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貢品
周安安“百日”這一日,周員外給她辦了小小的百日宴,邀請了一些親朋好友前來。
本來周家的親戚也沒多少,只有陳家與祁家,只是周家如今合作的朋友多,曹詠致、李員外等都親自前來祝賀,以至于百日宴辦得一點兒也不比別人家添丁冷清。
陳見嬌與祁三郎也來了,他們看見祁有望正抱着安安在逗,便也想過去抱一抱,還說要多練一練如何帶孩子,日後等她生了才不至于手忙腳亂。
祁三郎聞言,道:“我請兩個乳娘回來輪流帶,不會讓你受累的!”
陳見嬌道:“孩子自然還是得自己帶,受些累算什麽。”
祁三郎想到自己自幼都是被乳娘帶大的,幼時心裏也極為渴望有親娘在他的身邊,後來之所以嫉妒祁有望更是因為她有親娘照顧,還有嬷嬷的疼愛。
而如今,他與陳見嬌都健在,自然沒必要讓自己的孩子也有跟他一樣,便沒有反對。
想到這裏,祁三郎的心情倍兒好,忍不住對祁有望道:“我方才看見你抱這孩子跟抱自己孩子似的,你也可以生了。”
他總是要比祁有望先當爹的,所以他覺得自己唯一不需要嫉妒祁有望的地方,大抵在這裏了。
“我才不想讓娘子受苦呢!”祁有望撇撇嘴。
二人這邊說着話,陳自在走了過來。他如今回書院讀書了,有周家的資助,總不至于再在書院被人嘲笑窮酸,所以身上穿着的,是嶄新的襕衫,走起路來風度翩翩。
“宗華,四郎,你們在這兒呢!”陳自在朝他們打招呼。
祁三郎對他的态度不錯,畢竟是大舅哥,平日又沒有結仇,所以熱絡地道:“容适,來看一看你的小表妹。”
祁有望面色古怪地看了他們一眼,沒吭聲。
陳自在看向她,道:“祁四郎君莫非不樂意我這般喚你?”
祁三郎手肘碰了碰祁有望,滿眼疑惑。後者道:“你喊三哥的字,也喊我的字號呗,我字號你知道的。”
陳自在嘴角抽了抽,也不知道心裏作何感想,低聲道:“望舒。”
“……”祁三郎與陳見嬌齊齊無語。
祁有望的臉上這才揚起燦爛的笑容:“哎,娘子她表哥!”
陳自在覺得她每句話都是帶刺,偏偏自己在祁三郎面前又不能與她一般見解。他扭頭對陳見嬌道:“把孩子給我抱抱。”
他的話過于像發布命令,陳見嬌下意識遞了孩子出去,祁三郎卻眉頭微擰。
他抱了一會兒孩子,孩子便哭鬧了,祁有望趕緊将孩子抱回來:“你不會抱孩子,還是讓我來吧!都說孩子才是最純潔的,她跟氣場不一樣的人啊,就是處不到一塊兒!”
孩子回到她的懷裏沒多久就不哭了,陳自在臉色一僵,決定也不在這裏自找其辱了,便找了個理由離開了。
祁三郎讓陳見嬌去休息,随後才問祁有望:“為何你對容适總是一副仇視的模樣?我知道他曾經想求娶周小娘子,可這不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嗎?”
祁有望“啊”了一聲,反問他:“三哥,你娶了三嫂後,與陳家關系如何?”
祁三郎眉頭一皺:“什麽如何?”
“陳治熊便沒找你要錢?”
祁三郎:“……孝敬一下丈人是人之常情。”
“你給他錢,也問下三嫂樂意不樂意。”
“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知道你愛惜和心疼三嫂,只是那陳氏父子太過于貪心了,你今日孝敬他一兩文,明日他便會找三嫂要三四文,以後會找你的兒子,我的侄子要五六文。那陳治熊有手有腳卻游手好閑,他兒子,你的大舅子更是誇張,都多少歲了,功名也沒讀出來,還啃老!一眼便知道是好吃懶做之人。”
“你少诋毀他們!”
“我也懶得管你,反正爹已經将我分出來了,你如今除了将來屬于你的那幾分田之外,你也沒有別的生計,将來還得養孩子,還得養丈人,早晚得坐吃山空。”
祁有望倒是有機會告訴他,陳自在當初是有目的接近他的,只是告訴了他之後呢?陳見嬌身為陳自在的妹妹,是否會被祁三郎認為她的出現也是有目的的?
