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大婚

清明節前後往往春雨綿綿,十天半個月不見晴,而過了端午,雖然雨天也多,但是晴天時間往往會長一些,挑選合适的成親吉日就容易許多。

信州城裏在五月成親的人家不下十戶,為了避免沖了喜,按照習俗祁有望與周纾都是不能去參加別人的婚禮的,她們二人也無暇去參加別人的婚禮便是了。

成親的前兩日,祁有望便回了祁家主宅,因二人成親的地點還是在主宅這兒,故而周家派人來鋪設房奁器具等都是在主宅。

因周家在信州的人丁并不旺,周員外也不想讓人回建州将自己的族人找過來,所以就請了一些人充當周家的親戚來充門面。這也是許多人家慣用的方法,在此并不罕見。

陳自在作為周纾的表兄,自然是這些人裏關系最親近和密切的,為此他毛遂自薦,帶着那些充門面的人去祁家幫忙。

陳自在是第一次進祁家的門,祁三郎和陳見嬌成親那日他要在陳家幫忙,且信州城這邊還有周家,他便沒有跟着過來。

這回過來他也頗為低調,除了辦正事外,并沒有別的舉動。只是郭氏看見他,總覺得在哪裏見過他,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便又被別的事分了心。

等天黑了,祁家招待完陳自在一行人,送他們離去後,郭氏才道:“我想起來了。”

祁二郎看着妻子,一臉不解:“你想起什麽來了,咋咋呼呼的?”

郭氏道:“只是想起那周小娘子的表兄似乎與三郎認識。”

祁二郎無語道:“那陳自在是三郎的妻舅,他們認識不是正常的?”

說完也不想聽郭氏說這些話,便轉身離去了。

郭氏眼神一暗,倒是邊上的祁有望聽了,問:“二嫂定然不是那種會忘了陳自在是三哥的妻舅這種事的,所以二嫂認為他們認識,莫非是指在三哥與三嫂成親之前就認識了?”

郭氏點了點頭,道:“去年我與娘到芙蓉湖時,遇見三郎與人在芙蓉湖前閑聊,只是我們到的時候,那人看樣子是不想打擾我們,還沒碰着面便離去了。當時我也沒怎麽在意,可是如今看見了那周小娘子的表兄後,才想起,那日與三郎在談話的似乎就是他。”

祁有望微微詫異,問:“二嫂确定嗎?”

她這麽一問,郭氏反倒有些不确定了:“只是覺得眼熟,三郎帶到我們面前讓我們認識的友人并不多,那次我稍微上了心,可是畢竟時隔近一年,也就那匆匆一面,我并不敢确定。”

Advertisement

祁有望沒再說什麽,倒是私底下去問了吳氏,吳氏道:“我哪裏能關注到那麽多面孔?”

祁有望就知道她沒留意那人的面容,也就不再問她。

雖說這件事跟她完全沒有關系,可是她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既然陳自在與她三哥早便認識,何以還刻意保持距離,在三哥成親之後才稍微表現得關系密切?

祁有望忽然想起她三哥非陳見嬌不娶,而陳家到周家提出讓周員外收陳見嬌為義女之事,當時她還覺得這個操作太騷了,可是如今看來這個騷操作或許不是出自陳治熊之手的?

祁有望無法确定,她倒是想請周纾幫忙參詳一下,奈何明日便是迎親之日,她也有一堆的事情要忙,不可能跑過去找周纾聊這件事的。

于是她暫時按下此事不去想。

夜裏,祁家張燈結彩,紅綠綢緞鋪滿了廊庑、梁柱,祁家已經有族人到這兒來幫忙了,而祁忱自然得辦筵席請族人們。祁有望身穿亮麗的衣裳一一見過這些族裏的叔伯兄弟,等到了吉時,便先到家祠去祭拜。

