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明珠

自從母馬與母驢先後産下小馬騾與小驢騾後,生機閑園裏奔跑的身影便又多了兩道。好不容易才學會走路的騾子們跟在它們的母親身邊,對生機閑園裏的一切都歡喜極了,看見父母在奔跑,也忍不住想跑。結果就這麽摔在了地上。

祁有望過去看它們,它們便十分歡喜,對于這個它們覺得能帶來安全感的人滿心想着等它們長大後如何拉它們去幹粗重的活的事情一無所知。

大抵是覺得這倆騾子太孤單了,祁有望又買了兩匹小馬駒,兩頭小毛驢回來養着。加上時常出現在這兒的鹿、猴子,生機閑園是越發熱鬧了。

又過了兩個月,周纾正循例去看望陳氏,陳氏如今臨盆在即,肚子已經脹成球了,臉上也因為這近十個月的滋補而圓潤起來。周纾關心了一下她的身體,母女倆又坐着聊着些家常話,周纾才準備離去。

結果剛到門口,宅子裏的人便匆匆跑出來,說陳氏的羊水似乎破了。陳氏本人是沒什麽感覺的,只因周纾離開,陳氏起身時,婢女發現椅子濕了,這才告訴陳氏。

聽說親娘羊水破了,周纾自然不會離去了,她一方面讓人準備生産的東西,另一方面又得将穩婆、郎中等請來。

早在陳氏在楮亭鄉住下後,這些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只待她臨盆時派上用場。而祁有望也言而有信,提早一個月便雇了兩個經驗老到的穩婆在祁家別莊住下,好及時來到陳氏的身邊。

穩婆很快便到了,而祁有望與周員外也得到了消息趕了回來,剛好聽見穩婆跟周纾道:“雖說是二胎,可是時隔二十年才發動,這花的時辰也得長一些,如今只是羊水剛破,再等幾個時辰吧!”

“那我們需要準備些什麽?”

穩婆想了想,道:“我與王婆便在這裏輪流看着吧!”

有些人生孩子得生上十二個時辰,有些幾個時辰便生出來了,如果陳氏年輕一些,穩婆自然是先回去吃些飯,将手上的事情忙完才過來。可陳氏已經不年輕了,她們又是祁家花了重金請來的,自然不敢懈怠,所以輪流在陳氏身邊看着,跟陳氏說些生孩子的事項。

周員外尚能進去看一看陳氏,祁有望便完全沒有進去的可能了。好在她也不在乎,只拉着周纾的手,道:“娘要生下來怕是沒那麽快,娘子先随我去吃些東西,歇一歇。”

周纾又想去盯着熱水、人參與剪子什麽的,周員外這才出來道:“家裏有我呢,這些事先都已經安排好了,你也不曾經歷過這些,還是先歇着去吧!”

他擔心待會兒陳氏生了,痛叫出來的聲音會吓到周纾,萬一給周纾留下了陰影,她不肯生孩子了怎麽是好?

周纾只好先随祁有望回了別莊,只将朱珠留下來看着。

為了安撫周纾,祁有望還特意給她彈奏了一些具有寧神功效的曲子,又有楮亭紅茶相助,周纾也漸漸地冷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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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道:“都說生孩子便是半只腳跨進了鬼門關,娘的年紀又大了,着實讓人有些擔心。”

祁有望便讓林檎幫忙備些糖、紅棗與藥材過去,又在那邊盯着,有什麽消息立馬傳回來。

等了會兒,林檎回來道:“開始喊疼了。”

過了片刻,朱珠也跑了回來,也十分緊張:“雖然疼,但是穩婆讓娘要走動一下。”

祁有望腦瓜疼,道:“這些小細節就不必說了。”

這二人玩二人轉似的,接連回來禀報,又都是些無足輕重的小事,鬧得頭疼。

好長一段時間二人沒回來,周纾也有些犯困了,祁有望便拉着她在榻上躺下,沒人打擾,周纾很快便睡着了。

等周纾醒來的時候,祁有望正在聽林檎彙報:“已經能看見頭了,按照這說法,胎位是正的,會順利許多。”

祁有望颔首:“你們先去吃些東西歇息一下,來回傳消息也累了。”

林檎下去了,祁有望松了下筋骨,正待回床榻将周纾喚醒,便見她從簾子後走出。她迎了上去:“娘子醒了!”

