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有喜

周員外與周纾整日忙着茶園的事情,陳自在又回了家,陳氏覺得生活無趣多了,就想趁現在手腳還靈活,想幫周纾帶孩子。

于是陳氏每每見到周纾便催她跟祁有望早點生個孩子出來,周纾無法,只好借故讓陳氏到祁家去見方氏跟吳氏,這二人是知道祁有望的身世的,所以肯定能想辦法穩住陳氏。

果不其然,方氏跟吳氏一點都不着急祁有望的子嗣問題,還說祁有望年紀還小,再多等十年都等得起。

陳氏心裏着急,祁有望等得起,可周纾等不起啊,再過十年,周纾年紀大了,生孩子更加困難了,反觀祁有望還能去找年輕貌美的小娘子幫忙生孩子!

方氏人老成精,怎麽會看不出陳氏心裏所想,于是又說:“聽說親家的身體好轉了。”

陳氏道:“确實好很多了,如今天天往茶園那兒跑,也不怕受累!”說到這兒,她還有些埋怨,擔心周員外的身體才好利索沒多久,可別又累出病來!

“你們還年輕,何必這麽早便将目光放到孩子們的身上?”

陳氏心想,對哦,她的年紀也就四十歲,還不算太老,近些年身體也十分健康。早些年之所以一直沒和周員外再生孩子,也是因為周員外的身體不好,如今周員外身體好轉,最近也有精氣花在床事上了,那是不是還有希望為周家生下一個兒子?

方氏不管陳氏是如何理解她那句話的,總之陳氏在她面前确實還年輕,可以去做許多事情,沒必要天天盯着周纾的肚子。

陳氏想到她接下來要做什麽後,便熱衷地跟別家女眷交流一些生子秘方,然後還天天往楮亭鄉跑,為的是多制造一些和周員外同床共枕的機會。

當然,礙于周員外的身體不适合喝太多亂七八糟的藥,陳氏也沒給他煮藥。

頭幾次她還有些擔心,特意請郎中來給周員外看過,那郎中看了後,道:“員外如今身體健朗多了,氣色也好,紅光滿面,這是好轉的吉兆。不過也要注意,不可太過勞累,另外房事也得注意節制。”

想到夫妻倆最近的房事有些頻繁,二人都紅了臉。

送走郎中,周員外才問陳氏到底在想些什麽。

其實身為枕邊人,他當然是發現了陳氏近來的舉動很奇怪,不過想到這些年,他自然也是有需求的,可偏偏身體不好,每次都草草了事。

這可真是太打擊他了,以至于後來他自暴自棄,将全部身心都放在了培育周纾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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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身體好轉,他發現自己又能重整雄風,加上陳氏的主動,于是就沒了節制。

好在夫妻二人都還算是理智尚存,找了郎中來,聽了醫囑,這才坦誠起來。

陳氏道:“我想着我還年輕,要是還能再生一個孩子,燕娘以後也不至于太孤獨了。”

周員外是有一絲心動的,可是想到那麽出色的周纾,将來因為那個可能會出生的弟弟而将所有的一切拱手讓出去,她不會甘心的,他也難保周家日後能在那個還沒有蹤跡的子嗣那裏發揚光大。

“這事,随緣吧!”周員外嘆氣,若是真的能再生一個孩子,不管男孩還是女孩,他都會将其撫養長大,至于周家的家業,等那個孩子能超越周纾再說吧!

周員外因為要打理新茶園移栽茶樹的緣故,被祁有望安排住進了祁家別莊,而陳氏一直跟着周員外,也住了進去。

周纾想着這兒的水土确實養人,加上有祁有望在身邊,對二人的身體蘊養也會有好處,就沒反對。

至于爹娘房中的事情,她是一點打聽的興趣都沒有的,見陳氏沒有催她跟祁有望要孩子,她反倒自在一些。

年關将近,周纾忙了一年,終于得以歇息一段時日,而祁有望反倒忙了起來。

年關不管是尋常百姓,還是富貴人家都需要過年,從冬至開始,祭拜祖先、酬神等事情就不斷,對牲畜的需求便一直很高。

往年富貴人家都是買的羊來祭祀,只有像祭祖那樣的大日子裏才會準備三牲。三牲分別是牛、羊、豬,然而在朝廷禁止殺牛的環境下,牛肉一般會用雞肉或者鹿肉等代替。

而今年信州許多人家都舍棄了羊,選擇了祁有望的茶香豬來酬神。

尋常人家買不起茶香豬,便退而求其次選擇了楮亭鄉養豬的百姓家裏的豬肉,為此,楮亭鄉今年的豬,除了病恹恹的,居然一頭不剩地賣了出去,不少百姓額外得了一大筆錢財過年,心裏別提多高興了。

