氣騰騰,香氣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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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餅上蒸開了十字口,祁忱将肉片塞進去,就着豆腐羹吃下,發覺這蒸餅的味道似乎都跟往常不太一樣了。

祁家飯桌上也講究“食不言”,故而即使美味,他也沒當場稱贊。等方氏放下了筷子,他與衆人才紛紛停箸,問道:“娘可是吃好了?”

方氏滿意地點頭:“吃好了。”

祁忱看着方氏面前桌上的早食早已吃完,不由得暗暗吃驚,他才離開家幾個月,她老人家的胃口怎麽就這麽好了?

“今日的餐食味道不錯。”祁忱道,他打算待會兒再讓廚房準備多一些,讓他帶着出門吃。

方氏笑眯眯地看着他,沒搭腔,倒是問道:“聽說你讓玉嬈為宗華挑選合适的小娘子了?”

祁忱板着臉道:“他明年就及冠了,該為他準備說親的事宜了。”

“可有合适的?”

吳氏忙道:“今日正要去相看,我約了縣令家的大娘子、蔣宣義郎的娘子,還有許多大戶人家的女眷一起賞花,正好可以借此機會打聽打聽。”

方氏點了點頭,也沒別的要叮囑她的了。祁忱不知想到了什麽,對吳氏道:“幫有望也留意一下。”

吳氏的手一抖,目光求助般投向了方氏。後者老神在在地道:“春哥兒還小,不着急。”

“娘,等有德成家了,也就該到有望了,他也不小了。早些成家才好立業,否則整日無所事事,還跑去養豬,淨瞎折騰!”

祁忱的想法直,認為只要祁有望成了親,有人從旁管束和照料,總能收起心思,專注正事的。

“折騰是折騰,但是不瞎。依我看,春哥兒沒準還真能幹出一番大事業來。”方氏道。

祁忱不以為然。方氏忽然問他:“今日的肉好吃嗎?”

祁忱一怔,旋即老實回答:“今日的羊肉味道确實不錯,不僅沒有膻味,而且軟嫩可口。家中可是來了新廚子?”

他認為飯菜忽然變得美味的原因一定是來了手藝更好的新廚子。

祁二郎保持沉默,他此前已經吃過一次祁有望送回來的烤乳豬了,自然吃得出這肉是祁有望養的豬,而不是羊肉。

方氏說出了祁二郎心中所想:“這不是羊肉,這是春哥兒養的豬。別的飯菜我吃一些便膩了,可是春哥兒養的豬,我能把它都吃完。春哥兒知道我愛吃,便讓人送回來的。”

祁二郎補充道:“這是買的,他問我要錢了。”

“而且一頭才長了四個多月的豬,他愣是要了三貫錢!他是一點兄弟情都不顧的了,專門逮着自家宰了!”祁二郎憤憤地想。

祁忱可不管祁有望從家裏賺了多少錢,他的重點在于這肉竟是豬肉,且還是祁有望養出來豬!

他想說點什麽來挽回自己身為一家之主的尊嚴,然而一個矛盾的念頭又油然而生:“若是我堅決不讓他養豬,那我是否就吃不到這麽好吃的豬肉了?”

他很快便又清醒過來,怎麽能為了口腹之欲而失去了本心呢?!

便帶着一家之主的威嚴對吳氏道:“既然如此,那就讓他多一個賢妻幫他養豬!”

方氏沒了言語,吳氏只得硬着頭皮應下。

——

吃過了早食,吳氏便帶着郭氏一起出了門。

衆多女眷聚會之所在城中的芙蓉湖處。

芙蓉湖名為“湖”,實則是曾經的一位知州見這兒種滿了芙蓉,風景宜人,唯獨少了些湖光景色而命人挖的池子。

芙蓉湖中種着蓮花,每到夏季,岸上芙蓉花滿天,湖中的荷花與睡蓮争相鬥豔,因而不管是文人墨客、或販夫走卒、或老幼婦孺,皆喜歡到此處走一走,賞花作詞,游樂戲耍。

芙蓉湖的邊上還有一處芙蓉館,同樣是挖池子的知州所建,平日供游人歇腳與登高眺望,而今日被縣令的娘子用以待客,旁人便進不得了。

吳氏與郭氏到了芙蓉館附近,郭氏忽然指着門口的一道身影,問:“娘,那是三郎嗎?”

吳氏看着那道正在與人閑談的身影,仔細辨認了下,發現還真的是祁三郎。

待她們走近了,與祁三郎相談的人似乎看見了她們,便匆匆地離去了。祁三郎看見二人,上前行禮:“晚娘、二嫂。”

吳氏疑惑地問:“三郎怎會在這兒?”

