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出宮

翊安偷瞄了眼齊棪的臉色,面上坦蕩:“他為何送我?”

沒記錯的話,她跟江昀只是杯酒之交,話都沒說過幾句。

“殿下問我?”齊棪長身玉立,将信與畫穩穩放在桌上,俯身對坐得紋絲不動的翊安道:“臣還想問殿下呢。”

陰陽怪調!

“我怎麽知道。”翊安掃他眼,“你拆開看過?”

齊棪搖頭,坐下給自己倒茶,“我怎麽敢看,怕打開看見自己夫人的豔圖,當場吐血,駕鶴西去。”

翊安被他說的勾起興趣,沒由來的期待那一幕。

嗯,以後他要是惹她,她就千裏赴南陳排隊,讓江昀幫她畫豔圖。

“既然你都知道了……”翊安拉住他的手,滿臉歉意地道:“我承認,那日我說去長陽殿,其實是出去與他私會。他誇我身段好,皮膚白。”

“……”豫西嬷嬷在一旁,恨不得拿抹布賭上這祖宗的嘴。

什麽混話都敢往自己身上加。

挽骊聞到空氣裏的硝煙味,未雨綢缪地将手按在彎刀上。

畢竟在自己丈夫面前,說這話的女人,沒幾個還活着。

齊棪咬牙,按住心髒。

雖然知道翊安在故意氣他,但聽着還是這麽刺耳又心痛是怎麽回事?

若是真的,他現在還喝哪門子的破茶,直接帶人把江昀抓回來千刀萬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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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身段好,皮膚白……她誇起自己當真半點不含蓄。

這話只能他誇。

他暗暗發誓,遲早要這麽誇她一次,好好臊一臊她。

翊安耍完嘴皮子,在齊棪的眼刀下,漫不經心地拆信,“我倒要看看,江昀有什麽廢話要說。這南陳人真不是東西,存心壞本宮名節。”

若她與齊棪當真兩情相悅,齊棪又是個小心眼的,江昀來這麽一出,還不傷了他們的夫妻感情。

翊安心知齊棪想看,又做不出私拆信件的劣事,現在肯定心癢難耐。

她浮誇地撸起袖子,将信紙抽出,薄薄一張紙愣是在空中抖了三下才打開。

清清嗓子,一字一頓讀給他聽。

簡單來說,江昀這回公務纏身,翊安又在內宮,兩人輕易不得相見。

他對翊安的風姿一見傾心,願與之為友,希望下次以私人身份來北祁時,能請公主吃一頓飯。

言簡意赅,統共沒幾字。

把齊棪聽得面無表情,心緒紊亂,頭重腳輕。

翊安繼續大聲讀着:“圭原附拙作一幅,聊表心意。”

原本好好的聲音,硬是吼成了破鑼嗓子,生怕人聽不見。

“讀完了。”她把信塞進齊棪手裏,托腮媚笑:“王爺滿意了嗎?”

齊棪沒做聲,抖開信又看一遍,冷聲道:“拙作何必拿來送人,不如直接燒了,方能保住他的畫聖之名。”

刻薄。

翊安撇嘴,“人家江大人謙虛,既是贈禮,我自然要挂在牆上的。”

“哼。”齊棪今日的雲淡風輕早用完了,再次冷笑,“公主府的牆上,還不缺一幅畫吧。”

“我偏要挂,你管不着。”

翊安氣完齊棪,側過身子,在齊棪的冷面下,打開畫軸先看了一眼。

以防萬一,別真出現什麽傷眼的。

只見她的目光先是期待,随即一愣變成驚訝,而後是贊賞,再然後是嫌棄。

齊棪覺得奇怪,按耐不住,起身湊過去看,“這……”。

他也愣住了。

畫卷上是兩人,一男一女,衣服穿得嚴實。

女子目如秋水,面若桃花地倚着男子,男子深情款款地摟住她。

栩栩如生。

尤其是翊安,何止神似,幾乎原樣刻了上去,連衣裳上的紋路都一般無二。

齊棪贊嘆之餘,心裏歡喜,原來那夜在晚宴上,他們是這樣的般配。

“殿下,江昀名不虛傳。”

翊安心想他變臉真快,打了個哈欠,興致闌珊道:“我看無奇,果然是幅拙作,讓人拿去燒了也罷。”

齊棪護住,板起臉一本正經道:“江昀是謙虛,尋常人千金求他,他也不畫。如此賞心悅目的作品,你自然要挂在牆上。”

“哼,”翊安這一聲學得惟妙惟肖,搖頭晃腦地說:“公主府的牆上,還不缺一幅畫。”

諷刺之味濃厚。

“……”齊棪哭笑不得。

她總是這樣有仇必報,讓他又愛又恨,越陷越深。

畫自然要留下來,翊安不經意問了一嘴,“誰轉交與你的?”

“放之。”齊棪答得幹脆,“殿下又要問了,放之是怎麽勾搭上江昀的呢?”

翊安滿眼星辰地看着他:“齊卿速報。”

齊棪娓娓道來:“前幾日,花燃接待江昀。人家說要領略風土人情,他便帶着人滿上京地逛。白天賞景聽書,晚上喝酒看舞,熱情款待之下,江大人差點樂不思蜀。”

“确定晚上只是喝酒看舞?”

