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懷抱
“四郎。”
“四郎!”
在周纾不知道喊了祁有望多少聲的時候,祁有望才算是回過了神,“啊”了一聲,問:“怎麽了小娘子。”
周纾無奈地重複了一遍她剛才的話,祁有望想了想,周纾不是外人,便道:“三哥想娶見嬌,但是我爹不許,他希望我能幫他說情。”
周纾微微詫異,見嬌是怎麽入了祁三郎的眼的?
她斟酌了下,道:“可是我從未聽見嬌提過此事。”
“是我三哥一廂情願。”
周纾明白了,祁三郎是想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來求娶他喜歡的人,然而祁家壓根便不會為他選擇一個出身農家的女子。
他畢竟是嫡出的,若是娶的妻子出身比別的兄弟都差,外人定會說祁忱厚此薄彼,祁忱這般愛重名聲,定然是不願意的。
“四郎出面的話,就有機會說服祁講授嗎?”
周纾上次呼祁有望的爹為“令尊”,祁有望還有些不樂意,但是周纾還未能那麽快就接受自己成為祁家兒媳婦的關系,思來想去,幹脆跟衆人一樣呼祁忱致仕前的官職。
祁有望沒糾結這一點,她搖了搖頭:“我爹怕是不會聽我的呢!”
周纾心想:“不僅不會聽,或許還會認為四郎的勸說別有用心。”
于是道:“既然你也沒辦法,那你為何要因此而悶悶不樂?”
“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自己似乎很沒有用,也幫不上三哥的忙。”
周纾從未見過她這麽垂頭喪氣的一面,而她的不開心似乎可以傳染,讓周纾也跟着情緒低落了起來。然而周纾很快便醒神了,她對祁有望招了招手:“四郎過來。”
Advertisement
祁有望不明所以地靠近她,到了半步左右的距離時,她卻發現倆人的距離一下子壓縮了,而她的身軀撞進了一個懷抱中。香香的,軟軟的,又帶着溫暖的溫度,還有那溫柔的氣息。
她比周纾還要高一些,然而此時此刻她就像個還未長大的孩子,躲在了周纾的羽翼下,靠着這點溫度來溫暖自己。
“小娘子?”
祁有望只要稍微扭頭便能看見周纾梳得一絲不茍,但是仍舊有些細小的頭發跟不上大部隊的雲鬓;然後是能令祁有望想到一種叫“貓耳朵”的零食的耳朵,因為她想像吃零食那樣輕輕的咬上一口。還有那細長的脖頸,像夏天裏牛奶味的雪糕,白白的,舔上一口,那滋味是這輩子都刻在腦海中的……
“聽人說,難受的時候,這樣會好一些。”周纾解釋道。
祁有望了然,也不知是否是周纾的話起了暗示作用,祁有望還真的沒有先前那種難受的感覺了。
她剛想說自己好很多了,可是又有些貪戀這個懷抱,便遲遲沒有開口。
兩人抱得久了,周纾的身子漸漸得熱了起來,她最終還是忸怩地放開了祁有望,問道:“四郎可好些了?”
祁有望心想她現在好得不行,然而她還是厚着臉皮道:“還是有些難受。”
周纾疑惑地看着她,很快便在她的臉上瞧出了“得寸進尺”來,登時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難受就多吃幾碗飯,少吃零嘴。”
“我只聽說吃零嘴能快樂的,還不曾聽說少吃零嘴就能解憂愁的!”祁有望趕緊維護自己吃零食的權利。
周纾不與她争辯這些,只給她支了個招:“四郎有情有義,然而此事四郎确實幫不上什麽忙。而不管是四郎還是祁三郎,想要在別人面前說得上話,還需自身的條件足夠,所以四郎與其埋怨自己幫不上忙,倒不如提起精神,努力讓自己說得上話。”
周纾的話令祁有望醍醐灌頂,她險些在這樣養尊處優的生活裏迷失了自己,幸而周纾的一番話又讓她想起了前世的種種,而那些新聞以及經歷讓她意識到,她只有自立自強,努力拼搏出一份事業、一片天地,她的聲音才能被更多人聽見,才能獲得別人的重視。
周纾便是這樣,她所仰仗的不僅僅是背後的周家,她正在極力證明自己即使是女子,也能撐起周家的家業。
祁有望即使很認真地養豬,可是在祁忱的眼裏,她仍舊是在胡鬧,她還沒有能讓祁忱刮目相看,對她的話重視起來的地方,所以與其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情緒低落,倒不如打起精神來改變這一切。
祁有望想通後,眼睛又是亮晶晶的,趕緊拿出小本本和筆墨記下:“小娘子說的對!”