祁家的家祠只供奉了祁忱那一輩往上三代的祖先牌位,整個家族的大祠堂并不在此,而往往重大的日子時才會需要到大祠堂祭祀。

祁有望去祭拜,只是告知祖先,他們有兒孫要成親、綿延子孫罷了。

祭拜了先祖,祁有望便抓緊時間去休息一下,然而方氏又将她喊了過去,給她系了長命縷。

這長命縷是由青、白、紅、黑、黃五色細繩編織而成的,既是孩子出生之時給孩子系戴的,也是端午時節無論大人兒童都能系上,驅邪、祛病、寓意健康長壽的物什。

不過在長命縷上,又挂着一個彩色的布袋兒,裏面沉甸甸的裝着一些東西。方氏道:“這是你小時候佩戴的平安扣,因你頑皮,總是丢三落四,因此這平安扣,我便先幫你放了起來。如今你性子沉穩了許多,這平安扣也該還給你了。”

祁有望摸出來一看,是一塊圓潤瑩白,狀似銅錢的玉。平安扣也是寓意平安的物件,只是這些玉對祁有望來說并非什麽稀罕物件,她拉着方氏的手,道:“嬷嬷怎的一副我要嫁出去的模樣?這些物件嬷嬷都幫我收着這麽久了,不妨再多放一些日子。”

方氏哼了哼,道:“你可不是要‘嫁’出去了?!”

祁有望“嘿嘿”笑了下,又将平安扣給塞了回去:“我可不管,嬷嬷得幫我收着。”

方氏又給推了回去,還讓人拿出一對金镯子來,道:“平安扣你戴着,還有這對镯子,明日是要給周家那丫頭的,今晚便在我這兒放一晚吧!”

得知周纾有禮物,祁有望也樂開了懷,便将平安扣收下,又要方氏替她挂上。做完這些,她又提議方氏到楮亭鄉去長住,這樣一來,她其實就跟還未成親時一樣,也能在方氏膝下盡孝了。

方氏倒沒拒絕,還道:“那兒的山水确實不錯,住的人舒坦。”

二更天的時候,祁有望吃過了宵夜就去歇了兩個時辰,然後就被喊起來沐浴焚香更衣,等吉時到了就在迎親隊的喜聲中出門了。

周家,即使這兩個月來周員外為周纾的親事而忙上忙下,可他的身體精神卻一日比一日好,周纾成親這一日,他更是三更半夜都睡不着,盯着着家中的仆役幹活。

周纾準備的時間比祁有望那邊長,首先她也要沐浴更衣,也得祭拜祖先,還得拜過周員外與陳氏……

一直忙到天方亮,周纾強打精神,在等待的時候又拿賬簿來看。陳氏發現她這個舉動後,十分無語,将賬簿抽出來,道:“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你便歇息一日又如何?”

周纾無法,只得坐着發呆。她想到今後住的便不再是這個房間,心底還是有些許失落的,可是新婚的喜悅又壓過了這種愁緒,她聽着外頭衆人忙碌的動靜,唇角也稍微翹了起來。

朱珠興奮地告訴周纾,迎親的隊伍來了,還随時告訴周纾外頭的情況,一直到樂官準備作樂催周纾化妝,周纾忽然讓朱珠傳話,道:“此樂不足以令我化妝出門。”

突生變故,衆人都有些懵,而陳自在圍觀之後,不知為何感到竊喜,他想,最好便是周纾使性子刻意刁難祁家,如此一來,兩家都會鬧得不太愉快……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祁有望并不着急,她不知是想到了什麽,讓林敬将她的琴抱出來。她道:“那為夫親自作樂催妝,娘子是嫁與不嫁?”

問完後,她便在周纾的房門前坐下,雖說在衆人面前彈琴她還是有些緊張的,只是成親的緊張她都克服了,又何須在意衆人的注目?

再者周纾便在房中,她想着往日在琴室裏為周纾演奏時的情景,不知不覺地便代入了琴室之中,心無旁骛地彈奏起了她這張新得的伏羲式琴。

衆人都不曾想到祁有望會這般應對,而令他們驚詫的是,祁有望的琴技完全不符合她作為一個纨绔子弟的形象,——簡直彈得太好了!

有人悄悄地道:“聽聞祁四郎的生母是琴中名師吳氏。”

“難怪!”

