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師生情】鹹魚三五次翻身
熱辣的太陽烤的每個人下意識的皺緊眉。李沐晃了一圈,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片陰影。正想和身邊的同學歇歇唠唠嗑,眼前倏的就冒出了一張油光滿面紅彤彤的黑肥臉。那一刻,李沐感覺自己回到了“鼓足幹勁, 力争上游, 多快好省”的年代。再給他爹一條粗布白頭巾,活是地地道道的農民伯伯了。
李父熱的龇牙咧嘴, 渾身上下都在散發着騰騰的熱氣,背後一片的短袖濕噠噠的沾在身上, 他橫着臉道:“兔崽子, 你在這邊乘涼, 讓我在你們班級裏給你排隊?”
李沐看着自己還露在日頭裏的一只腳:“爸,請問,你是不是對乘涼有什麽誤解?”
李父擦着汗:“那小人現在給您去搬張躺椅, 買把蒲扇?”
李沐:“不必了,退下吧。”
眼看自家暴躁的老爹一個腦殼就要下來了,李沐機靈的一閃,握住他揮舞的粗手。遙望着一個人斯斯文文的走了過來, 一激靈,随即讪讪的轉移話題:“爸,爸, 你冷靜一點,領導來了。”
兇狠的像要噴出火來的小眼睛掃啊掃,目光終于捕捉到了那個“領導”——李沐的班主任,顧澤。
像是突然被按下了“重置”的按鈕, 李父的表情一下正常起來,拍了拍李沐的肩,規規矩矩地重新走進班級隊伍,簇在一堆家長和學生中間,老實地排着隊。
從小受到奶奶的熏陶和教誨,李沐自記事起就知道自家老爸的各種糗事,其中最好笑的一條就是——學生時期成績太差,遇見班主任就怕,只差恨不能立正稍息了。
李沐笑了兩聲,剛想走進隊伍,安慰安慰正假裝自己是透明人的老爸,餘光突然瞥見顧澤身邊還有一個人。方才情況太危機,被他下意識忽略了。
成人儀式那天,所有高二學生都被要求穿上學校統一定制的正裝,通體黑色,只有袖口和領口會有白色的邊。每個家長初見自己平日裏吊兒郎當的孩子,頭一回嚴肅正經的模樣,自然對這套衣服喜不勝喜,直誇學校有心。
可在大多數學生眼裏,罵這套衣服是喪服都覺得是贊美。這什麽設計?也太low了吧?他們交那麽多錢可不是為了買這種醜破天際的西服啊喂!
更何況,這套衣服是初三錄取進來那時,給學生們量身定的。初三的小毛頭和高二的小毛頭顯然有天壤之別,這過時衣服的大小顯然已經不能滿足他們現在身高的需要了。
看着晏禾穿着短一截又有點緊繃的西裝褲,一副小媳婦見公婆般別別扭扭走過來的樣子,李沐笑着掏出手機一下來個三連拍,随手就原圖高清發給了遠在異國他鄉的錢子昂。
而他身邊的顧老師就很不一樣了。即便他李沐只是個不識貨的凡胎肉眼,都能看出今天顧老師很不一樣。身上西裝筆挺,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跟其他數學組禿頭的粗爛貨不在一個檔次上。無論是發型,還是西服,還是皮鞋,都顯得……
太過隆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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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重的都有些不正常了。
好像參加成人儀式的是他才對。
顧澤臉上表情淡淡的,自若的向遇到的家長點頭打招呼,手上毫無違和感的抓着一個人。
被抓的那人一臉吃屎,表情郁悶的微微垂頭,被太陽曬得微皺的眉頭,現在團在了一塊兒。目光落在自己左臂的時候,表情更加複雜了。由于抓的太緊,左臂的正裝袖子都被抓的起了褶皺。
天氣悶熱,穿這麽一套“喪服”,本來已經黏糊黏糊夠難受了。可如今被抓着的那塊尤其不是滋味,全身的熱量好像都凝聚到了那一處。
可偏偏顧澤卻好像渾然不知,一邊微笑着與其他家長寒暄,手紋絲不動的緊緊抓着晏禾胳膊,仿佛一松手他還能就趁機跑了還是咋地。
晏禾幽怨的曝露在陽光下,觀察着顧澤如沐春風的神情,暗搓搓試探性的往後退了一小步。下一刻,就被不動聲色仍在微笑的男人暗暗用力抓了回來。
聯想到幾分鐘前,晏禾還神抖抖目中無人的玩着王者榮耀,現在對比此情此景,李沐樂不可支,眼前明晃晃的浮出幾個大字:恭喜顧老師喜提晏禾狗命。
按照姓氏字母排序,晏禾的學號在李沐之後幾位。顧澤松開他後,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他只能不情不願地按學號排進隊伍裏,暗自琢磨着等會兒趁亂溜走。
且不說,他爹沒有來,他得在一群成雙成對的人中,形單影只的走過去。
就說那個成人門,也太二了吧。
草率的擺在校園道路正中央不說。可那就是一個淘寶上幾十塊錢就能買來的愛心型加拱形的花門,正中間貼着一塊泡沫板,上面紅底黃字的“成人門”三個字。地上還鋪着5米的紅地毯,直達前方幾大排的藍色塑料凳。
這樣粗制濫造的場合,有捧花都嫌太高級。
應該抛幾個紅繡球,湊成大型僞成親現場。
晏禾:“……”
他離當場去世,就只差那麽點。
溜走是正确的。晏禾一邊吐槽,一邊篤定的想,就連身邊什麽時候多出個人都沒發現。
直到他終于意識到排在他前面的話痨二胖不回頭找他講話了。
晏禾後知後覺的錯愕了一下,脫口而出:“怎麽又是你?”