周纾:“……”
然而她很快又茫然了:“可是我只會養豬,我爹瞧不起養豬的。”
她之所以養豬也是為了圓自己前世的念想,同時為了讓自己多一項經濟收入,不至于坐吃山空。而考慮到如何提升自己的社會地位,養豬的助力似乎不大。
周纾心想:“四郎才是上天的寵兒,否則身上的祥瑞作何解釋?然而這份祥瑞的存在到底是如何的,我至今也還未弄清楚。”
她想起撫州臨川的張鶴的經歷,便對祁有望道:“撫州張清安想必四郎也知道,他當年也是在族中說不上話,可後來憑借着‘清安稻’,也逐漸地闖出名聲來,種地與養豬其實在世人的眼裏并無區別,而區別在于是否能将這個領域的事情做到極致。”
她知道其實祁有望的生機閑園已經隐約有這樣的發展趨勢了,畢竟附近的百姓都在找祁有望家的公豬配種,而這就是一種需求,以及祁有望能往養豬這事上更上一層的征兆。
祁有望認真地思考了周纾的話後,頓時生出一絲野心來,她道:“那我不僅僅要養豬,我還要養牛、馬、羊,我要成為養殖大戶,讓信州甚至是整個江南都知道我的大名!”
在這一瞬間,周纾仿佛看見了一個很強大,又能給人安全感的身影。等她緩過神來,面前又是祁有望這張稍顯稚嫩的臉。
她提議道:“四郎若是閑着,不妨也利用一下家中的空地,種些家禽家畜愛吃的蔬菜果子,你倒是不必親自耕種,多些去走走就好了。”
若她的推測沒錯的話,即使祁有望不動手,她的祥瑞也能福澤那些蔬果,而讓她養的家畜吃了後,或許肉質也會跟她養的豬一樣,與別人家的豬有明顯的區別。
“好!”祁有望充分地展現了什麽叫從善如流。
周纾與她說完事情便回去了,當然,祁三郎看上了陳見嬌的事情她并沒有忘記,想了想,她還是抽空去了弋陽龍山鄉陳家一趟。
說是陳家,其實是周家的房子。
陳家因為沒落後,祖宅都變賣了,一家老小都搬到了很小的農家宅院去住。陳氏不忍兄長一家住得如此寒酸,見周家在弋陽有座很小的別業,便說服了周員外借給陳家居住。
那別業是周員外很多年前置辦的,當時的他為了打開撫州的市場,常常往返于兩地,因舟車勞頓以及身子虛弱而感到不便,便在兩地的中間買了座宅子,方便他落腳。
後來周家在信州立足,也無需他親自跑到撫州去了,那弋陽的宅子便空了下來。
那宅子是一進的院落,但是也不小了,進門後是一個大庭院,左右各有兩三間廂房,而北面的是廳堂與兩間耳房。陳家四口住在這兒并不會顯得逼仄,反而還顯得空蕩。
周員外雖然将這兒借給了陳家居住,但是并沒有忘記這兒,故而每三個月便會讓李管事來這兒一趟,看看陳治熊那混不吝的是否将這兒拆了。
陳治熊雖然對周員外的做法感到氣憤,但是他還真的不敢将房子裏的家什給賣了,因此周員外置辦的家具物什都還在,只是因為用的時間久了,難免會有些生舊。
周纾到的時候,屋裏正傳來陳治熊罵罵咧咧的聲音:“老子花那麽多錢讓你學琴棋書畫就是為了能将你賣出個好價錢,你勾引不到富家哥兒,又不肯去瓦舍賺錢,你哪兒來的臉賴在家中?老子将你賣了做妾,左右還能得好些錢!”
雖然沒聽見陳見嬌反駁的聲音,但是周纾知道陳治熊是在罵陳見嬌,她面色不虞,讓人去拍門。陳治熊又罵道:“還不快去開門,要老子親自去嗎?生你個賠錢貨有什麽用?”
沒一會兒,已經掉漆的木門咯吱一聲便開了,陳見嬌本來臉上沒什麽神色,但是看見周纾,先是一慌,随即又喜道:“阿姊你怎麽來了?!”
