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心思
周纾敏銳地發現她爹的算計竟與祁四郎有關,想到那個看起來神秘俏皮,又像天上的白雲般幹淨的少女,周纾遲疑了一下,回他道:“爹,這與祁四郎無甚幹系。”
周員外自顧自地道:“祁家有光耀門楣的長子,有精明能幹、幫忙打理家業的次子,即使三子備受白眼,可上面還有兩個一母同胞的手足,他又是正室所生,将來分家必不會吃虧。”
“反而是祁四郎,雖生母在世,可是個繼室,且他在祁家看似受寵,偏心他的也只有祁家安人一人。祁家安人如今已經年逾古稀,說不準什麽時候便駕鶴西去了,他又還有何人可庇護之?”
“他的生母吳氏雖是祁家安人的外甥女,可卻沒什麽手段,——她嫁進祁家時,長子與次子都已經是少年郎了,她沒那麽好拿捏。也是她性情溫順,事事以夫婿為先。”
周纾沒有阻止她爹分析祁家的形勢,——雖然本質是說是非,可說得倒是準确。
甚至她在知曉祁有望的身世下,認為祁有望的處境比她爹分析的更加尴尬與艱難。
周纾冷靜地道:“爹,即便如此,祁家也絕不會讓一個嫡子入贅的,祁四郎在祁家的處境再差,也不至于讓她淪落到入贅商賈之家,祁家也會丢臉,而祁家丢不起這個臉。”
周纾的話切中了周員外邏輯中的要害,周員外反思了一下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理所當然了,同時也有些惋惜:“祁四郎給我的感覺跟別的世家子弟不一樣。”
雖然游手好閑,可是無不良嗜好,養豬養魚養兔子那些都是無傷大雅的事情,既沒為非作歹,也不好女色。她對自己的女兒還好,更重要的是她沒有什麽野心。
別人找女婿定然是希望找一個頂天立地、事業有成的男子漢,可周員外想,她的女兒有本事養家,而祁有望有祁家的背景庇護,在此基礎上,她們成親後,祁有望日日都游手好閑也無甚大礙。
周纾認為 “祁有望與別的世家子弟不一樣” 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她不知道是祁有望的身世的特殊性造就的性子,還是說她天性如此。
她再怎麽算計自己的終身大事也不至于算計到祁有望的頭上,且不說祁有望的女兒身,即便是真男兒,她也不認為祁有望會對人動情。
——
被周纾暗戳戳地認為不會對人動情的祁有望此時正躺在琴室的草席上,一邊搖着蒲扇,一邊吃着冰涼的荔枝,偶爾還翻滾一下。
琴室外陽光正猛,山林中蟬鳴不斷,前些日子的大雨像是一場盛夏的夢。
祁有望有些神思不屬,也不知是否是想到周纾時身心都有些滾燙,還是天氣太熱,她總覺得背後的草席一點都不涼,便翻來覆去,想找一個涼點的地方消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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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着滾着,便碰倒了裝着剝好的荔枝的果盤,晶瑩剔透的荔枝連着冰塊也滾落在草席上。
秉着食物掉地上的“三秒定律”,祁有望也顧不得去想周纾了,迅速拿起那幾顆荔枝,全部給塞進了口裏。
林檎過來看見她又做出這種莫名其妙的舉動,一時無言,等祁有望吐出了荔枝核,才道:“四郎君,周小娘子讓人将那日借穿的衣裳洗幹淨送回來了。”
祁有望的重點卻在于:“小娘子來了嗎?”
“周小娘子沒來,來的是周家的下人。”
祁有望失望極了,又用力扇了扇蒲扇,才恹恹地道:“那衣裳是老嬷拿出來的,送到老嬷那兒去吧!”
林檎退了下去,祁有望忽然又生出了別的想法,從席上爬起來後,趿拉着鞋子便跑去找朱老嬷了。
朱老嬷正在驗收周家的人送來的兩套一模一樣的衣裳,她口中念道:“這周家小娘子倒是個細心體貼的,還擔心人會嫌棄她穿過了那套衣裳,給趕制了新的出來。”
說完,她又讓林檎将那套新的給退了回去。
祁有望道:“老嬷,你有這種看起來青春活力的衣裳,怎麽平日裏不見穿?你本就顯得年輕,穿上後豈非更年輕,更漂亮?”
朱老嬷笑容和藹地看着她,悄聲道:“這是老身給春哥兒準備的。”
祁有望驚詫極了,但是很快便興奮和期待了起來,做賊似的悄悄問朱老嬷:“老嬷,你不用我扮男裝啦?”
天知道她有時候稍微不注意做出了暴露了性別的舉止,朱老嬷都緊張得很。若是不再需要她扮男裝,是否說明她能徹底地釋放天性了?
朱老嬷不想讓祁有望掃興,有些為難地道:“春哥兒,這是老身私底下為你準備的,本也不知道是否有機會讓你穿上,只想着如果真的有那一日,老身再拿出來給你。”
“老嬷說了是我的了,那我就拿回去吧!”祁有望道。
“可——”
“我收着,等有機會穿了再拿出來,老嬷放心,我給藏到箱子底下去,不讓人翻!”