祁三郎自然不會說他是收到了從家中遞出的消息,說他爹與繼母要為他相看合适的人家,故而他才着急地趕來的。

他掩飾道:“我與友人出來賞花,沒想到會遇到晚娘與二嫂,你們也是出來賞花的嗎?”

吳氏并不想遮遮掩掩的,況且她為人繼母,為繼子挑選一門合适的親事要比給自己的女兒解決終身大事麻煩,稍微看走眼,或門戶差了些,別人便會說她苛待繼子。

所以讓祁三郎跟在身邊,屆時他自己若是看上了哪家的小娘子,那她身為長輩,總不能不考慮他的意見。

她應道:“正是,既然這般巧,那不若一起吧!只是待會兒有許多女眷,三郎要注意舉止。”

“知道了。”

祁三郎進了芙蓉館後,沒一會兒便遇見了從二樓下來的陳見嬌,他忪怔了片刻,內心忽然有些竊喜。

就在他琢磨着如何跟陳見嬌打招呼時,與陳氏、陳見嬌一起走的婦人認出了他來,與二人道:“祁三郎,他怎會在這裏?”

陳見嬌也看見他了,可她的身邊跟着陳氏,她不能像在楮亭鄉時那樣沖他喊話,便只能悄悄地跟他揮了揮手。

祁三郎原本有些兇的眼神霎時間便浮上了笑意。

“他為何看我們?”婦人十分緊張。

陳見嬌察覺到了自家姑母以及婦人的态度不同尋常,便茫然地問:“姑母,怎麽了?”

陳氏低聲道:“有些晦氣,遇上了祁家三郎。”

陳見嬌瞪大了雙眼,認為自家姑母的話很是失禮,而她沒想到自家姑母會說出如此失禮的話來。

令她想不到的是,婦人的反應比陳氏更誇張,婦人不僅将祁三郎的不祥過往給她科普了一遍,而且還帶着比旁人更加強烈的排斥态度:“我們別理他,避開他便好!”

陳氏認同地點了點頭,帶着陳見嬌往邊上走了。

祁三郎耳力還算好,雖然未能聽完整,可也聽見了“不祥”的字眼,他的眼神忽地一冷,一股怒氣充斥他的心頭,然而看向跟着陳氏離去的陳見嬌時又多了幾分無力感。

“果然……”

知道他的“不祥”的人,怕是不會再接近他了!

在他被不甘和屈辱的情緒籠罩時,他忽然發現離去的陳見嬌悄悄地回頭了,對上他的目光後,沖他笑了一下,還做了一個放紙鹞的動作。

祁三郎看懂了陳見嬌的打的暗語,想起自己那次拒絕跟她放紙鹞,此時竟有些後悔。他點了點頭,原本充斥着胸膛的不甘和屈辱在這一刻淡去了許多,他呆呆地站着,一時之間也忘了自己來這兒的目的。

因這一小插曲,祁三郎也沒了盯繼母的心思,一個人在芙蓉湖邊閑逛了起來。過了兩刻鐘,獨自出來的陳見嬌找到了他,并從他的身後跳出,打算吓唬一下他:“祁三郎!”

早就看見她的影子的祁三郎不為所動,愣愣地看着她,心頭有千言萬語,最終愣是憋出了句:“你為何叫四郎為祁老四?叫我卻是祁三郎?”

雖說普遍的稱呼為“祁三郎”才正常,可在他的眼裏,陳見嬌對祁有望的稱呼那麽特殊,是否說明了些什麽?

陳見嬌道:“因為祁老四——祁四郎當初自我介紹時便是這般介紹自己的。”

祁三郎竟無言以對。

他挺想問陳見嬌為何明知他的“不祥”,卻依舊要與他往來,奈何他實在是沒辦法将自己最介意的事情攤開來給陳見嬌看,他也怕聽見一個不願意聽見的答案。

“你為何會在這邊?”陳見嬌不知他心中所思,問道。

祁三郎回神,反問:“那你為何也會在此?”

“我随姑母來的,陪她來此賞花。”

盡管陳見嬌從剛才衆人的一些言辭中品出了這次賞花的另一目的,但是她不認為自己會被什麽人家相中。

“我是陪我繼母與二嫂來的。”

“祁老、祁四郎的娘也來了嗎?那祁四郎怎麽沒來?”

祁三郎眼中的喜意微微淡去,眼神變得深邃起來,他不着痕跡地道:“四郎自然是在別莊,他近來最愛待在別莊,好像是因為周小娘子常常到茶園去,他能頻繁地見到周小娘子。對了,聽說昨夜周小娘子還留宿在他那兒了。”

陳見嬌腦子一空,愕然地看着他。

作者有話要說:旺旺:惹,沒想到我不在的日子裏,你們竟然背着我給我安排親事?!

——

晚娘:對繼母的稱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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