聽見陳見嬌的話,陳治熊也是一陣心慌,然而他很快就告訴自己,他只是在教訓自己的女兒罷了,何必擔心被外甥女聽見?于是就大搖大擺地上前來,笑道:“是燕娘啊,今日怎麽過來了,也不提前打聲招呼,我好讓你舅母給你準備好吃的!”
周纾不鹹不淡地跟他打了招呼,才道:“有些事到貴溪去,路過弋陽,便順道來看看舅父舅母與嬌娘。”
“到貴溪有什麽事呀?難不成又要開茶園了?”陳治熊好奇地問。
他的問題逾矩了,但是周纾知道他的德性,沒有多說,只是說了些模棱兩可的話敷衍了過去。
陳治熊撇撇嘴,又問周纾,陳自在在周家過得怎樣,還旁敲側擊地暗示她,他的錢不多了,希望她這個當外甥女的能懂得孝敬他這個舅父。
周纾是知道自己的親娘偶爾會救濟一下他的,她與周員外都想過“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的道理,給他安排一份差事做。然而陳治熊自诩官戶之後,不肯去做那等差事,便一直靠妹妹的救濟以及妻子的嫁妝過日子。
他一直口口聲聲說自己花錢培養陳見嬌的才藝,其實花的都不過是陳氏給的錢罷了。
周纾假裝沒聽懂,陳治熊在她這兒讨不着好,只覺得無趣,聊了幾句便以出去幹活為由,躲出去了。
周纾問陳見嬌:“舅父這是有活幹?”
陳見嬌嘆氣:“他哪有什麽正兒八經的活,不過是偶爾替人抄下書,賺幾個錢給自己買酒吃罷了。”
她娘的嫁妝都快花完了,家中的收入除了陳氏的救濟外,便靠她們母女倆做些女紅去換錢。
陳見嬌又道:“這些事不提也罷,阿姊快與我說說,是真的路過弋陽的嗎?”
周纾輕笑道:“瞞不過你,我是專程過來找你的。”
“阿姊找我有什麽事呢?”陳見嬌有些緊張,莫非是阿姊發現她曾經觊觎祁四郎,所以來找她算賬來了?
“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只是想知道你是如何看待祁三郎的?”
陳見嬌一頭霧水,但是她的腦子轉的很快:“我是如何看待祁三郎的?阿姊你專程跑來問我這個問題,莫非是祁三郎做了什麽與我有關的事情?”
周纾只好将祁三郎想求娶她,但是祁忱不給的事情大致地與她說了下。
陳見嬌瞪大了雙眼,腦子亂成了漿糊一樣:“怎會這樣,他怎麽能做這種事情呢!”
祁三郎先前還險些拆穿了她愛慕祁四郎的事情,而他們從頭到尾也沒有過多的往來,祁三郎怎麽會想要求娶她呢!陳見嬌實在是想不明白。
“看來你與他并不是兩情相悅的。”周纾松了一口氣,她最擔心的是陳見嬌也動了心,到時候受到祁家的反對打擊,那得多受傷。
她不曾後悔告訴陳見嬌這件事,因為她很難保證祁家那邊不會發生什麽變故,屆時見嬌若是對這些事一無所知,而受到了蒙蔽,以至于犯下什麽錯事,那她也不會原諒知而不報的自己。
“誰與他兩情相悅了!”陳見嬌有些生氣,氣祁三郎明知道自己愛慕祁四郎,卻偏偏要求娶自己,自己若真的嫁給他,日日看着祁四郎與自己的阿姊恩愛纏綿,她得多難受!
而自己的心都不在祁三郎的身上,他這麽做,對他又有什麽好處?!
不過她很快地便松了口氣:“幸好祁講授沒答應!”
周纾哭笑不得:“祁家說你是農家女出身,你怎麽好像挺慶幸的?”
陳見嬌道:“可我的家世本來就不好啊,陳家與祁家是門不當戶不對的,這一點我很有自知之明,所以為何要怪祁家看不起我呢?”
周纾嘆氣,她舅父這樣的孬種能生出見嬌這樣的女兒,那真是靠舅母的教養。
作者有話要說:旺旺:這是貓耳朵、這是牛奶雪糕、這是包子、這是……總而言之,想吃!
舒舒:滾!
——
感謝在2020-04-06 18:33:29~2020-04-07 17:13: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焦糖馬頭 10個;龍馭、不斷跳坑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無情的撒花機器 5瓶;Thyme 2瓶;花花世界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