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雲州人好做媒,這個傳統還得從蕭故他祖宗說起。

不是罵人,真是蕭故的祖宗,那位百年前把異族給打趴下的那一位大周皇帝。

異族人口不豐,當時打下了這麽大一塊地盤,蕭故他祖宗就用各種政策把人口往雲州遷徙。

只是那時的雲州還沒有經過長達百年的開發,異族也不熱衷于搞生産,所以雲州百年前還真不怎麽受歡迎。

在各種政策的誘惑下也有不少人來到了雲州,可來到了雲州還不行,得在雲州紮根、定居、綿延。

當時蕭故他那位極有想法的祖宗便給雲州的官員們下了聖旨,讓他們想辦法給年輕未婚的男男女女們拉一拉媒,成家了,就會更求穩定,願意在雲州踏踏實實幹的人才能多,而且成親了才能又人口。

官員們哪裏通曉這種事情,大周朝一向是女子主這一類的事情,而且女子的自由度比前朝高多了,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愛去哪裏就去哪裏。

于是官員們便找上了自己的夫人來幫忙,到底是聖旨,不能違抗啊。

就是由雲州官員的夫人們開始,雲州的夫人們漸漸的就有了給人做媒的習慣,久而久之的,也就演變成了雲州當地的一個風俗。

在雲州,能夠得到聲名在外的夫人做媒,還是一件很有榮耀的事兒。

只是蕭故并不想要這份榮耀。

蕭故壓根就沒有計劃過成親生子。

當年先帝忽然駕崩,太後以雷霆手段幫着蕭故的皇兄蕭祁登基成為大周新皇,後面蕭祁又料理各皇子,鞏固了自己的皇位。

只是這皇位又豈是這麽容易鞏固的?

蕭祁當上了皇帝之後大力打壓當初支持其他皇子的大臣,扶持自己的親信,這本來無可厚非,只是人難免接受不了自己從朝廷棟梁的位置上被一貶再貶,有的人被貶去了地方做官,再進不了京城,有的人被貶出了朝堂,參與不到朝務。

有官員認命,在自己現在的官職上兢兢業業幹得挺好,有的就不想認命,還想翻盤,想要從龍之功,夢那公卿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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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先帝的兒子裏,如今也就只有一個蕭故還能扶得上去,別的皇子要錢沒錢,要軍隊沒軍隊,只有蕭故,整個雲州都是他的封地不說,橫雲軍更是對蕭故唯命是從。

蕭故沒有自己當皇帝的想法,不然他也不會在成年之際就遠離了京城那個是非之地,千裏迢迢來到雲州,進入橫雲軍,也不許大家暴露他皇子的身份,只稱他為将軍。

作為一個有地位有軍權有聲望的皇子,蕭故很清楚自己對于那些野心家的誘惑,不巧的是,對于他來說,還是皇兄比較重要。

蕭故早就發過誓,此生不會留下子嗣,他的子嗣,對于皇兄的皇位來說是個威脅。

他選擇了自己從源頭上掐滅這個威脅。

只是這種事情吧,并不方便說與外人聽,更不能叫他皇兄知曉,否則他皇兄會提着戒尺殺到雲州來抽他。

蕭故不能直接對那些好心的夫人們言明自己的心意,只能叮囑自己的下屬們,別替自己答應,奈何鐘誠沒能扛得住夫人們的攻勢。

鐘誠一想到這些夫人們出資辦慈幼院,收留無家可歸的老弱病殘,還辦書坊給窮人讀書,他就沒法硬氣着拒絕。

“将軍,您看在夫人們的面子上,就見一見呗?”鐘誠一臉谄笑,“咱也不是立即就要成親,陛下不是沒有直接給您賜婚的意思?那就是不逼您呀!”

蕭故微笑,雙手搭在鐘誠的肩膀上,狠狠用力,捏得鐘誠嗷嗷叫。

“鐘誠,我謝謝你。”

不過正如鐘誠說的那樣,蕭故也沒法子拒絕那些心地善良的夫人,這顯得不近人情。

于是乎,蕭故被迫坐在了一家夫人們喜歡聚在一起聊天品茶的茶樓。

風月茶樓,說是雲州城第一茶樓也不為過,從茶水到點心再到單日提供說書,雙日提供唱戲,以及具有隐私的雅間,很多人都喜歡到風月茶樓去談事。

蕭故和這些有錢的夫人們就約在了風月茶樓的一個雅間見面。

能夠在雲州把各種生意給做大做強的人,即便是她們看起來再柔弱,也不容忽視。

不過自打離開了京城,蕭故已經很少會有和一群女性長輩坐在一處的經歷了,而且父皇的妃嫔們并不是所有人都友好,就叫讓蕭故怼人的本事比正常聊天的本事要強得多。

蕭故坐在椅子上,渾身僵硬,都不敢多動。

來了三位夫人,跟着這些夫人的丫鬟們,懷裏都捧着畫卷,畫卷展開是什麽,不言而喻。

“将軍,要是妾身沒有記錯的話,二十四五了吧?”其中一位夫人率先開口,“我家孩子在将軍這個年紀都已經生了個閨女了,将軍得努力才是。”

蕭故:啊,這熟悉的一幕。

“今日我們幾個也帶了些姑娘的畫像來,将軍看看有沒有合眼緣的?”