“眼下是什麽時辰,我睡了多久?”周纾問。

“才申時初,你睡了一個時辰而已。”

“難怪有些頭疼,睡了這麽久,怎麽不叫醒我呢?”

“娘子頭疼?疼得可厲害?”祁有望上前給她按摩太陽穴,道:“本想喚醒娘子的,但是見娘子最近早出晚歸,又四處奔波,身子消瘦了不說,黑眼圈都快出來了,所以就想讓娘子多睡一會兒。”

等會兒才是陳氏生孩子的關頭,以周纾的性子是必然坐不住的,如此一來,又不知道要何時才能歇息,所以祁有望就私心地不想那麽快叫醒她。

“我知道四郎是心疼我,我也沒怪四郎。”周纾道,“娘那兒如何了?”

“說是已經能看見頭了,這是個好的開端,接下來也會順順利利的。”祁有望說道。

“我們過去瞧一瞧吧!”

二人過去的時候,周員外在外頭急的團團轉,見到周纾來了,才顧及父親的形象而沉穩下來。

“不用這麽快回來,等孩子生完後再回來也行。”周員外道。

周纾可不聽他的,跟他在門外站着等了許久,腿都站麻了,才在祁有望的勸說下坐下。

屋裏頭是陳氏痛苦的叫聲,還有婢子進進出出不停換的熱水與血水,光是從窗棂處便能聞到一股血腥味。

周員外又背着手在外頭踱步,內心的煎熬也只有他能懂。

從陽光猛烈,等到了太陽西斜,屋裏才終于有了新的動靜。一個穩婆說生了,另一個穩婆則抱着新生的孩子拍打屁股,直到一陣纖細稚嫩的哭聲傳出,屋裏屋外的人才松了一口氣。

周員外恨不得現在就推門進去,然而産房裏還得收拾,他便又多等了會兒,才有穩婆抱着孩子出來,道:“恭喜周員外,是個明珠。”

周員外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很快便被再為人父的喜悅所淹沒,他接過襁褓,又問:“娘子她怎麽樣了?”

“娘子她很好,雖然流的血有點多,但是只要好生休養,身子還是能養回來的。”穩婆道,畢竟已經這個年齡了,能順利生下孩子已經很不錯了。

周員外這才安心地看襁褓中的孩子,孩子小小的一個,臉上有點皺,肌膚還有點黃。

周纾與祁有望也好奇地湊過來看孩子,周員外便将她給周纾抱。周纾倒不忸怩,接過孩子,便又聽得她爹道:“你當年出生時,可是白嫩的很,到底是老了,生出來的孩子也……”

“爹,妹妹剛出生,話可不能說太滿,萬一她日後是個美人兒呢?”

周員外笑了:“我不是嫌棄她……罷了,我進去看看你娘。”

周員外進去後,祁有望便擠上來:“娘子,讓我也抱抱?”

周纾好笑地将孩子遞給她,又教她要用什麽姿勢去抱孩子才覺得舒服。祁有望道:“娘子你怎麽好像很熟練?”

“自然是提前學過的。”

祁有望緊張:“娘子學這個做什麽?”

“自然是為了抱這個小家夥,不然四郎以為我是為了什麽而學的?”

祁有望“嘿嘿”一笑,也不解釋,而是抱着這個很輕,又慢慢從哭鬧中安靜下來的孩子看了又看。

孩子剛生下來,穩婆也沒敢讓她抱太久就給抱了回去放在事先準備的搖籃裏。周纾與祁有望又待了會兒,直到周纾進屋看完陳氏,二人才回了祁家別莊。

得知陳氏生了,朱老嬷也特意來問候了一句,周纾謝過她,這才開始給親朋好友去信告知他們這件事。

雖說陳氏得知生的又是女兒時,眼裏掩飾不住的失望,但周員外還是安慰她道:“早年我們沒有第二個孩子之前,不也一樣做好了準備嗎?你看舒舒與東床都這麽出色,有她們在,我們的後半生何需擔憂?”

