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庸脂俗粉

翊安脖頸細長白皙,仰頭飲酒時,成了一道誘惑美妙的弧線。

她故意不理他,側臉看上去清清冷冷。

眼角靠外處,有一枚小而淡的痣,只有坐在齊棪的位置,離得近時才能觀察到。

齊棪十二歲進京,二十歲時與她成親。

那八年裏,只知這位殿下生的極美。

然而平日在宮裏宴席遇上,絕不多瞧一眼,總是稍稍低着頭說話,生怕亵渎了姑娘家。

年少打獵,京城的公子哥們聚在一起,說若有朝一日能娶長公主為妻,少活十年都願意。

齊棪當時笑了一聲,姿态頗高,道他們沒出息。

有人追問:“世子難道不想娶長公主?”

齊棪想到那張未敢多瞧的傾城色,慢慢道:“想,但不願少活十年。”

若真娶了她,怎能先她而去。

十年太多了。十個月倒可盡管拿去。

成親那晚,齊棪認真地想,這是我拿了十個月壽命換來的洞房花燭夜。

将她摟在懷裏時,他才看見,她眼邊的小痣,妩媚又可愛。

許是翊安這張臉美得張揚,這顆痣反而安安靜靜,讨人憐惜。

那夜他将這顆淺色的小痣吻了無數遍,前世最後那幾個月,也常常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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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獨重生回來,他沒能尋到機會,碰都碰不得。

也不知何時,他才能與翊安能像尋常夫妻一般恩愛,相知相守。

只知道憑今日結下的梁子,今日無望。

真是個愛生氣的小姑娘。

從前齊棪為此頭疼,不得辦法哄,統統冷漠處之。

再後來嘴皮子被她帶得厲害起來,吵架能吵上幾個回合了。

下場是守了幾年活寡。

罷了,慢慢來吧。誰讓上輩子欠她的,這輩子就該圍着她轉,哄她高興。

聽到齊棪莫名其妙地嘆氣,翊安懶得理,又給自己倒了杯酒。

玉奴賞的這酒壺極小,統共沒幾口酒。

她放在手裏把玩,納悶這酒有何特別之處,為何說得很珍貴似的。

放下酒壺,端起玉樽,謹慎地聞了聞味道,一股誘人的花香鑽進鼻子裏。

在齊棪的眼神阻止下,翊安再嘗了口。并不燒喉,反而清甜可口,很适合女子喝。

不難喝,又肯定沒毒,不知齊棪在鬧什麽。

她想忍住不跟他說話,顯然很難,沉默是最痛苦的事情。

于是湊過去,狡黠地眨眨眼:“王爺擔心裏面有風月散嗎?”

氿仙閣由于閣內有禁令,這類的東西沒聽過。但正兒八經的秦樓楚館裏,春.藥是必備,風月散則是雅稱,翊安略有耳聞。

放在從前,齊棪必要板着臉教訓她,女兒家怎可知道這些。

如今的齊棪搖頭,暧昧笑回:“若裏面有那種好東西,不用旁人,臣必灌殿下喝完,何必攔你。”

“……”大可不必。

翊安心道自己還沒那麽寧死不屈,要你灌那麽多才從你。

她沒敢說出口。

怕齊棪哪天真灌。

獻壽禮環節,是翊安最喜歡的。

拈花起舞的舞姬紛紛退下,裙裾像朵花一樣,齊棪這回沒看。

衆人依次捧禮而上。

其實年年沒什麽新意,珍稀字畫,古玩文物,武器馬匹,不一而足。

比如齊棪送的是柄削鐵如泥的短劍,洋洋灑灑說了一堆話,最後才點出此劍的名字是“千秋”。

翊安心想你送把木劍,取名“萬歲”,不是更省事。

而翊安所謂的大禮,卻是雙孩子穿的鞋,上綴寶石珍珠,繡着虎頭。

衆人不解。

皇帝卻拍案大笑:“果然還是皇姐最知朕心意。”

滿殿頓時屏氣凝神。

魏琇掃視一周,難掩得意道:“皇後已有龍子。”