蕭故客氣婉拒:“夫人,這也不能我看上人家姑娘就叫人家姑娘嫁給我吧?不合适不合适。”

夫人們都擺出了令蕭故頭皮發麻的寵溺臉:“怎麽會呢?這些姑娘都真心傾慕将軍,将軍要對自己有信心。”

蕭故向成廣陽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成廣陽回以愛莫能助的眼神。

“這位姑娘,年十八,剛好适齡,她父親和哥哥都是雲州本地的官員。”

“這位姑娘,年齡大些,快二十了,家裏是做絲綢生意的,有好幾個走南闖北的商隊,她的刺繡還拿過雲州刺繡比賽的頭名。”

“還有這一位,她家裏是開武館的,她自己也會武功,還能跟将軍一起上戰場。”

蕭故吐了口氣,這些姑娘其實是做什麽的都無所謂,因為他根本就不會跟人家姑娘成親。

就算是有姑娘不介意他的打算,接受他不要子嗣的想法,那姑娘的家裏人能樂意?

他們是嫁女兒又不是賣女兒。

“還有還有,這位燕燕姑娘,不是雲州人士,不過很是仰慕将軍……”

蕭故勇敢地打斷了滔滔不絕的夫人:“那什麽,不好意思啊夫人,我答應了我弟弟要給他買零嘴,我得趁着晚飯前趕緊買了回去。”

辭風對不起,大哥借你的名頭一用,大哥買零嘴補償你。

“将軍何時有弟弟了?”夫人們從未聽說過,都露出了好奇的目光。

蕭故:“認的弟弟,以前過得挺苦的一個小孩。”

這些夫人見不得人受苦受難,所以還真給了蕭故提前走人的機會。

“那将軍快些去,有些鋪子東西賣完了就要關門,去晚了可就買不到了。”

“多謝各位夫人的好意。”蕭故抱拳,“這樣,我把成廣陽留在這裏,廣陽,你待會護送夫人們回家。”

成廣陽:“遵命。”

蕭故成功從熱情的夫人們手中溜走。

“各位夫人,真的是抱歉,我們将軍剛認的弟弟,還沒有習慣,差點就忘記了自己家裏還有個等着他的弟弟了。”成廣陽自然明白他家将軍只是找了個借口開溜,不過話還是要說得漂亮的。

“無妨無妨,正好,我們也可以與成将軍聊上一聊。”有位夫人捂嘴笑道。

成廣陽背後一涼,他心裏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果然,就聽一位夫人道:“成将軍也還沒成親呢?我們認識的姑娘多,可以幫成将軍撮合撮合。”

蕭故以犧牲下屬的自由為代價,換得了自己的自由。

不過蕭故還真跑去給辭風買零嘴了。

冰糖葫蘆倒是好買,滿大街都能找得着扛着冰糖葫蘆賣的人,畢竟這東西受孩子們歡迎,走街串巷吆喝吆喝就能賣出去。

只是其他的就不好買了,那些生意好的零嘴鋪子臨近晚上都要關門了。

蕭故在雲州城裏到處溜達,買到了杏仁奶凍、棗泥山藥糕,雲腿酥餅,又去買了些幹果蜜餞一起帶着回将軍府。

踏水的馬背上挂了一堆吃食,甩了甩頭,許是也聞見了香味兒。

蕭故拍拍踏水:“走了踏水,我們回家。”

怕把買給辭風的零嘴都給颠壞了,蕭故便沒有策馬,只是扯着缰繩讓踏水慢慢地往将軍府走。

在路上,蕭故難免想起了今日在風月茶樓,那些夫人興致勃勃地想給他介紹姑娘的場面。

他能明白那些夫人的想法,無非就是看他孤身一人,不見父母,不見兄弟姐妹,希望能有一個人陪着他,哪怕是吃飯時多個人說說話也好。

扪心自問,他真的不想要一個自己的家嗎?他不希望每次回到将軍府,都能有人等着他嗎?

蕭故自然是想的。

沒有人會不想要一個有人陪吃飯、有人陪說話的家,蕭故亦是如此。

只是蕭故早已經下定決心,他永遠都不會威脅到皇兄,因而這個親他不能成,哪怕他皇兄也想拎着他的耳朵,耳提面命催他成親生子,好讓他母妃泉下有知也安心些。

然而他能有今日,都是皇兄給的,他仍然堅持皇兄利益在前。

更何況,他現在不是又了一個弟弟麽?

弟弟也會陪他吃飯、說話,還□□覺呢。

蕭故想着,有辭風陪伴的餘生,也很不錯。

辭風那麽乖巧,算是他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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