顧澤:“……”
前後幾位家長和同學,也被晏禾剛剛話中的不滿和厭煩給震住了。怎麽能用這種口氣跟自己老師講話呢?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這個學生簡直不尊重老師,沒有禮貌。而一個連老師都不放在眼裏的人,品行不端正,學習成績又怎麽可能好?
于是二胖媽不負衆望的像廣大家長一般苦口婆心地在二胖耳邊低聲囑咐:“平常在班級裏,少接觸你身後的那位同學,知道沒?”
二胖無奈的,不知道他媽要是知道了身後那位成績是班級第一,又會怎麽想。
晏禾口無遮攔慣了,加上顧澤也從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跟他過不去,他也就沒放在心上,悄悄湊近了點,壓低聲音幾乎用哀求的語氣說:“诶,我說真的,顧老師。我一個萬年單身汪走那麽喜慶的門幹什麽呀?多尴尬啊,那麽多人看着呢。”
說到一半,又伸長脖子打量一番:“現在才輪到4班,我觀察過了,偷偷從後面溜,不會被發現的。你看,那邊有個公告牌,公告牌旁邊有一棵樹,樹後面左拐就是樓梯……”
誰知話還沒說完,就被義正言辭的拒絕了:“不行。”
晏禾看着顧澤嚴肅緊繃的神情,像是要去參加幾十個國家的領導人會晤,不禁奇了怪了:“诶,顧老師,組織上可沒這項規定啊,要是您能從校規上找出一定要參加成人儀式這條,我立馬改正。”
顧澤莊重的神态紋絲不動,嘴角輕輕扯了扯,一本正經的:“你今天成人了。”
聞言,晏禾一下就樂了:“早在大半年前我就成年了。”
知道他不是那個意思,顧澤像是有些薄怒地瞪了他一眼。
自知理虧,晏禾認錯态度極為端正,他作風優良地乖巧站好,一副“萬事好商量”的語氣緩緩開口道:“顧老師,你的話沒毛病。可是成年的是我……”怎麽搞得今天像你成年了呢。
顧澤好脾氣地沒有搭理他,過了一會兒才輕輕開口道:“到8班了。”
親子過成人門的時間極短,即便因拍照留念,在門下暫做停留,也不過才幾秒的時間。一眨眼,7個班已經過去了,排排坐地在塑料凳上坐好。
晏禾就差跪下抱住顧澤大腿了:“顧先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顧澤依舊不為所動,表情莊重的仿佛即将踏入禮堂的新人。
8班火速走完,9班陸陸續續的開始。晏禾心如死灰,正當他準備放棄的時候,一只胳膊伸在他面前。
顧澤繃緊的臉上像是出現了一道裂痕,竟好像有點緊張:“挽着我。”
晏禾:“……”
過了一會兒,他有點猶豫地開口:“顧老師,你這麽委婉的想當我爹不好吧。我爸還沒死呢……”
還沒說完,腦門上就輕輕地挨了一記。
于是,面上左右為難,心底歡欣鼓舞的晏禾就這樣順水推舟的從了。
進場的國歌好像一下變成了婚禮進行曲,就連眼前那二的不能再二的門也好像好看的不得了。
晏禾手心發汗,走到門前,才發現緊張地要死了。于是在衆人一千多雙眼睛的注視下,全程抿緊了嘴唇,近乎用一種注冊結婚的表情,走完了全程。
快走到塑料凳的時候,四周好奇又驚訝的目光齊刷刷收回了視線。挽着他的手恰到好處地扶了晏禾一把,把他輕摁到了椅子上,說了句“你先坐這兒,不要走。”
晏禾愣愣僵硬的點點頭。
得到他的保證,顧澤才放心的走去了教師席。
明裏回頭看了一眼晏禾,笑着問:“看來你很喜歡晏禾?他家長是沒有來嗎?”
顧澤在他旁邊坐下,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
看出對方沒有解釋的意圖,明裏心下奇怪,卻也沒再追問。
之後,每個組的教師上臺接過捧花和蛋糕,又給代表學生戴上成人禮帽。
顧澤把蛋糕交給幾個男生,讓他們拿回教室。然後徑直走到晏禾身邊坐下。
聽完校長冗長的關于“責任與感恩”的發言後,所有人起身。
顧澤将手裏的小紅本遞給晏禾,輕輕将一個小小的分量卻異常重的國徽,緩緩地卻又分外仔細地別在了他的胸口。晏禾一低頭就能看見顧澤一絲不茍的頭發和關節分明的手指,他下意識的捧緊了懷中剛剛顧澤給他的《憲`*法》。
顧澤看着他,眼神溫柔:“恭喜你,成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