齊棪手握空拳放在嘴上,咳了兩聲:“這我就不曉得了。”

翊安壞笑,還沒聽過笑面閻王對誰這麽上心過。

好一段良緣。

年宴吃完的第三天,翊安跟齊棪終于逃出宮門。

走前她還抱着皇後涕淚連連,恨不得在宮裏終此一生,轉身在馬車上搔首弄姿地唱起曲來。

快活得要成仙了。

齊棪:“……”

小姑娘竟有兩幅面孔。

“晚上我要去氿仙閣。”

“晚上?”齊棪提高聲音,皺眉,“殿下,不妥。”

想到他就煩,下車後他便要回自己的府邸,與她那隔着兩刻鐘的路程不說,今夜再不會有人陪他說話。

翊安眉眼含笑,含情脈脈地看着他,朱口輕啓:“你管的着嗎?”

“你……”齊棪氣得牙癢癢,“好一個翻臉不認人的女人。”

“嘻,你是誰呢?”她六親不認,全然沉浸在自己“出獄”的喜悅中。

“我也不知道我是誰,請問每日睡前強吻我的殿下,把我當成了什麽?”

她要敢說面首,他就把她踹下馬車,說到做到,絕不留情。

翊安臉上的羞赧一晃而過,随即又輕佻道:“你是本宮的好驸馬,最疼我了,我出去找樂子,你也向來舍不得管,對不對?”

!!!

齊棪真招架不住她這一套。

現在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重生回來,按理她一定不肯相信自己。

她會不斷躲避,不斷猶豫,最終被他感動,然後死心塌地,兩人白頭偕老。

沒錯,她不肯信自己。

但躲避呢?猶豫呢?

翊安現在完全“反客為主”起來。

這幾晚睡前,她都像狐貍精似的到他面前問,“驸馬要賞嗎?”

齊棪原本意圖不軌的心,“!”

“那便來吧,等本宮睡下,你再打擾,我要生氣的。”

于是回回把齊棪撩得難以自持。

前晚他終于忍不住,抱住她往床上躺,誰想她聲音一冷,“你若是得寸進尺,便什麽都沒了。”

齊棪頓時老老實實。

于是便到了她想親就親,她說怎麽樣就怎麽樣的地步。

齊棪自感脖子上被拴了根繩子,線在她手裏,偏偏他沒辦法掙紮。

偏偏他很喜歡。

真是哪輩子都拿她沒辦法。

翊安晚上喬裝打扮去氿仙閣,顏辭鏡太久沒見她,高興得站到樓外來迎。

進到雅間,翊安卸了面具,“我跟你說,南陳的那個江昀真是個絕色,一張臉長得禍國殃民。若把他賣進你這來,保管你日進鬥金,門庭若市。”

又加了句:“雖然你現在也是。”

上京沒有宵禁,氿仙閣到了晚上,比白天的集市還熱鬧。

“江家是南陳的世家之首,我氿仙閣不敢妄想。”顏辭鏡笑。

“哈哈哈哈哈。”

見她高興,顏辭鏡問:“進宮這些天,與王爺相處得如何?”

翊安頓時安靜下來,眸裏的情緒幾度變化,最後帶着笑意點點頭:“還成。”

顏辭鏡定定地看着她,露出一個滿意的笑來,敬酒道:“一定相處得不錯,我替殿下高興。”

翊安擺擺手:“之前我跟你說他瘋了,阿鏡,我現在也像瘋子。”

想到自己每日閑得發慌,全忙着跟齊棪鬥,什麽損招都用了,她忍不住笑出來。

“殿下不是瘋,是比從前更清醒。”顏辭鏡看着她的笑容道,起身,“我把窗子關上,雖看得見萬家燈火,可夜風實在刺骨。”

“我不冷。”翊安讓他別擔心自己,心裏反複想剛才那句話。

顏辭鏡笑了笑,“是我冷了。”

戌時三刻,翊安便道:“酒喝了,話說了,我也知足了,過兩日再來找你。”

顏辭鏡送她下樓,揶揄道:“從前可不會回府那麽早。”

翊安笑着揶揄回去,“早嗎?怎麽,你莫不成想我在這裏宿下?”

顏辭鏡說不過她,只能笑。

尚在正月,夜市裏挂着各式各樣的花燈,翊安拍拍挽骊:“你看,那盞上面繪梅花的燈,好不好看?”

挽骊擡眼看過去,語調平淡地回道:“他會喜歡。”

“答非所問。”翊安惱,轉身就走。

“口是心非。”挽骊心說。

最終,翊安買下了那盞燈。

拿到手才發現這燈做工普通,瑕疵顯而易見,遠看繪得還不錯的梅花,近看連彩墨調的都不是很好。

可她就是喜歡。

燈攤前,挽骊眯着眼睛靠近翊安,“左手七步外,有個男人,一直在盯着您。”

翊安拎燈看過去,化成男相的長眉微挑,心道,在這碰着遠親了。

“長……魏公子也喜歡花燈?”那人反應快,沒行禮,語氣殷切道:“我知道一家燈店,做工精致,比……”

翊安明媚地笑着打斷:“不必,多謝阮公子好意。”

阮間一陣恍惚,磕巴地點頭:“沒事沒事,您現在可有事,不如我請……”

他話沒說完,又被打斷。

“真巧。”一句寒暄話傳來。

翊安頭還沒回,人先笑了。

今晚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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