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尴尬

嘴唇上的那點刺痛,雖不至于叫人疼得死去活來,可也無時無刻不提醒着她——

昨夜有多荒唐。

傾訴了那些傻話不說,若昨晚齊棪孟浪些,不曾收手。憑她投懷送抱那勁,恐怕便稀裏糊塗地滾一塊去了。

酒怎能如此害人,翊安憤憤地想,明明她平日裏很矜持的!

無論去過多少風花雪月之地,她尚且還出淤泥而不染呢。

她那個傳說中的面首顏辭鏡,把她看管得嚴實。喝酒,可以;找男人,滾。

早膳時,熱粥端上桌,翊安選擇當作沒看見。

嘴唇吃點心都不利索,就不去找罪受了。

齊棪動作優雅,盛了小半碗,用勺子将熱氣攪得散差不多了,緩緩推到翊安面前。

翊安僵直着身子,半晌扭頭去看他,見齊棪不說話,只顧低頭吃自己的。

她霎時自在不少,安靜地吃起那碗不燙嘴的粥。

兩個人都不說話,各自專心用膳,誇張到跟餓了八百年似的。

這場景,讓一旁看着的豫西嬷嬷一頭霧水,不禁想起從前的事,從前其實就是不久前。

那時便是如此,兩個人難得坐下來吃頓飯,不是都不吭聲,就是互不退讓地吵架。

她既盼着公主能多見驸馬幾面,又提心吊膽,害怕他們吵得太厲害,傷到情分。

雖然他們也沒多少情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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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日,眼看着驸馬大有回心轉意的意思,她心裏正高興呢。

今日又是為何?

明明昨晚好得很,公主醉了,按理該發生些什麽吧,驸馬這麽說也是個男人。

怎麽就冷淡下來了。

年紀輕輕的,真讓人看不透。

翊安吃過早膳,尚未緩過來,又爬回床上睡了半個時辰。

齊棪心情不好,一早上沒開口說什麽話,也不進去擾她,坐在外殿看書喝茶。

過了會,聽豫西嬷嬷的動靜,翊安想必是起身了。

又過了會,嬷嬷過來說,長公主要去長陽殿一趟。

齊棪摩挲着書頁,不露心思,而後走進去問:“不回來用午膳?”

才睡醒便着急去看皇後,把他一個人扔在這裏。

她不在的時候,他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吃飯如同嚼蠟,她怎麽不想着留下陪陪他。

想到這,齊棪無聲看了眼屋頂。

齊獻枝啊齊獻枝,你完了,你現在連女人的醋都得吃。

“嗯。”翊安低頭理衣裳,不想多說。

被故意冷落,齊棪握拳,忍耐下來,沒忘了正事,“你等一下,我有話要同你說。”

翊安動作一頓,指甲掐在手心裏,緊張起來。

她承認,她想躲開齊棪。

方才那半個時辰,她在床上壓根沒能睡着,翻來覆去,腦海裏全是昨晚的事情。

她勾着齊棪的脖子,親他的臉,撒嬌讓他背她。

她把心裏藏着的那點兒不堪的小心思,對齊棪的揣測,一股腦全說了。

她拉住他不讓走,她主動索吻,她被他壓在身下……

翊安真恨自己,記得清清楚楚做什麽,若她真的忘了,現在得多自在。

那些記憶折磨得她頭疼。

若真發生肌膚之親倒還罷了,反正不是沒有過,咬咬牙過去就是。

可齊棪偏偏守住底線,連衣服都不曾褪她一件,壓根沒打算趁虛而入。

于是他說的那些缱绻的話,種在了翊安腦子裏,生根發芽。

喝醉時,他會細心照顧她,替她按摩,哄她睡覺。

翊安再怎麽否認,也明白,齊棪早已跟從前不一樣。

而且,不全是演的。

今早她看出來,齊棪不是很高興。

或許是為她的“忘了”而失落,或許是因為發現她在裝傻。

假使要她一邊裝不知道,一遍大大方方地跟他拌嘴玩鬧,那委實強人所難。

她怕演砸,還是逃吧。

齊棪說完話,翊安便帶着挽骊走了。

她厚厚抿了一層胭脂,自以為沒人看得出來,誰料才踏入長陽殿,皇後便驚呼問:“公主的嘴怎麽了?”

“……上火。”翊安真誠地回答。

“……”皇後莞爾,委婉地看她一眼,沒說話。

“好吧,狗咬的。”反正瞞不住,她氣不打一處來地說。

為什麽咬你?

皇後想了想沒問出口,畢竟是人家房中的事情,聽了害怕耳朵疼。

“疼嗎?”她說這話時的表情,像她自己也疼似的。

“怎麽不疼。”翊安見她這麽關心,蹬鼻子上臉:“你給我吹一吹。”

“胡鬧。”皇後害羞,刻意地板起臉:“誰咬的,你讓誰吹。”

翊安聽前半句話時,還得意地笑得沒心沒肺。

聽到後半句,笑不出來了。

她看着長大的小姑娘,學壞了,八成是自己那出息弟弟幹的。

一時心緒萬千,又記起昨晚的事情,一幕幕,歷歷在目。

她記得自己沒怎麽醉,怎麽就會亂說話,任他擺弄呢。

嗯,他還說要用一輩子證明。

翊安心裏不平靜地想,本宮且看你如何做給我看。

若知道你在撒謊,立刻剁了你的頭去喂禦犬。

她回過神,露出一個很能騙小姑娘的笑容,“玉奴賞的‘雪後蟬’味道甚好,最适合女子喝,您嘗過嗎?”

