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暗示
翊安與顏辭鏡的初見之地不同凡響,所以格外記憶猶新——上京城外的荒郊野嶺。
那時她跟齊棪的婚期在即,已經搬入公主府中住了一段時日,閑得無事可做。
當時各大茶樓都在傳,城外的山上有只湖藍色的兔子,體型像狗,喜與人親近。
許多人都說親眼見過,墨客作詩,畫手做畫。
一時間傳得有模有樣。
翊安自不會放過這個熱鬧,整理行裝,話不多說,拉着挽骊進山尋兔子精。
可悲的是,那日她倆從早找到晚,累得差點死在山上,連兔子毛都沒見到一根。
想來又是閑人們信口雌黃,編來逗人一笑,騙的就是她們這種傻子。
“騙我?”翊安站在荒草叢生的土坡上指天發誓:“等我回去,我要拔了他們的舌頭!!!”
挽骊及時地補充道:“找不着路了,回不去。”
“啊?!”
深山裏的景色大差不差,怎麽走都尋不到來時的路,幹脆放棄,坐下歇息。
翊安有挽骊在身邊,有恃無恐,總歸不怕被狼叼走。
顏辭鏡就出現在此時,風塵仆仆地從山上下來,朝她們溫潤有禮地一笑。
白衣玉面,清俊脫俗。
翊安覺得那兔子若是雄的,成精後八成就長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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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主動搭話道:“這位公子怎麽在這裏?”
顏辭鏡聽到大方地笑,也不顧自己穿着白色衣袍,随意往地上一坐:“跟你們一樣。”
翊安又奇了:“跟我們一樣?你知道我們來做什麽嗎?”
他不慌不忙地擦着汗,似是覺得翊安這話問得太傻。
“這段時間,往深山裏跑的都是找那兔子的人,二位難道不是?”
翊安頓時了然,嘆了口氣道:“看來像我們一樣閑的人有很多。”
“聽着稀奇,想一探究竟實屬正常。”
他席地而坐,看似不拘小節,說話卻斯斯文文,舉止優雅,擦汗擦得像上妝。
翊安好美人,心道兔子沒找到,找着個神仙也不錯。
她問:“你還找嗎?”
“不找了,無緣一見,白費力氣。”
顏辭鏡說完,将鬓邊的發絲別再而後,施施然笑:“但我迷路了,你們能帶我出去嗎?”
“……”
翊安本還指望他,聽了這話眼前一黑。
最後三個人一齊轉了大半個時辰,眼看天色漸晚,打算找個地方歇腳算了。
最後是聽竹衛穿着鮮綠色的衣袍,牽着狗來搜山,将他們帶了出去。
并向全城告示,兔子一說為假,再傳者拔去舌頭。
翊安現在想起來,上揚的嘴角壓都壓不住。
齊棪那時在隔壁王府,以未成親為由,見都不見她一面,裝得一本正經。
還不是偷偷在她身後跟着收拾爛攤子。
城裏分別前,顏辭鏡相邀道:“多謝魏公子相救。今後若想喝酒,來氿仙閣找我,各樣佳釀有的是,我請客。”
翊安聽到“佳釀”二字雙眼發光,直接說明天就去。
此後翊安多了個去處,由于那日聽竹衛動靜太大,她不想瞞顏辭鏡,直接告知身份。
顏辭鏡聽後并不驚訝,連巴結的話都沒說兩句,只是給她倒了杯酒,勸她安心。
“氿仙閣除了酒與美人多,最不缺的便是貴客。你來這的事情,保證傳不出去。”
翊安聽完樂不可支,愈發覺得這人有意思。
這兩年多來,無論他多忙,只要翊安過來,他一定陪在身邊。
有了好酒和好玩的事,第一個想到她。
他從未問翊安要過什麽,連酒錢都是一免再免。
還說他不怕虧本,便是傾家蕩産,長公主府總不介意多一個打雜掃地的人。
翊安承諾,若他破産,一定不讓他餓死。
兩個人拉鈎約定。
她成親後跟齊棪鬧僵,過得并不算好,無處可說,只能向他抱怨。
他不曾跟着她說齊棪不好,而是開解她,勸她體諒齊棪。
并安慰她說,她這樣好的姑娘,日久見人心,她的夫君會有回心轉意的一天。
果不其然,讓他給說對了……齊棪如今算是回心轉意了。
這回江州來的事情,她更要謝他告知自己。
至于齊棪所疑慮的,問清楚就是。
顏辭鏡跟她這麽多年的交情,還不至于害她什麽。
換好衣服,進了樓裏,酒香争着往鼻子裏鑽。
翊安饞的着急,上樓梯都小跑,挽骊緊跟在後面,怕她一腳踩空。
顏辭鏡見到她,眼裏的笑意快漫出來,心情頗好地說:“稀客,我還當我這小店,留不住殿下這尊大佛了。”
翊安知他在笑話自己,由着他打趣,“怎會,還不是家裏事多,無暇往外跑。”
何止氿仙閣,她這段時日,哪兒都去的少。
齊棪挺能磨人的……
“不登門也沒事。”顏辭鏡深以為然,請她入座,“殿下跟境寧王的夫妻感情越好,我越是高興。以後,還請殿下多吹枕邊風,讓聽竹衛的大人們關照我這裏一二。”
“好啊你,你如意算盤打得倒好。先說好,這事我管不了,那裏面全是莽夫。”
翊安佯裝害怕,聳了聳肩表示不敢攬下這活。
顏辭鏡抿着嘴笑,在屋內點了支檀香,回到座位給她斟酒。
翊安深嗅幾口,覺得十分好聞:“這香的味道跟從前不一樣,更濃郁了些。”
“是啊,從前的聞多後覺得太淡。”
他說着想起來,“殿下喜歡樓內制的頭油,前幾日也改換了方子,如今味道更清幽宜人。想來新鮮,不至膩煩。”
翊安讓他拿來,當即開了一瓶,贊不絕口,“這下看齊棪還說不說難聞,他是個不識貨的。”
氿仙閣內聘有專人,制作這些精巧的小玩意,送給熟客做禮物。
“王爺不好這些,聞不慣實屬正常。”顏辭鏡和氣地說,他從不苛責人。
翊安捧着裝頭油的錦盒,“早上怎麽不讓程沉捎給我?”