至于祁有望的豬,除了還小的豬崽以及懷孕的母豬、留種的公豬,基本也賣完了,她投入養豬的成本賺了回來不說,還足夠她再開一個同等規模的養豬場。

至于她養的母馬與母驢肚子裏的情況也好,相信很快就能生下一胎胎健康的騾來。

或許是因為她擔心懷孕的母馬與母驢會比較脆弱而常常親自照顧的原因,這些馬跟驢對她親昵的程度不比豬舍裏的豬崽們。

每次周纾看見豬舍的豬崽們對祁有望那麽親昵,結果長大後卻還是成了別人砧板上的肉時,她就覺得,祁有望可比自己“冷酷無情”多了。

豬崽們大抵沒想到,它們信賴的豬仙其實是豬販子,可偏偏它們還甘之如饴!

“哼。”想到這裏,周纾看見祁有望在她面前走過,就冷哼了一聲。

祁有望:“?”

祁有望還是湊到了周纾跟前:“娘子,你怎麽了?”

“沒什麽。”周纾當然不可能因為一些豬而跟祁有望鬧的,這太不理智了。

“難不成是我近來沒時間處理節禮之事,娘子生氣了?”祁有望在周纾的調|教之下,學會了在自己身上找問題。

“這些事我都處理好了,生機閑園的事情多,你處理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祁有望抓了抓腦袋,只好将剛才周纾的那一聲冷哼當成錯覺。

“對了,我聽說娘請了郎中回來,不知道是不是身體不适,娘子要不要過去問一下?”祁有望道。

周纾還是有些擔心的,便跟祁有望到了周員外與陳氏暫住的廂房中。周員外外出了,陳氏則跟自己的婢女說着什麽,面上不見愁容,反倒是一片喜色。

“娘。”

見到周纾與祁有望來了,陳氏臉上的笑容更甚,讓二人都有些懵。

“娘,聽說你請了郎中來,可是身體有何不适?”

陳氏笑容越發燦爛,但是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又稍微收斂,然後說:“近來胃口不佳,也不知道是否是年關近了,忙得暈頭轉向鬧得,就請郎中回來看了看。郎中說我的身體無恙,就是……”

說到這裏,她有些猶豫。

“就是什麽?”周員外剛好回來,跨進房門便聽見這話,也忍不住好奇。

陳氏高興地迎上去,摸着小腹迫不及待地與周員外分享喜訊:“郎中說,我可能有喜了。”

房中四人除陳氏外皆愣在了原地,旋即周員外回過神來,激動地握着陳氏的手,問:“可是真的?”

“郎中說才兩個月,或許還要再大一些,胎穩了才能确定。”陳氏紅光滿面,像個年輕的婦人。

周纾與祁有望也回神了,周纾雖然擔憂陳氏的年紀生孩子不合适,但是也沒有開口。看着周員外臉上掩飾不住的喜意,周纾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那趕緊回家安胎!”周員外搓着手,已經很久沒有什麽事能讓他這般激動的了。

周纾忙道:“爹、娘,稍等。”

周員外與陳氏這才記起周纾與祁有望還在,周員外的心底閃過一絲愧疚,問:“怎麽了,舒舒?”

“娘還是留在楮亭鄉養胎吧,明年預定了古良茶與楮亭紅茶的茶商多,而新茶園那邊還需要人打理,若是爹忙不過來,家中只有娘在也讓人放心不下,還是先在這兒養胎如何?”

周纾想着她娘的年紀不輕了,就怕出什麽問題,所以有祁有望在的話,她娘以及胎兒總能沾一沾祁有望的祥瑞的。不說讓這個孩子以後聰明伶俐吧,只求屆時生産能母子平安。

結果陳氏思索過後,對周員外道:“是呀!我一個人待在家裏也不太心安,不若還是将安哥喊來幫燕娘,也可替你分擔一些,你便能多些回來陪我了。”

周員外也思考着這個提議的可實施性,周纾卻愣了一下,沒再說話。

周員外注意到女兒的神色,對陳氏道:“我才剛讓安哥回去好好讀書,你又讓我将人喊來,這不是打擾了他讀書嗎?再說了,這兒環境清幽,挺好的,就先聽舒舒的,住着!”

