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嘴疼

緩緩眨了一眼眸子,睫羽輕顫。

翊安微偏過頭,将他的話逐字地斟酌一遍。

她心道再躲下去,我不是翊安了,成了他随意糊弄拿捏的家養小兔。

于是兀然笑起來,笑聲妩媚婉轉。

她将聲音放低,半啞地道:“王爺怎麽提這樣的要求?”

翊安心裏有面鏡子,自己哪個表情勾人,怎麽說話讓人心動,一概清清楚楚。

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現在多像個妖精。

只希望齊棪別像她似的,哪怕夜裏留了盞燈,還是個半瞎。

齊棪的臉隐在黑暗裏,呼吸一亂,沒方才穩了,聲音更加低沉:“昨夜殿下醉酒,都是臣在照顧,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驸馬要跟本宮讨賞?”翊安輕笑。

他喚他殿下,她便喊他驸馬。

從前齊棪不喜歡這個稱呼,誰喊他一句驸馬爺,他眼中的迸發的冷意藏都藏不住。

于是翊安想氣他時都喊驸馬。

翊安其實好奇,怎麽就沒有人喊她境寧王妃呢,也挺好聽的。

但齊棪得“瘋病”以來,明顯喜歡上“驸馬”二字,回回答應得幹脆利落。

齊棪左腿左肘支在床上,右半個身子輕搭在翊安身上,看上去就像正把她摟在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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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睡在軟榻上,他心力交瘁,納悶怎麽繞了一大圈,又繞回去了。

親也親了,掏心窩子的話也說了,他不敢想一步登天的事,可像現在這樣的情況實在是意料之外。

尤其翊安今天還對他愛答不理,他心情低落,她就像沒看見似的。

齊棪仿佛回到前世那一幕。

那年他騎馬與翊安的車架迎面碰上,花燃在一旁促狹地笑:“巧了,你們家長公主。”

他心裏高興,卻不曾表露,只打馬到窗前,彎腰問:“殿下去何處散心?”

裏面的人臉面都沒露,清冷道:“進宮,王爺自忙吧。”

齊棪陡然被灌入一口涼風,嗆得他七竅生疼,諷刺地勾着唇角離開。

他有十多天沒見她了,原以為能看她一眼。

一眼也好。

那日他喝了個酩酊大醉。

半醉中想起他們之間本沒有感情,他既說過狠話,又何必怪人家沒有好臉色。

說來可笑,他起初誤會她派人跟蹤自己,又見她半點容不下封淺淺,從心底抗拒與她接近。

等她真對自己冷淡起來,每日吃喝玩樂,權當沒他這個人時,他又沒由來地生悶氣。

後來他發現,吵架的時候,翊安是很專注的。

她生氣時眼裏只有他,顧不得儀态,脾氣很壞,什麽話都講。

齊棪為了吵架時間久一點,吵得過她,一張嘴練得越來越欠。

每次她說話說狠了,他就拂袖離開,免得真逼急她。若沒有回旋的餘地,下回可能連面都見不着。

他們人前恩愛,人後漠視諷刺,渾渾噩噩過了幾年。

他沒能沖破心上的桎梏不管不顧去愛她,亦沒想過離開這個人,與旁人做夫妻。

齊棪現在回想起來,就像傻子一樣。

今日翊安的所作所為,讓齊棪有些發慌。

雖然心裏也明白,還是那酒的緣故。她整天都沒精打采,不怎麽嬉笑,不只是獨獨對他冷淡。

但還是氣她沒心沒肺。

他方才憑着一時沖動,沖到她面前來。

本以為翊安會冷淡拒絕,抑或是罵他幾句,踹他兩下。

結果她的反應,又跟他預料的大相徑庭。

所以無論重生幾世,女人心都是海底針,別想着走捷徑。

讓“本以為”三字去上吊投河!

齊棪不明白她怎麽突然溫柔起來,抵不住誘惑,順着就道:“請殿下賞臣。”

他半撐着身子,離她有些遠,翊安好整以暇地道:“你下來點啊。”

這聲音溫柔得都能滴水開花了。

齊棪沒動,在想她把自己騙過去,會怎麽打他。

站在她的立場上,自己好像是有些得寸進尺。

翊安見他不動,主動擡起細長的脖頸,朝他臉上湊了湊。

還是夠不着,“不是要我親你,你再不配合,這賞賜可就沒了。”

齊棪一狠心,只要她肯騙,刀山火海他也闖進去。

當即聽話地低下頭去,期待又忐忑。

玉手微涼,輕撫上他的臉,從下巴緩緩往上滑,動作慢得齊棪額邊都急出了汗。

他知道她夜盲,或許真的打算摸到他的臉頰後,親他一口。

若是為了選個好打巴掌的地方,那也随她,只要她願意。

翊安兩手捧着他的臉,然後将唇碰在他的左臉頰上。

若有若無的觸感,帶着癢意的酥麻從後背攀升而上,流入發根處。

齊棪忽而有點支撐不住,身子向下沉,全壓在她身上。

他被這柔情蜜意沖昏了頭腦,重重吞咽一聲,喉結滑動,“殿下,昨晚你親的聲音,不是這麽小的。”

他被她撩得腿發軟,故意說出這話想讓她害羞,正準備道“不信你問挽骊”。

畢竟昨晚他的确被她的狂放吓了一跳。

出乎意料的——

翊安媚聲笑了笑,鼻息直往他耳朵裏鑽,“驸馬急什麽?”