朱老嬷尋思平日打理她的貼身衣物的都是自己,也不必擔心會被人意外翻出來,便應允了。
祁有望高興地抱着衣裳回去,又将周纾的那方巾帕拿出來一并放進了箱子裏,就好像将對周纾的奇妙心思也一并裝進了箱子裏,祁有望關上箱子後,腦海裏總算不全是周纾了。
她歇了會兒,便帶着蒲扇去了茶亭茶山準備買點新鮮的茶葉回去給豬吃,——她養的豬像是吃茶樹吃上瘾了,一個月總得搞那麽幾次越獄,她防也防不住,以至于她總是得去茶亭茶山幫忙打理被糟蹋的茶樹。
後來她想了一個法子,認為茶亭茶山的茶樹既然那麽招豬崽喜歡,那她何不主動些上茶園買些新鮮的茶葉回去喂?
而這麽做之後,豬崽們可算是安分了些。于是每日到茶亭茶山溜達一圈,順便買些葉子稍微大點的茶葉回去喂豬也就成了她的日常。
快走到茶亭茶山時,迎面走來一夥人,為首的是一個大腹便便、身穿羅衣,渾身貴重飾物的男人,他的身側是一個身穿道袍,拿着羅盤,一臉神秘莫測的精瘦男人。他們的身後跟着一群仆役,陣仗很大。
他們在官道與鄉間小路的交彙處停下,精瘦男人看着茶亭茶山,喟嘆道:“這座山是風水寶地啊!……這些山嶺總體由東南往西北綿延而去,山下的水口也在吉位,使得此山構成了一處風水極佳之地。”
大腹便便的男人一頭霧水,但他急不可耐地問:“這話是什麽意思?所以說這座山是寶山?”
精瘦男人高深莫測地道:“可以這麽說。”
祁有望湊在邊上看熱鬧,聽見這看風水的說了一通晦澀難懂的風水術語,然後得出了一個這麽粗俗的結語,便問道:“這山是埋着寶還是什麽,怎麽就是寶山了?”
精瘦男人還未表示自己不高興,大腹便便的男人便呵斥道:“幹什麽的?哪兒來的小子?”
“我養豬的,怎麽了?”祁有望反問。
精瘦男人眉頭微松,露出了一個輕蔑的神情來,道:“風水的學問可高深着呢,你一個養豬的怎懂?!”
他又跟大腹便便的男人道:“吳員外想知道這座山能否助你的營生更上一層樓,以這兒的風水來說,山有貴氣,盡藏陰陽造化之玄機,在此處種作物不僅能存活,而且還能福澤家宅。”
祁有望心癢癢地想擡杠,道:“這山當然好了,土質好,土地肥力強,而且不陡峭,又有水源滋養,種什麽不能活呢?”
大腹便便的男人想揍她,他正要讓自家的仆役動手,祁有望對危險的到來還是有預感的,忙吆喝:“有人光天化日之下,恃強淩弱、狗仗人勢、為非作歹了!”
大腹便便的男人真想拿東西封了她的嘴,然而不知想到了什麽,略一遲疑,便冷哼道:“我不與你一個小毛孩計較!”
他甩了甩衣袖,離開了這裏,衆人又呼啦啦地跟了上去。
祁有望沒有跟上去,而是先到村子裏打聽一下,——既然對方這麽張揚地過來,必然有人知曉他過來的目的的。她打聽到的消息說那是信州的大茶商吳孝宗,來此就是想尋一塊好地新建茶園。
吳孝宗是信州最大的茶商,吳家的茶葉也占了信州茶行茶葉交易的兩成,——這是周家往年的茶葉交易數額的數倍,可見吳家的財力雄厚。
為了擢取更多的利益,吳家也一直在擴大茶葉的買賣,茶園也數倍于周家,是信州名副其實的大茶園主。
故而他會來這兒尋找好地方新建茶園似乎也無不妥之處。
可祁有望仍舊覺得有些不對勁,她細想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便直接去周家找周纾告狀:“小娘子,吳家想在楮亭鄉新建茶園,與你作對!”
周纾:“……”
吳家與周家作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同行之間有競争,且随着周家的發展,吳家的營生自然也會受到影響,這些都是正常的情況,可被祁有望這麽一告狀,她頓時覺得周家好似受了委屈。
“哦?那吳家挑好地方了嗎?”周纾問。
“這個我倒是沒打聽,只知道他們誇你家的茶山是寶山。”
周纾心中一動,吳孝宗盯上了茶亭茶山的事情她知道,但是原本她以為是吳家只是尋常的針對行為,可是經祁有望這麽一說,她倒是想起了先前認為這片茶山似乎與衆不同的事情來。
“莫非是吳家也察覺到了秘密興許出自茶亭茶山?”周纾心頭疑惑。
祁有望也道:“難道吳家看上了茶亭茶山?小娘子,你可千萬不能把那兒賣給他!”
周纾若是賣了茶亭茶山,那她以後豈不是看不到周纾在那兒出沒了?!
“商人講究利益,若是吳家給出一個滿意的價錢來,倒也不是不可以考慮。”
當然,那座茶山在周纾心中給出的價格,估計吳家也舍不得拿那麽多錢來換。
祁有望震驚地看着她,好會兒才拿小本本記上:“一個合格的女總裁,本質還是奸商。”
周纾:“……”
她怎麽覺得祁有望在罵她?
作者有話要說:旺旺:我怎麽不會對人動情呢?
舒舒:你倒是動給我看下。
旺旺:……感覺你在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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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更一時爽,補更火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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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0-03-21 16:32:02~2020-03-22 02:52:3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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