齊棪想,這出跟前世一樣。

皇後前幾日診出喜脈,若是個皇子,便是嫡長子。

皇上年輕氣盛,不肯藏着掖着,當成豐功偉績來炫耀。

于是便托翊安之手,在此告知衆人。

齊棪垂下眸子,不久後,靈妃娘娘也将有喜,皇帝會很高興。

而這兩個孩子都沒生下來,兩宮的奴才幾乎被殺了個盡。

從那以後,皇帝便從原先的脾氣大,變成後來戾氣大到擡擡手,便千人流血砍頭的暴君。

今生,齊棪自是不想魏琇變成那樣。

百官紛紛起身,恭賀皇帝皇後。

齊棪朝阮镛實看去,見他臉上挂滿笑,全然看不出情緒。

他知道,阮镛實比誰都不希望皇帝這麽快有子嗣。

送完壽禮,那位南陳的俊美使臣端樽出列,恭敬地給魏琇行了個禮。

“臣江昀祝北祁陛下萬歲長壽,祝祁陳永世交好。”說罷展開一幅親手畫的賀壽圖。

江昀?

翊安覺得熟悉,“這名字我仿佛在哪裏聽過。”

齊棪低頭輕聲道:“江昀江圭原,南陳赫赫有名的丹青聖手,一幅畫值得上一座王府大宅。”

前世來的不是他,是個白發老頭。

造化弄人。

“竟是他!”翊安目帶欣賞地看去:“這麽說他才貌雙全?”

齊棪面帶微笑地冷哼一聲,“的确,此人畫豔圖更是一把好手,據說南陳的花魁曾争相在他面前脫衣裳,已成一段佳話。”

仗着出身好,如此德行也能來做使臣,實在有辱斯文。

翊安誇道:“足夠風流,有才子風範。”

齊棪:“……”

此時此刻,真想把她打昏帶走,免得她神志不清,被亂七八糟的男人騙了去。

“這種事,你知道的這麽清楚。”翊安玩味地看他。

“右司最擅長調查這種事,花燃提前與我知會過。”齊棪壓低聲音,“他知此人俊美無比,很是期待,還說要找機會認識認識。”

“我就說他是!”翊安心道這回絕對沒錯。

齊棪剛嚼完舌根,又正義凜然道:“殿下,不可妄斷。”

“……”哦。

“江昀早聽說北祁地靈人傑,疆土萬裏,美人如畫,如今百聞不如一見。”

齊棪:“是個馬屁精。”

翊安唱反調:“人家嘴甜,男人嘴甜才讨人喜歡。”

“我嘴也甜,不信你來……”

翊安剛想罵齊棪說話混賬,卻發現他們聊幾句小話的功夫,那江昀與殿上衆人,正齊刷刷地含笑看着她。

“?”她微笑一僵,大家有事嗎?

齊棪對上江昀那張小白臉,沉下了嘴角。

“諸位有所不知,南陳有個美人榜,京都女兒都以上此榜為榮。今夏美人榜出時,一位睹過貴國翊安長公主容貌的才子道,那些皆為庸脂俗粉。”

“臣為此心心念念,十分好奇。今日見到公主,果然才貌不凡,乃天下少有的絕色。故而臣才鬥膽,請陛下容臣敬公主殿下一杯酒。”

“臣便不枉此行了。”

翊安心道過分了。

你誇我美我認,或許是實話。

你誇我有才,損誰呢,我有什麽才,酒量好也算嗎?

南陳人是美酒水鄉裏浸出來的風流,魏琇暗嘆這江昀大膽至極,南陳國君竟敢随便遣他出使。

魏琇不動聲色朝翊安齊棪看去,一個被誇得心虛,一個臭着張冷臉。

再向皇後看去,見她眉間露着擔憂,蹙眉喝了口茶。

既擔心他護姐心切,因此發怒,壞了兩國情;

又怕他一口應下,齊棪吃醋,人家兩口子鬧不快。

當真操碎了心。

魏琇握住她的手,溫熱,這才放心。

心裏有了打算。

他想,醋這東西,喝了未必不好,喝少了不能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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