“我現在哪裏能喝。”皇後心想這人真好看,境寧王怎麽舍得把她咬成這樣。

“那真是可惜,娘娘若能喝,一定會喜歡。”

“是嗎,那下回我問陛下,還有沒有了。以後一定嘗一嘗。”

翊安彎彎嘴角:“娘娘提醒他多釀些,日後你們月下共飲,最是合适。”

皇後信以為真:“好的,姐姐。”

翊安笑着伸出手,本想摸摸她的臉,一想都快是孩子的娘了,于是落在了肩上。

皇後還在蹙眉盯着她的嘴,不放心地說:“我讓禦醫配些藥給你敷上,好得快些。”

翊安連忙擺手,若鬧得人盡皆知,那她還能見人嗎

她安慰道:“娘娘你看着嚴重,其實不怎麽疼,這兩日便能消了。”

皇後點頭,在翊安以為這茬過去時,她又附在翊安耳邊,猶疑地問:“他總這樣嗎?”

這還在宮裏頭呢,便欺負起公主了。

皇後憂心忡忡,不安地打量翊安一遍。

那眼神就像在說,你露出來的尚且如此慘,衣下的地方不會更嚴重吧。

翊安看她眼神就知道她想歪了,齊棪雖不是個東西,可也不是禽獸。

連忙讓她打住,“他若是常常如此,我傻嗎,任他欺負?我什麽脾氣娘娘還不曉得。放心吧,意外,他不是有心的。”

其實他就是有心的,小氣得很,她只不過誇了鄭昀幾句。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着吧。

“也是。”皇後放心地笑笑,翊安的性子哪裏要她操心。

翊安道:“娘娘有孕在身,少憂心些,可有哪裏不舒服?”

“胃口還好,就是身子懶。”她柔柔地說:“陛下安排得妥貼,旁的一切也周全。”

翊安交代:“這是玉奴與你的第一個孩子,很是重要,定要仔細着。”

“我曉得。”

皇家的孩子,生來就比別人難些。從在母親肚子裏,到平安長大成人,這中間都是艱難。

她也的确提心吊膽,還好陛下足夠用心,讓她心安下大半。

“我與娘娘說個故事吧。”

“故事?”皇後左右無事,洗耳恭聽地坐正:“好的呀。”

翊安清清嗓子,“說有一位夫人,身懷六甲很是艱辛,腿腳腫得走不了路。她嫁得好,身邊可信之人不多。她母親将身邊擅長按摩的嬷嬷,送去替她捏腳捶腿。起初并無異樣,後來這位夫人遭到打擊,不過心中悲痛,孩子竟胎死腹中了。”

“聽這故事的人都猜測,說那嬷嬷做了手腳,常按的穴道裏,有易讓婦人滑胎的。”

皇後不得其解:“嬷嬷既是親信,為何要害她呢?”

“人心自有複雜之處,一時忠心,并非一世忠心。倘若嬷嬷受了脅迫,誘惑,此事便再正常不過。”

“公主是在提醒我小心身邊人嗎?”皇後心如明鏡,當即有幾分感動。

翊安不否認,“從旁處聽來的事情,頗有些感慨。想借此跟娘娘講,誰都不要輕信,多留個心眼。若實在無可用之人,要記着,身邊的人總比臨時來的妥當。”

皇後認真點頭:“記在心裏了。”

翊安轉述完畢。

這故事是方才來之前,齊棪說給她聽的,他面色凝重,讓她務必轉告皇後。

翊安問他怎麽想起說這事,他鎮定自若地說掐指一算,皇後日後說不定會遇上此類險事。

“掐指一算”,這話像是逗三歲小孩。

但事關皇後,齊棪素日又不是愛多管閑事的人,翊安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信了總沒有壞處。

就像上回內侍下藥之事,他僅聽去幾耳朵,便算準了。

棠婳之事有線索後,他推測那下藥一事,多半跟阮镛實逃不了幹系,旁人沒有理由。

宮中的眼線得知皇帝碎了湯碗,沒再添後,這出戲便排好了。

皇帝上鈎,則濫殺無辜,惡名傳揚出去。

皇帝忍了,也無傷大雅,死個替罪羊罷了。

雖說這只是他沒有證據的猜測,可翊安覺得事實就該是如此,她信他。

……

當晚齊棪君子風範,翊安還沒開口,他便主動搬回軟榻。

翊安立在一遍,看他一言不發的鋪床,像個受氣的小媳婦,莫名愧疚。

但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我床上繼續睡”這種話。

那無異于引火燒身。

齊棪鋪好床先行睡下,翊安只好去滅燭火。

往常這是他的活。

翊安睡在床上,感覺哪裏不對勁,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簾子忽被一把掀開。

黑暗中,翊安看不清他的臉,卻覺察出來幾分濃濃的陰郁。

“殿下就這麽睡了,不打算親臣一口?”他沉聲問。

作者有話要說:  翊安:酒不錯。

皇後:真的嗎,好想喝。

魏琇:……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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