祁有望也不想破壞他們之間的感情,所以有些事點到即止就好,讓他們夫妻自己去解決才是正理。
她也不管祁三郎有沒有聽進去,抱着孩子便去找周纾了。
前陣子周纾被官府找了去商議今年貢品送周氏楮亭茶之事,實際上官府還想跟祁有望買茶香豬進貢,奈何豬可不是死物,長途跋涉過去,水土不服也說不準,所以就作罷了,只将周氏楮亭茶添加在了貢品名單上。
周纾今年也下了決心,将另外幾處茶園的夏茶、秋茶全部做成了紅茶,走薄利多銷的路線。至于楮亭鄉的三十畝茶,早春茶依舊走高端路線,而夏茶、秋茶則做成特品紅茶。
如此一來,周家的茶葉其實也分了好幾個檔次,先是數量最少的早春茶,其次是春茶,緊接着是特品紅茶,再往下則是普通的早春茶、春茶,然後是普通的紅茶。
随着楮亭鄉茶園的早春茶熱銷,加上滋味的提升,以及百姓發現它似乎對身體有養護的奇效,不僅在信州地區,在撫州也是熱門搶購的。
加上官府将它定等只比建安北苑的官茶要低一個檔次,所以稅收的多,它賣的便也貴。許多人家沒有門路都還買不到一斤,如今官府找周纾,希望她拿出百斤來當貢品,不僅周纾不同意,別的鄉紳豪門也不答應。
于是在各方的反對之下,官府最終談妥了跟周家買二十斤早春的楮亭古良茶,以及百斤楮亭特品紅茶,作為貢品上貢。
周安安白日宴,許多客人也未必不是為了這楮亭茶來的,所以周纾跟周員外一樣需要忙着招待來客。
等祁有望找到周纾的時候,周安安已經睡着了,她将孩子交給乳娘後,便跟周纾商議道:“娘子,我們将嬷嬷接到楮亭鄉別莊生活如何?”
周纾疑惑地看着她,這種事情,似乎也沒必要找她商議吧?
“因為我聽說楮亭鄉水土養人,你看丈母跟那些靈鹿……其實我本來也不太相信這些,但是那兒環境清幽啊!還近着茶園,讓嬷嬷在那兒養生,定能長命百歲。”
周纾心想,原來是這人将自己的祥瑞當成了水土的原因。
也不怪乎一向大大咧咧的祁有望會忽然生出這樣的想法,實在是方氏将她吓到了。
方氏今年已經七十有四了,相對許多五六十歲便病逝的人而言,已經是高壽。可是她的身體再硬朗,也會有生病的時候。前些日子便生了一場病,雖然沒兩日便好了,卻令祁有望擔憂和後怕。
因此周纾也無法忽視祁有望這種不安的心,她道:“你說得對,将她老人家接過去住吧!”
祁有望有些猶豫:“但是嬷嬷很聰明的,她會不會發現我們的事情?”
周纾一怔,如今祁家別莊只有朱老嬷一人,且她平日都只在後院幫忙管一下內宅之事,很少再近她們面前來。可若是方氏也長期與她們生活呢?依照她那麽精明的一個人,怕是沒有什麽事能瞞得住她。
周纾道:“四郎是擔憂這一點,所以不敢自己做主?”
祁有望點頭。
“其實祁家別莊是娘的嫁妝,但是終歸還是祁家的,不如我們學着在隔壁擴寬宅子一樣,也拓寬一下別莊,打通兩道門。如此一來,我們私底下依舊不必顧慮那麽多,平日也能在嬷嬷面前盡孝。”
祁有望笑道:“娘子好主意!”
不管是她還是周纾,如今賺的錢可不少,拓寬別莊的支出已經不足以成為她們的負擔了。只是祁有望還是要先取得方氏與吳氏的同意,她在與周纾商議好了後,便回去找二人了。
吳氏自然是舍不得跟祁忱分居的,祁有望本來計劃裏也沒有她,便無所謂。
方氏沒有答應她,而是道:“你想嬷嬷了便回來看嬷嬷不行嗎?”
祁有望道:“嬷嬷便不想去看看靈鹿嗎?”
“有機會去楮亭鄉走動時看一看就成了,不必住到那邊去。”
祁有望有些失望,她終究還是将心裏話說了出來:“可是嬷嬷,其實我覺得那些人說得對,楮亭鄉就是一個福地,住在那裏能調養身子。我見不得嬷嬷生病。”
方氏笑着摸了摸她的臉,道:“對嬷嬷而言,你才是最大的福,你能常回來看嬷嬷,嬷嬷便過得比什麽都好!”
周纾在一邊,聞言,微微詫異,心想,莫非嬷嬷也知道祁有望身有祥瑞之事?
“那……我将生機閑園的事情都交給管事去做吧,我回來陪着嬷嬷!”
方氏瞥了周纾一眼,笑問:“回來住,你舍得?”
“啊?”祁有望呆了,“為何舍不得回來住?”
方氏也是一怔,旋即哈哈笑了會兒,才道:“行了,嬷嬷便不過去住了,省的你又花錢修宅子。留着點錢,以後做點什麽不好呢?況且嬷嬷若是過去住,你爹要不要過去?你爹一過去,你娘也得跟着過去,屆時那邊便住不下了。”
祁有望摸了摸腦袋,心想她多修幾間房便好了。可是那樣一來,她爹娘就成了那裏的主人了,她跟周纾住的地方也得搬出去,不然就是不孝。
這麽一糾結,方氏便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讓她出去:“你先去吃些東西,我跟燕娘說兩句。”
方氏出了一開始表達過對周纾不滿之外,這兩年很少對她橫眉豎眼,反倒關系漸漸緩和,只是饒是這樣,也未見二人有私下再說話的時候,祁有望難免忐忑。
周纾也将她哄了出去,她這才乖巧地走了。
等她一走,方氏道:“将門帶上。”
周纾将門關上,這才回到方氏的面前:“嬷嬷有事要交代燕娘?”
方氏瞧了她一眼,問:“你也同意讓老身到楮亭鄉住?就不怕礙着你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