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見鹿

楮亭鄉随着飼養茶香豬而越來越出名,知州聽聞後還誇過上饒縣令與鄉裏的裏正們。

上饒縣令的妻子便曾與他提過楮亭鄉的水土養人,不過他很快就忘了這事,如今上司都誇他幹得不錯了,他才又想起來,便與妻子、衙門的主簿等一同前往楮亭鄉。

女眷的馬車走在前頭,縣令與主簿騎着馬、驢優哉游哉地跟在後面。主簿一邊視察,一邊拿去年兩稅的賬簿跟縣令彙報:“去年楮亭鄉的收成是不錯的,往年欠的青苗錢也補上了,據說都是因為賣的茶香豬值錢。還有不少茶園戶都想在這兒買地種茶,茶稅也是楮亭鄉賦稅的大頭……”

縣令看見田裏忙碌的大人、田埂上孩童們嬉鬧的身影,臉上也不由得漾開了笑容,道:“這祁家四郎與周家小娘子還真是一對奇怪的小夫妻!”

茶香豬是祁四郎弄出來的事情早就鬧得沸沸揚揚了,他甚至還打算将茶香豬作為貢品,送進京去。還有周家小娘子搗騰出的楮亭紅茶,他當時都有意向将其收歸官茶園所有。

楮亭鄉最拿得出手的兩樣特産偏偏是一對小夫妻弄出來的,說是巧合倒不如說是強強聯手、互相吸引。

他們這一路上還能看見來買豬的屠夫,以及到周家茶園買茶的茶商們,原本平坦的路都被踩出了不少坑坑窪窪。

縣令嘆氣:“這路還是得修一修才成,太窄了!”

也不想,這楮亭鄉以前也不是什麽大鄉,沒有什麽豪門大戶贊助修路,官路修的也敷衍。如今走的人多了,馬車往來不絕于此,所以才顯得窄小以及破爛。

縣令讓女眷先去游玩,他則讓人去找楮亭鄉的裏正們,不過仆役們回來說好幾個裏的裏正都不在,似乎都在祁家別莊。

縣令好笑道:“祁家四郎何時有這種號召力了?我也去湊湊熱鬧吧!”

來到祁家別莊,不用裝微服私訪,祁家的仆役便認出他來了,通報後很是客氣地将他與主簿邀請了進去。

堂上正在談話的衆人驚訝地迎接了縣令與主簿,不知道他們怎麽突然跑來了這兒。

縣令見衆裏正都有些緊張,還小心翼翼的,便道:“衆位不必緊張,我今日是随妻兒出來踏青的,只是白丁一個,你們繼續讨論事情便是了。”

雖然他态度平和,但是衆人也不能正将他當成普通百姓,便将他們讨論的事情告訴了縣令,請縣令拿主意。

原來是祁有望在與百姓合作養豬後,又另外提出了不少建設楮亭鄉的建議來。裏正雖然是催收賦稅,管理鄉裏戶籍的差役,但擱現代那就是村委了,所以鄉裏的發展能減輕他們的負擔,也有助于提升他們在鄉裏的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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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有望提出要讓楮亭鄉的名聲不再局限于信州,比如将楮亭鄉打造成不遜于浮梁、建安北苑等地方的名茶之鄉來,讓別人一提到紅茶或茶香豬便想到楮亭鄉。

同時,為了提高知名度,設立吸引文人騷客前來的項目也是必須的,比如打造義學、書院等。另外還得将路修得寬大、平坦一些,路上的馬糞、牛糞、驢糞等也得及時清理,讓人走得舒心。

糞便可以用于堆肥這事很多百姓都知道,所以不愁糞便沒人要;唯一需要深入讨論的便是書院建造以及修路的事情。

祁有望表示她可以出資贊助建書院以及修路,只要裏正們也出一份力,或者找鄉裏的豪紳們贊助,總能建成的。

縣令稱贊道:“這事于鄉裏大有益處,諸位真是好樣的!”

裏正們都是一等戶輪流擔任的,家裏或是有許多田,或者有許多錢,祁有望起了頭,縣令又在邊上盯着,他們有的想在縣令面前表現,便一口答應下來:“我可捐十畝田作為學田!”

“我可捐百貫錢修路!”

“我可出一些錢修書院……”

陸續地便有許多裏正表态了,有些實在是不想出這個錢的,便厚着臉皮一聲不發。

祁有望也不強求,她只是提議者,落實這事的還得找別人去辦。這些裏正裏也不乏頗有名聲的,祁有望不攬這份功勞,衆人對她又生出幾分好感來。

這件事談完了,裏正們便又前呼後擁地跟着縣令逛楮亭鄉去了。

縣令經過一片草木豐盛、郁郁蔥蔥的林子,他看見有鹿在林中行走,便嘆道:“李太白詩雲:犬吠水聲中,桃花帶露濃。樹深時見鹿,溪午不聞鐘。此處也非林深之處,卻因樹木茂盛,而讓鹿認為已是林深處,所以敢在此行走?!”