“都說修琴以修身養性,這祁四郎是吳氏所生,琴技如此高超自然也不出奇了!”

當然,在祁有望的名聲之下,她這一番表演可謂是驚豔四座了,這會兒也沒人在意周纾“找茬”的事情了,反而因祁有望的應對得當,令這一段親事更加為人津津樂道。

琴彈完了,祁有望這才聽見屋內傳來周纾的話,而朱珠扯開嗓子傳話:“小娘子說嫁!”

外頭衆人便起哄了:“周小娘子說嫁!”

祁有望一樂,又跟衆人說了不少答謝的話。

那邊周員外與陳氏算是徹底地松了一口氣,他們也未曾想到周纾會這麽大膽敢挑戰舊俗,不過祁有望的應對也讓他們喜上眉梢:“這孩子的腦子靈活,轉的快,且肯在衆人面前給舒舒面子,不錯!”

在周纾開始化妝的時候,祁有望便與周員外等人坐到一起吃茶聊天。

雖說催妝之後才開始化妝,可周纾的臉上先前便抹了玉女桃花粉,如今只需抹上胭脂、修眉毛、畫眉與點唇便行了。然後便是貼花钿、盤發髻,與換上綠色的喜服。

等了半個多時辰,媒人才将祁有望喊進屋裏接周纾出門。

祁有望來周家無數回,這次卻是第一次進周纾的閨房,和她想象中一樣,周纾的閨房比較簡樸,但是書籍很多,室內有茶香沁出,只是這會兒也差不多被滿室的胭脂花粉、香料的香氣給掩蓋了。

周纾便坐在床上,祁有望卻覺得心跳快的都像要跳出來似的。她将那群湊熱鬧的給趕了出去,這才笑嘻嘻地到周纾的面前,問:“娘子妝可成了?”

周纾掀開眼眸,見祁有望一身紅裝,長身玉立,衣裳映襯得她唇紅齒白,好一個翩翩少年郎。

同樣的誇獎之言在耳邊響起,原來是媒人婆已經開口誇二人是如何的天造地設了。

周纾眼睛和嘴唇都帶上了笑意,她道:“妝成了。”

“那便随我出門吧!”祁有望上前去牽周纾的手,周纾的手心有絲絲冰涼,但是祁有望卻覺得滾燙無比,可她抓緊了便不願意放開了。

周纾随她出門,心想,出了這房門,她們往後的命運便真的要糾纏到一塊兒了。

心裏頭有一絲絲沉重,但這并不能阻礙周纾走出去的決心。

在萬衆矚目下,祁有望攜周纾亮相了,二人站在一起,哪怕沒有那醒目的喜服,她們怕也是在人群中最鶴立雞群的一對。

雖然周纾拿蒲扇擋住了臉,可旁人從側面看去還是能看見她的側顏的,當即暗暗悔恨以前為何不早些來求娶周纾。

也有些女子看見笑容陽光燦爛的祁有望,也險些咬碎一口銀牙:“都怪她們說祁四郎不靠譜,是個纨绔,非良人。瞧這模樣,多俊俏,即使不靠譜,可我也樂意天天對着他呀!”

祁有望聽見這些誇她的話,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她本想跟周纾得瑟,奈何考慮眼下還是婚禮上,一群人看着呢,便只好按捺下來。

克擇官催着她們出門上馬車,但是按照習俗,一堆人會出來攔住她們,于是祁有望又高興地派發了一些錢財,她們這才順利地出了周家的門。

出門後一行人沒有直接往祁家去,而是在信州城轉了一圈,這才往祁家去。

按照習俗,回到祁家之後,新娘子是要吃飯的,寓意從此吃夫家的飯。然而周家跟祁家的協定裏,周纾是不吃夫家的飯的,因此這一步驟省略了。

雖然有人察覺出來了,可也沒有開口說,畢竟每家每戶辦喜事的儀式也不完全是一樣的,萬一吃飯的內容放到後面才進行呢?不看祁有望在周家親自彈催妝的曲,周纾才肯上妝麽!