陳氏猶豫:“可是這兒沒有醫館,抓藥都要跑遠點,收生婆也不好。”

祁有望不以為意:“這有什麽,別莊有倉庫,讓人去抓藥,将藥堆滿倉庫,再去城裏抓個醫術了得的郎中來随時看診。還有收生婆,提早兩個月,雇十個八個待命!我賺了錢,我有錢安排!”

周纾被她逗笑了,掐了她的腰一把,道:“得了,你那點私房錢還是收着吧!這兒有我這個當女兒的呢!”

周員外也因為她的豪言壯語而覺得松快些了,房中的氣氛總不至于讓陳氏弄得那麽僵硬了。

周纾道:“爹,娘,我們不打擾你們了,有什麽事便喊女兒。”

“嗯,你們去忙吧!”周員外道。

等女兒與女婿離開了房間,周員外關上門,拉着陳氏撫摸她的小腹,他已經有二十年沒有産生這種又要為人父的心情了,想到這兒,他就覺得很是奇妙,仿佛自己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

過了會兒,他才正色道:“剛才你不應該在舒舒和東床的面前說那些話。”

陳氏道:“我能如何說呢?這兒是祁家別莊,我們只是暫住幾日倒無妨,可是為了養胎而長久住在這兒像什麽話呢?若是傳出去,別人怎麽看我們周家呢?”

周員外何嘗不知呢!他只是擔心他們拒絕了周纾的好意,會讓她多想。

另一方面,他又認為周纾的話也有道理,他總不能又将茶園的事情都推給周纾打理,而他若是常待在這邊,又不能及時回家照顧陳氏。

他暗暗嘆氣,覺得這個孩子來的真不是時候。

不過轉念一想,他與陳氏在楮亭鄉待了兩個月,結果陳氏就有喜兩個月了,也就是說,陳氏才來楮亭鄉與他相伴沒多久,她便懷上了,可見這兒的水土何止養人啊,簡直風水好得過分!

于是他又道:“要不我在此買一座別莊,我們住進去的話,總不至于惹來非議。”

周員外都退讓了,陳氏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于是周員外便立刻着手準備買別莊,以及安排陳氏養胎的事宜。

另一邊,周纾與祁有望離開後,周纾打算去請了解生産方面的收生婆和郎中來仔細說說養胎的事宜。祁有望等她安排完了,才道:“娘子,你覺得丈母娘這個時候懷這個孩子好還是不好呢?”

周纾見左右無人,才問:“四郎認為呢?”

“我認為……不太好。當然,并非是因為我不希望娘子還有一個弟弟或妹妹來與你争寵,而是考慮到丈母娘的年紀已經近四十了,生孩子的風險會比年輕時高許多。”

祁忱的正室,祁三郎“克死”的白氏當年生祁三郎時才三十三歲,她前頭生了兩個兒子了,所以并不存在第三胎會順利的說法。而陳氏今年已經四十了,必定會比白氏生孩子時更加兇險。

周纾有些失落:“我何嘗不知道呢!”

可是她沒法說。她跟陳氏之間是有隔閡的,而且她身為長女,不管是出于什麽好意去提這件事都不合适。

母女之間走到連好意都要斟酌後才能說出口這一步,可見有多悲哀。

“娘已經懷上了,讓她落胎顯然更加兇險,所以這些話只能藏起來,然後想辦法将娘的身體養得更好,屆時更好地生産。”周纾道。

祁有望知道,周纾除了關心陳氏的身體外,其實也有些被傷到了。她明白陳氏對子嗣的看重,也明白周員外嘴上不說,其實對子嗣也還是有想法的,所以在得知陳氏有喜時,周纾有一種自己被抛棄了的感覺。

可是她爹娘好不容易才盼來的第二個孩子,她又打從心底裏為他們感到高興。這種矛盾的情緒讓她一時之間有些彷徨。

哪怕她在安排陳氏安胎的事情時好似一切都井井有條,然而她的惶惑只有祁有望看出來了。

“娘子,我在呢!”祁有望拉着周纾的手。

周纾凝視着祁有望,猛然驚醒,對啊,她如今并不孤單,她有祁有望。

可是哪天祁有望不在了呢?

一股涼氣從腳底冒上來,周纾第一次害怕起什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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