陳氏憂愁了好一陣子,後來又得照顧起孩子來才無暇多想。

孩子太小了,周員外還沒打算給她起名字,只起了一條乳名,叫安安,跟周纾的“燕纾安适”相同的寓意。

等到孩子滿月時,周家、陳氏的親朋好友才登門賀喜。

這會兒安安的模樣已經長開了,不僅白嫩,且眼睛大大的,骨碌一轉,即使知道她還什麽都看不清楚,可衆人也覺得她十分可愛。

出了月子後的陳氏便要回信州城了,周員外見新茶園的茶樹移栽工作已經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了,他不必時常緊盯着,便同意搬回了州城的主宅去。

回了主宅後,周員外辦了場小筵席。而旁人見他又是生的女兒,知道之前以為這孩子能動搖周纾的地位是不切實際的想法,漸漸地也不再關注周家內宅的事情。

倒是陳氏,也不知道是不是想開了,又開始将重心放在了周纾的肚子上,關心她到底何時才有動靜。

祁有望依舊滿不在乎地道:“這事不急,我還年輕呢!太年輕生出來的孩子不健康。再說了,我三哥還沒有動靜呢,我不着急。”

然後她剛說完沒兩天,祁家那邊也傳回了喜訊:“四郎,你又要當叔父了。”

祁有望:“……”

她跟周纾回了祁家一趟,吳氏正在叮咛陳見嬌關于孕期的注意事項,又讓陳見嬌搬回祁家住,有人照料會方便一些。

祁三郎沒有反對,倒不如說這正是他所希望的,畢竟他住在外頭,有時候外出了,留陳見嬌在家,難免有照顧不到的時候。而若是回了家,有他的二嫂幫忙照顧不說,還有方氏以及吳氏能照顧一二。

當得知他要為人父時,他是狂喜的,但是随之而來的也是害怕,生怕自己也會給陳見嬌和胎兒帶來不祥。所以安置了陳見嬌後,他便想回到城南的別業去住。

陳見嬌不知道他在糾結什麽,聽說他不留下來,十分失落。正巧祁有望與周纾回來了,她便拉着周纾去聊天了。

祁有望見祁三郎要趕回別莊,疑惑道:“不是說東西都收拾好帶回院子裏了嗎?三哥為何還要趕回別莊?”

祁三郎道:“我不住這兒。”

祁有望一頭霧水:“你的意思是,你跟三嫂要分居?三哥,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渣男!”

祁三郎不懂她的個別言辭,但是不妨礙他聽出了祁有望在罵他。他道:“我這也是為了她好。”

“三嫂有孕在身,最是需要人照顧的時候,三哥你不與她一同住,是哪門子的為她好了?”

“家裏有人能照顧到她。”

“三嫂夜裏小腿抽筋了是二嫂能給她按摩呢?還是娘能給她按摩?又或者是嬷嬷大半夜的跑去給她按摩?三嫂夜裏睡不着,你是打算讓婢子哄她睡還是讓二嫂過去陪她睡?三嫂懷着孩子覺得辛苦了,情緒低落了,你是打算讓誰去安慰她?”

祁有望噼裏啪啦地便是一頓罵。

祁三郎睜着眼,有些緊張:“生孩子這般辛苦的嗎?”

“不然你以為呢?以為只是臨盆時才叫辛苦?”

祁三郎十分愧疚,他可不曾懂這些。想了會兒,又道:“但是我擔心……”

祁有望打斷他的話:“有什麽好擔心的呢?你好不容易才得到三嫂的真心,若非不愛了,便不要做出這種傷害她的事情。不管你有什麽顧慮,你總不能擅自做主,而應該與她商量,畢竟她是你的妻,又要為你生子,無論如何,你們都得相伴下去的。有什麽困難,為何不能讓她替你分憂?”

祁三郎道:“我怎會不愛她呢!”

說完,覺得跟祁有望解釋也是白費勁,還不如去找陳見嬌。

祁有望也不知道他們夫妻說了什麽,祁三郎終究還是住了下來,并且鞍前馬後地照顧陳見嬌,也不見任何怨言。

祁有望後來才從周纾之口得知,祁三郎是害怕自己是個不祥之人,會妨礙到陳見嬌。然後他跟陳見嬌坦白後,被罵了一頓。

陳見嬌道:“若我相信這些無稽之談,又怎會嫁給你呢!”

祁三郎果然開懷了,他當初就是喜歡陳見嬌這一份善良,而如今已經成了他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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