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會面
周纾回到家,看見祁有望在琴室裏盤腿坐下,抱着她那張舊琴擦拭,神情認真專注,又輕松自然,口裏哼着不知名的曲子,一派樂無憂的模樣。
周纾想讓祁有望保持這份赤子之心,便沒有拿陳自在告狀的事情來惹她煩惱。
“四郎心情好,想必是今日外出有所獲。”周纾在祁有望身邊跪坐下,指尖輕輕劃撥那張舊琴弦。
祁有望臉上挂着笑容:“那是自然,而且我也靠着娘子的茶,認得了不少新朋友。”
祁有望就是這麽容易滿足的一個人,周纾只覺得可愛,想将最好的東西都留給她,今日因為她而跟親娘吵架帶來的壓力也在這一刻消散了。
“我的茶嗎?難不成不是四郎招人喜歡?”
別看祁有望之前為了一碗陳年舊茶而跟茶館辯駁,她要是正經起來,那可是一派風流儒雅的俊哥兒模樣,總會有人不受刻板印象的影響而與她結交的。
祁有望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兒,她放下舊琴,一把撲倒周纾,然後問:“我招誰喜歡?”
周纾笑着勾了勾她的鼻尖,道:“招我喜歡。”
祁有望大悅,又死賴着不起來,反而還親上了嘴兒。
她們的家既然是仿照楮亭鄉別莊改造的,琴室的三面開闊之景自然也仿造了去,只不過外頭并不是林子,而是高牆,以及一條僻靜的後院小道罷了。宅子裏有下人,周纾可不敢跟祁有望在此纏綿。
“四郎,回屋去。”周纾道。
祁有望笑嘻嘻地跟周纾咬耳朵:“我只想親親娘子,娘子想那事啦?”
周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是我想那事?那是誰在蹭我?還有那雙手是誰的?”
祁有望裝傻:“有這事?我看看。”
周纾掐她的手背:“剛擦拭舊琴,滿手都是灰,不洗幹淨休想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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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有望:“那咱們躺會兒,聊聊天。”
二人如今關系猛進,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仿佛有說不完的話,這一聊,就是一個時辰。林檎與朱珠來告訴她們熱水已經燒好時,那眼神好似她們已經在琴室裏親熱過一回似的。
祁有望在外人面前臉皮都厚,這會兒笑嘻嘻地拉着周纾要共浴,周纾嗔道:“你快些去洗,我回書房處理一些事。”
又在她耳邊低聲魅惑:“洗好了乖乖在床上等我。”
“只等半個時辰,娘子不來我可先睡了。”
周纾在書房待的時間不長,她沐浴完後,在祁有望給的時限內回了房。
二人早早地歇下,一大早便精神抖擻地一起出了門。
周纾約了李員外等人去茶葉鋪,沒多久,李管事就匆匆跑來告訴她:“小娘子,打聽到了,聽說昨日在李員外的茶館鬧事的潑皮招了,讓他故意敗壞楮亭紅茶名聲的是孝賢坊的莊員外!”
不說周纾,便是李員外對此都感到驚詫,因為他們猜過吳孝宗,猜過曹詠致,但是卻沒想過會是莊員外。
莊員外是信州的茶商,不過所擁有的茶園卻不算多,在信州衆多茶商中,只能算中等規模的。他跟周家沒有什麽合作,但是也不曾結仇周家,所以周纾實在想不到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找那姓莊的算賬去!”李員外道,莊員外影響的可不僅僅是周家的買賣,還有他的茶館,他如何肯放過莊員外!
周纾卻道:“這事我們無私自懲處他的權力,不如去茶行。”
李員外問她:“茶行可是有吳孝宗的眼線的,就不怕他插手?”
“有便有,他還能徇私不成?正好敲山震虎,讓那些蠢蠢欲動的人能有所忌憚。”
于是他們便去了茶行将此事上報,要求茶行給周家以及李員外等合作茶商的茶館讨回公道。
吳孝宗知道了這事,樂得看戲,但是事情越鬧越大,茶行也壓不住,只好要懲處莊員外。
茶行是商業組織,也沒有權力處罰任何茶商,但是失去了茶行庇護的茶商在這信州城是沒有立足之地的。
吳孝宗假惺惺地勸周纾:“周小娘子何必咄咄逼人?他不過是嫉妒心重,一時想岔了才做的這種事,讓莊家給你賠不是就成了,趕盡殺絕太造孽了。況且他也算是間接幫了周小娘子。”
周纾冷笑:“吳員外大義凜然,可四年前一位茶販子因為用假茶代替吳家的茶賣了,被吳員外發現,那茶販子可不僅僅是賠禮道歉這麽簡單,他被打斷的手腳不說,家中妻女無以為繼,被你賣入私窠巷,生不如死。”
吳孝宗沒想到她現在有底氣了,敢掀他的底子了,便怒說:“那茶販子賣假茶本就是重罪一條,他還影響了吳家的清譽!”
“那姓莊的,便不是影響了我周家的清譽嗎?還有與周家合作的各茶館,一旦給了不明真相的百姓壞印象,便是怎麽努力都挽救不回來的!”