顏辭鏡聞言嘆氣,煞有介事道:“我怕美酒跟頭油都送去,再見殿下,就是明年的事情了。”
饒是翊安臉皮再厚,也有些不好意思,低頭道:“好,我向顏閣主賠罪。”
顏辭鏡得了臺階便下:“玩笑話,殿下自該以家事為重。”
“阿鏡,我與你明說吧,”翊安嘗了一口酒,把玩着酒杯道:“我有話問你。”
顏辭鏡笑着颔首:“請盡管問。”
“你怎麽認識江州來?”
他為人聰慧,一聽就知翊安的意思,不急不慢地向她解釋。
“那日我與客人外出賞景,親眼所見。雖不認得江州來,封淺淺姑娘卻見過幾面。見他們二人舉止親密,想起殿下說的話,多看了兩眼。後來見他鬼鬼祟祟,便覺此人不對勁。”
“我不敢冒然與殿下說,于是查了他,得知來歷不簡單,這才告知。”
翊安聽他親口說,放心許多,“你比我聰明。”
顏辭鏡輕聲問:“殿下可是覺得我管太寬,讓你不舒服了。”
“不是,我本就要多謝你一番好意,問清楚後更感激不盡。”
他換了個坐姿,腳上栓的鈴铛輕響,“不敢當,多留了個心眼,是怕殿下吃虧。”
翊安杞人憂天:“不知封淺淺知情與否,她這表哥看似憨直,倒是藏得深。”
顏辭鏡沒問藏得有多深,不知他是查出來了,還是對江州來的事不感興趣。
二人又飲了幾杯,外頭來人報,說西樓有客人喝多鬧事,讓閣主過去看看。
翊安讓他去忙,自己跑到外面觀舞。
舞姬妖嬈,美酒醉人,好不痛快。
她半趴在欄杆上,跟挽骊勾肩搭背,豪放地揮袖:“公子或是姑娘,可有喜歡的?你說,我替你出銀子。”
挽骊淡聲道:“不必。”
“啊?”翊安想了想,害羞地笑:“男人女人你都不喜歡,那你喜歡什麽,我嗎?”
“……”
空氣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挽骊頭疼,無情道:“不敢。”
“你不要害羞,有喜歡的,你就跟我講。”
“嗯。”
“別想着守我過一輩子,你也可以嫁人啊。”
“嗯。”
翊安啰嗦完,繼續勾着挽骊的肩,還喂她喝了口酒。
挽骊從頭到尾站得筆挺,讓翊安懶散地靠着她。
兩個人安靜地看起舞。
身後的長廊慢悠悠地走過兩個客人,戴着面具,看不見臉。
年輕的那個男子聲音滿是活力,壯志淩雲地揚聲道:“我要在成親前,痛快地喝醉幾場,不負韶華!”
“難道成親後,那位管得住你?”女子的聲音清冷如薄荷,帶着幾分酒意和笑意。
翊安勾住挽骊脖子的的臂彎不自覺僵直,挽骊覺得空氣稀薄了三分。
“誰能管得住小爺我,可她若天天念叨,我也是煩的。”
“成親最沒意思,但我祝你白頭偕老。”女子的聲音微冷,說着調笑的話。
“我上回給你找的那幾個公子,還算俊朗合意吧?若有喜歡的……”
兩個人漸漸走遠,便聽不真切。
翊安吓得原地發抖,直到他們走得看不見,都沒敢回頭看。
如果她耳朵沒出毛病,那聲音是屬于她那不成器的侄子魏思榮,跟高嶺之花清河郡主的。
???
密友嗎他們是?一起嫖過娼的那種。
魏思榮就算了,本就是個纨绔子弟。
可清河郡主長着一張清冷無欲的臉啊,怎麽會!
!!!
晚上齊棪回來,翊安急忙地拉住他道:“你猜我今日在氿仙閣看到誰了?”
“顏辭鏡。”齊棪金口一開。
“……”翊安磨牙道:“這位爺,你這樣聊天,咱倆日子沒法過。”
齊棪摟着她往裏走:“快說是誰吧。”
她壓低聲音,“清河郡主!她居然也去那種地方,還跟幾個男人……”
“哦。”
齊棪感慨清河怎麽這般不仔細,自己替她瞞住,她卻輕易露了餡。
“你為什麽一點不驚訝?!”
“這再正常不過了,無傷大雅。”齊棪認真道。
翊安吞了下口水,期待地問:“那我也可以嗎?”
跟幾個男人一起喝酒。
齊棪皮笑肉不笑:“殿下在暗示臣滿足不了您嗎?”
作者有話要說: 翊安:“別別別,就當我沒提過。”
齊棪:“我一個可以頂幾個,入股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