以前世人都有狩獵的習慣,因為鹿的寓意多是吉祥之意,所以上至宮廷,下至官府都喜歡用鹿來祭祀。

鹿被捕殺得多了,世人便越難見有鹿在林間行走。每年重大祭祀時,官府都得花重金買鹿,如今這鹿自由散漫的姿态,可一點也不怕生,當真罕見!

邊上有裏正道:“那林子是祁家安人的,據說祁家安人給了祁四郎。那是祁家的私地,沒有人敢随意進入,而祁四郎自從前年進林子遇到野豬後,便也不曾進去狩獵了,無人走動,慢慢地那些鹿便大着膽子出現了。”

那片林子挨着祁有望的生機閑園,而生機閑園又有人巡視和看守,所以這些鹿便越發喜歡靠近生機閑園,每到夜晚則又跑到了林子深處,讓曾想狩獵它們的人無功而返。久而久之,村人都在嘀咕這些鹿是不是都成精了。

一只小鹿從林中蹿出,葡萄般黑大的眼睛盯着衆人看,它似乎一點都不怕生。衆人被吓了一跳,又按捺不住要上前抓鹿,那小鹿卻機靈地跑了,往走在後頭順路去生機閑園的祁有望那兒去了。

衆人看着小鹿在祁有望跟前,頗為親昵地拿腦袋輕頂她,那雙小小的鹿角弄得祁有望忍不住咯咯作笑。

“這鹿莫不是祁四郎養的?!”縣令心思浮動,若真是祁有望養的,屆時祭祀也不愁沒有鹿了。

在他說完這話後,那小鹿歪着腦袋看了他一眼,便又蹿回了林子裏,一下子便消失在茂盛的草木間。

祁有望也沒有阻撓小鹿離去,上前道:“這鹿倒不是我養的,不過我喂馬時,它偶爾會來跟馬匹們搶吃的。別看它這般乖巧,搶吃的時候可野蠻了。”

祁有望沒說的是,她初見這些鹿其實是在琴室彈琴給周纾聽的時候。

琴彈完了,又在一起談談情說說愛,情動想做點什麽時,周纾因為水潭邊上出現的一大一小兩只鹿而推開她去圍觀鹿,所以她記住了這兩只鹿。

結果沒想到這鹿是越發膽大了,不僅闖入了琴室後的那片屬于祁有望與周纾的隐秘天地,還跑到生機閑園去跟家畜們搶食物。

祁有望摩拳擦掌想抓鹿圈養,周纾卻道:“鹿有靈性,寓意吉祥,還是不要輕易去捕捉為好。”

她不僅不給祁有望捉,還下令祁家的仆役要時刻關注着,不允許別人傷了它們。

久而久之,祁家仆役便當他們的四郎君多養了兩頭鹿。

有人笑着對縣令道:“明府,遇鹿是好兆頭啊!”

“鹿”通“祿”,所以有升官之意,別人這麽一提,縣令明知道那鹿更加親近祁有望可也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

他離開楮亭鄉後,每逢到別的鄉裏去視察時,必定提及楮亭鄉,還要各鄉裏向楮亭鄉學習靠攏。

與此同時,他也記得祁有望提出想建書院的事情,而書院關是建成是不夠的,還得有師資力量,為此他找祁忱商量了一下,希望祁忱能幫忙邀請一些好友到書院去教學。

祁忱:“……”

他兒子要搞書院,為什麽是縣令來找他要講學的夫子?

縣令不提,他都不知道原來祁有望在楮亭鄉弄出了那麽大的事情。方氏笑呵呵地道:“老身都說了,春哥兒潛力無限,是個出色的孩子!”

當然,祁有望也沒有真的忘了她爹的本事,要她說,找什麽夫子都不如找她爹啊!她爹就是名師啊!國家級公辦高校——太學畢業生,一生都在走教書育人的道路,還是著名高校“應天府書院”的領導兼教授,只要他發出邀請函,那肯定是有很多夫子都願意到地方學校教學的吧?

可她也知道她爹的脾氣,于是只能采取迂回的方式,先将方氏弄到別莊去養老,然後跟她爹說:“爹,您要是能到楮亭鄉的書院教書,那就能時常侍奉在嬷嬷身邊了,是不是一舉兩得?”

祁忱:“滾。”

他不相信祁有望這樣不學無術的人能辦出什麽好學校來,但是祁有望說了,她跟許多不識字的土豪們一樣,只是出錢建造學校,博點好名聲、累積點功德罷了。

但是如果書院真的能開下去,并且培養出衆多士子,那受益的可就不僅僅是他們了!

祁忱也知道建書院是功在千秋的事情,祁家雖有自家的族學,但是若能與書院結合,那必然能讓祁家的名聲更顯!

所以祁忱沒答應要去書院教書,但是也說過,若是祁有望真能建成書院,他可以幫忙邀請一些好友前來講授。

——

祁有望在一步步地提高自己在楮亭鄉、官府那兒的影響力,周纾則還是先潛心将周家的茶葉營生經營好。

紅茶的出現并不是她探讨之路的終點,她也不會停下腳步,因為即使是紅茶,肯定也能不斷地改善制茶方式,制作出更好的紅茶來。

當然,在那之前,她得先将茶園裏不安好心的人給清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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