“對啊,要是百姓都認為楮亭紅茶不好喝,那我們的損失誰賠?”李員外道。
吳孝宗被駁斥的啞口無言,況且他發現了不少茶商都站到了周纾的那邊不說話,他們都是跟周纾合作的茶商,若是這事真這麽算了,他們的損失也是很大的,且會助長這樣的歪風邪氣。
最終莊員外不僅要向周纾以及衆位茶商賠不是,還得面臨茶行潛規則裏的“懲罰”。
如此一來,莊家的信譽在信州城便毀了,而對于一個商人來說,信譽是十分重要的,他沒了信譽,買賣再也做不起來了。
所以最終莊員外變賣了家産,舉家搬遷到別處去。
吳孝宗見本來還跟自己站在同一戰線,要一起對付周纾的茶園戶們都偃旗息鼓了,這心裏就更不舒服了。
就像他所害怕的一樣,周家在茶行的地位越來越高,也越來越多的人站到了她那邊去,而吳家則漸漸地被排斥在外!
——
解決了這件事,周纾遞給張鶴的拜帖也得到了回應,她想答謝張鶴,并且給賠不是,畢竟是因為周家而牽連了張鶴。
張鶴本就沒計較,不過還是答應見她一面,地點就定在了芙蓉湖。
祁有望自然是要陪着周纾一起去的,二人挑了些茶葉當禮物,早早地便到了芙蓉湖。
祁有望與周纾還是第一次來這兒呢,趁着時候還早,便閑逛了會兒。在這兒,她們還遇上了祁三郎與陳見嬌。
祁三郎似乎很喜歡來這兒,他跟陳見嬌說,在那日二人在此遇到,而陳見嬌并不在意他的不祥之身時,他便決定非她不娶了,所以這兒對他而言意義重大。
二人成親已經快一年了,陳見嬌還是沒有跟祁三郎圓房,而祁三郎也還算有耐心,并沒有做出強迫她的事情來,反而有時候會想着法兒讓她開心一些。
陳見嬌又非沒有情感的草木,當初只是不喜歡祁三郎背後說祁有望與她阿姊的是非而已,都過去這麽久了,他對她的好,也足以讓她慢慢地改變對他的想法。
得知祁有望與周纾還要見張鶴,陳見嬌也沒有跟她們聊太久,等分別後,祁三郎忍不住問陳見嬌:“你……心裏還有四郎嗎?”
這麽久以來,他都不曾問過她,如今實在是憋不住了,想聽聽陳見嬌的心底話。
“我若說沒有,你信嗎?”陳見嬌反問。
祁三郎心裏一喜,點頭:“我信。”
陳見嬌沒說什麽,祁三郎又問:“那何時能将我裝進心裏呢?”
祁有望與周纾自然是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的,二人到約好的館裏後沒多久,張鶴便攜夏紀娘前來了。
周纾幾乎是一眼便認出了對方的身份,因為張鶴身穿普通百姓很少能穿上的青衫,身旁的婦人看起來端莊大方,二人的身後還跟着随從,一看就知道來歷不凡。
不過讓她稍微意外的是那張鶴看起來長得很年輕,臉上幹淨無須,說只有三十歲,也有人信。
周纾不着痕跡了看了一眼自家的四郎,發現果然再好看的男子都不如自家女扮男裝的女嬌娥。
夏紀娘也注意到了這對小年輕,她的目光在祁有望的身上掠過時,有一絲遲滞。
張鶴感覺到了,低聲詢問:“紀娘怎麽了?”
夏紀娘笑着搖了搖頭:“老毛病了,總覺得長得那般清秀好看的孩子跟二郎一樣。”
張鶴瞪大了雙眼,說:“紀娘的眼睛那可是火眼金睛,你看得總不會是錯的!”
于是也八卦地張望,夏紀娘覺得失禮,趕緊拉住了她:“你都是當祖父的人了,端着點。”
張鶴只好收回視線。
二人正嘀咕着,那邊的周纾便與祁有望走了過來,詢問道:“請問閣下是張承議郎張清安與孺人嗎?”
張鶴之妻夏紀娘因為多種原因,也是被封了诰命的,雖然是最低品級的孺人,但是也足夠令人尊敬的了。
“正是!你便是周小娘子?原來竟是這般年輕!”
夏紀娘的目光在張鶴面上掃過,後者一懵,然後趕緊道:“真是年輕有為呀!”
周纾掩嘴輕笑,道:“承議郎謬贊,晚輩還需向承議郎與孺人多多學習才稱得上‘有為’。”
張鶴與夏紀娘也是在二十出頭的年紀裏便開始聲名鵲起,所以周纾這話并不完全是在拍馬屁。
二人也不覺得周纾市儈,倒是樂意坐下來與她交談。
祁有望自然不會讓衆人忽視了她的存在,她一直很安靜,除了因為時刻謹記不能攪和了周纾的事情外,也因為她對張鶴實在是好奇,這麽年輕的一個人,到底花了多少時間就琢磨出了清安稻呢?這比袁爺爺還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