沒有人提這些事出來掃興,婚禮便進行得很順利。

祁家人齊聚一堂,新晉為祁有望的三嫂的陳見嬌也在堂上見證了她迎娶周纾的婚禮。祁有望臉上的笑容一如當初,而周纾鮮少在人前流露的真實笑意的笑容也為她增添了幾分光彩。

祁忱心想,若非周纾的出身,他怕是會認為這是自家兒子與兒媳中最天造地設的了!

婚禮還未進行完,便已經有人按捺不住了,悄悄問祁家仆役:“你們四郎君成親,席上定有他養的豬吧?”

那仆役笑道:“有一道茶香豬肉做的菜肴。”

那人咽了一口唾沫,他對成親的儀式并不感興趣,左右都沒什麽新意,倒是上次來參加祁三郎的婚禮,吃過了那道豬肉美食後,他對等會兒的筵席期待了起來。

很快,儀式便進行到了房中的那幾步,再無外人什麽事,祁家人便邀請他們坐下來歇一歇。

房中的祁有望與周纾喝了交杯酒,又将各自的一绺頭發剪下绾在一起後,總算是得以緩一口氣了。

周纾還得換妝,祁有望側躺在床上等着,她見被上有蓮子花生,便剝殼吃了起來。

房中一幹人等:“……”

新婚大禮在床上吃寓意“百年好合、早生貴子”的瓜果是什麽奇怪舉止?!

不過想到這人行事毫無章法,她們倒也懶得開口勸阻了。

周纾換了妝容,見地上都是祁有望剝的花生殼,還未開口,祁有望便趕緊拉她坐下,将剝好的花生仁給她:“小娘子忙了一整日,還未進食吧,先吃點東西填一下肚子。”

朱珠心道:“我家小娘子一向端莊,注重儀禮,怎會吃呢!”

豈料周纾眨眨眼,頑皮道:“四郎喂我便吃。”

朱珠瞪大了雙眼,一副完全不認識周纾的模樣。

祁有望真打算喂周纾,只是在這麽多人的面前,她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好在禮官進來請她們出去行答謝賓客之禮了,想到待會兒便可以入筵了,這花生吃不吃倒無所謂了,周纾便與祁有望一起出去了。

親朋好友們紛紛祝賀祁有望與周纾,她們也一一答謝回禮,又招呼賓客們入筵。

一直到太陽下山,賓客們吃飽喝足了離去,祁有望與周纾才得以脫身回房。

朱珠與林檎,一人幫忙将床上的花生蓮子百合等弄下來,另一人則去吩咐廚房煮熱水給二人沐浴更衣。

饒是精力旺盛的祁有望,經過這一遭也累得夠嗆,這會兒只想早些洗完澡就睡覺去。周纾解下珠飾,又卸去妝容,她看了一眼正在躺屍的祁有望,嘴角含笑地逛起了祁有望的房間來。

祁有望的房間書籍也不少,只可惜并非外人眼中那些聖賢之書,而多是曲譜,又或是什麽志怪話本。

她微微詫異:“四郎怕鬼,卻愛看志怪話本?”

祁有望幹笑:“要不是看了這些,我怎會怕?”

周纾:“那你還看?”

“打算克服一下嘛,看了一些後不看了永遠會怕,可是看得多了,或許就覺得沒什麽可怕的了呢!”

她的思路如此清奇,周纾實在無言以對。

作者有話要說:旺旺:好累,等結婚等了五十多章,就跟過了五十多年一樣漫長。

舒舒:看樣子委屈你了。

——

唔,打個廣告?方便面專欄的預收文目前有幾本,分別是兩本修仙文《和前任一起修仙了》、《修仙之探微仙君》(這本确定暫時不開),然後有本多題材類型文《修仙大佬穿成作精女主播後》,以及一本想嘗試的新類型《世界的邊緣》(這本目前随緣更新),至于文案這裏就不放了,有空的可以點進去專欄看一看。

所以想問下,下一本開的話,大家會比較想看哪一本。(方便面會以收藏漲幅為參考)

——

感謝在2020-04-14 22:31:32~2020-04-15 18:37:4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書楓、狗砸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斷跳坑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七三i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