她由捧着他的臉,改為摟住他的脖頸,唇還沒碰到,舌頭便滑進了他嘴裏。

齊棪懵了。

他這是,做了個春.夢嗎,今夕何夕?

不敢動作,生怕一碰,眼前的夢就碎了。

翊安吻得既深又急,氣接不上來便毫不克制地喘出聲,像是故意喘給他聽。

就在齊棪心神恍惚,欲勾住口中缱绻的溫柔時,她靈活退了出去。

失落還沒爬上心頭,一陣刺痛傳來。

“嘶——”血腥味在口中散開。

翊安滿意地彎彎眼角,輕咬他的耳朵,“驸馬,讨完賞退下吧,本宮倦了。”

說着把他推開,翻身睡去了,量準齊棪不會再煩她。

輕松得好像狠心把他嘴唇咬破的,不是她翊安。

齊棪怔怔地舔盡唇上的血珠,雖疼,可跟剛才的刺激顫栗一比,幾乎不算什麽。

夢游似地回到榻上。

翊安閉着眼睛笑得悄無聲息,讓你趁着我醉酒占便宜,讓你下那麽大力氣咬我。

方才吻他的時候,她的嘴唇還在作疼,心裏惱火,便愈發賣力地勾誘他。

把便宜讨回來,再狠狠還擊,把傷痕加倍給他。

哼!

她此時心中清明。

從前她與齊棪勢均力敵,誰也不怕誰。

如今齊棪不似從前,換了策略與她相處。

她起初以為他鬧着玩,後來又措手不及,才有了這些天的方寸大亂,時惱時怒。

喜怒哀樂都快由不得她自己了。

難不成以後皆像今日一般躲閃?笑話。

她魏華兒是誰,是成親兩年與夫君貌合神離,仍舊不放在心上的潇灑客。

不論今後他們如何進展,她再不能一路丢盔棄甲下去。

因為那樣就不好玩了。

翌日早上——

豫西嬷嬷先看到翊安還沒好的嘴,又看到齊棪正結痂的嘴,“……”

她是不是老了?!

而魏琇陪皇後散步,“順道”進了禮寧殿,想瞧瞧門修好沒。

碰着面,四目相對:“……”

翊安昨日還拿了胭脂遮掩,今日不曾打算出門,又有人比她還慘,故而她自暴自棄什麽也沒塗。

患處雖消了不少,還是肉眼可見的紅腫,微微起着皮。

我見猶憐。

但無人有心情憐她,因為齊棪看上去更慘,下唇瓣中央處,一道血痂張牙舞爪地凝在那裏。

他幾乎不敢動嘴說話,一動就出血,口齒不清地喊了句“陛些,涼涼”。

翊安聽到,扶額崩潰。

魏琇咳了兩聲,似笑非笑:“不必多禮。”

皇後心道自己昨日可能心疼錯了人,還是……這是他們之間的房中樂?

也太狠了。

眼見一屋子人各自尴尬不語,皇後善解人意地熱場道:“差點忘了一件事。”

魏琇看着她笑,“皇後想起什麽事這樣高興?”

“陛下,‘雪後蟬’還有嗎?”皇後問完話,見那三人的臉色瞬間更複雜,弱聲道:“長公主說很好喝。”

她也不是想喝,但總得有人說話吧。

魏琇笑容僵住,看向翊安,他那好姐姐眼觀鼻鼻觀心,她那好姐夫萎靡不振地垂着頭。

這一天天的,真愁人。

“阿姐愛喝的酒,你不一定喜歡。以後再說,總歸這幾個月,碰都不能碰。”

我愛喝?魏琇你這種話也能說得出口。

娶了媳婦忘了姐,忘了就算了,你還坑姐。

史上最寂靜的會面不過如此,因為平日裏頂能說的兩口子,一個不想說,一個不能說。

後來還是魏琇撐不住,拽着皇後跑了。

往後幾日,兩人各自養那點不嚴重卻嬌貴難藏的傷,默契地不再往外跑。

齊棪嘴都爛了,自然消停幾日,不來膩歪。

再趕上翊安來月信,她雖未明說,他共處一室心裏知道,更不去鬧她。

期間麗妃來過一次,翊安以身體不适推了。

眼瞧到了歲末,翊安熱淚盈眶地想,苦盡甘來。

聽人道南陳使團昨日回國,也并未放在心上。

誰知齊棪從外面回來,臉色難看,手上拿着一卷畫軸和一個信封。

“哪來的?”

齊棪嘴好了,露出一個誇張的冷笑,“江昀給你的。”

“?”翊安的嘴又疼了。

作者有話要說:  齊棪翊(yi第四聲)安:來啊,互相傷害啊。

帝後:放過我們的眼睛,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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