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蒙着面紗的阮姐坐在桌邊喝着茶,她放下手中的茶盞,看了看練舞廳裏的衆人,道:“今晚的上課內容是……你們到下面的舞廳裏随意挑一個男人,跳支舞。”

玲珑不解地問:“跳舞?”

“阮姐,跳完舞就不用再上課了?”祝棠雨驚訝地問。

阮姐答:“是。”

祝棠雨自信一笑:“跳舞,這不是很容易嗎?”

話一說完,周黛眉看着她,嘲諷似的笑了笑,“是挺容易的。”

阮姐道:“你們跳舞的時候,我會一旁觀察,不及格的人,老規矩,不許吃飯。”

“是。”衆人答。

祝棠雨撅起嘴,小聲道:“又要罰…… ”

“好了,課正式開始,你們都下去吧。”

舞池裏風花雪月,歌舞升平。

大廳裏聚集着一群舞女,各行各業的老板、紗廠的老板及小開。舞女們穿着紫貂,圍着火貍,翻領束腰的銀狐大氅,說說笑笑,無不透着大千世界榮華的麝香。

祝棠雨看了看舞池裏的人,神色有些懊惱,“該找誰跳呢?”

這時,一只手突然搭上祝棠雨的肩膀。祝棠雨回頭,看見一個矮個子男人。

“這位小姐,我可不可以請你跳一支舞哇?”男人一臉猥瑣的笑容,一口黃牙,禿頂。

祝棠雨暗暗道:“這麽醜的男人怎麽還有臉出來混?算了,跳一支舞而已,反正我也找不到人,湊合湊合吧…… ”這麽一想完,便點點頭,“好啊。”

男人笑起來,露出一口惡心的黃牙:“那走吧。”說完便連忙握住祝棠雨的手,往舞池中走去。

歌聲響起,舞池裏的人都開始跳舞。男人一把摟住祝棠雨,手放在她的腰上。祝棠雨尬尴地笑了笑。

馬新棠和周黛眉一起進入舞池,兩個人開始跳起了舞。

馬新棠對她道:“你上一次不是說,有個人會出現,來幫我?”

周黛眉一笑:“她已經出現了,只不過她讓我暫時不能告訴你,她是誰。”

“為什麽?”

“因為,她在做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馬新棠一怔:“聽你這麽說,她好像很厲害?”

周黛眉淺淺一笑:“到時候你就知道。”

“這麽神秘,到底是何方神聖,倒是讓我很好奇。”馬新棠說。

“既然你那麽好奇,我就透露一點,她現在就在這裏。”

聽聞周黛眉的話,馬新棠很是意外,連忙四處張望,不經意一瞥,便看見角落裏正和人跳舞的祝棠雨。馬新棠怔了怔,眼中和她跳舞的禿頂男人的手,正在伸進她的裙子裏,祝棠雨故意踩了下他的腳。馬新棠笑了笑。

周黛眉看他浮起笑意的臉,不解道:“怎麽了?”

馬新棠移開視線,淡淡地說:“沒什麽。”

角落裏,祝棠雨不耐煩地和禿頂男人跳着舞。禿頂男人看了看她,再次把手伸進祝棠雨的裙中,祝棠雨猛地一把拉住他的手,推開了他,怒道:“你幹什麽?”

男人莫名其妙地瞪她一眼:“喲,你裝什麽裝!”

祝棠雨頓時火冒三丈:“我裝,你有病吧?”

男人怒道:“我來這兒可是付了錢的,你是這裏的舞女,我摸你兩把,你他媽到底都不懂規矩!”

一旁的人見吵聲,都停了下來,只有音樂還在繼續。

祝棠雨罵道:“我是來陪你跳舞的,你憑什麽動手動腳!”

男人大怒不已,張着一口黃牙,上前抓住祝棠雨胸前的衣服,嚣張地說:“怎麽着,我就摸你了…… ”

祝棠雨猛地打開男人的手,厲聲道:“你這個色狼,離我遠點!”說完便轉身離開。

“嘿,反了不成,誰是這兒管事的!”男人追上去抓住祝棠雨,揚起手正要打他。

一旁的馬新棠正要跑過去,卻停住了腳步。

“放開她。”

祝棠雨一擡頭,便愣住了。梁景言單手摟了祝棠雨,墨色的眼睛在璀璨燈火裏晃出幾道冷光來,迎面撲了氣息來,有股強勢的力量。

“你幹什麽?”那禿頂男人略微有些害怕,退後了一步。

梁景言目光寒氣逼人,深釀出絲絲危險的氣息,冷笑道:“我幹什麽?我是來教你,這個地方,不是什麽敗類都可以來撒野的。”

那男人一怔:“你是誰,我教訓這個不懂規矩的舞女,關你什麽事?”

“我是誰?”梁景言冷冷一笑,漫不經心道:“你信不信我一句話就可以讓你消失在桃花嶺?”

男人聞言愣了愣,惱羞成怒道:“你他媽別唬我,我不吃這一套!”

這時,老鸨突然跑了過來,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祝棠雨籲了口氣,對梁景言道:“梁少爺,我替他給你配個不是,你就原諒他吧?”

那男人一怔,瞳孔突然放大,湊近老鸨身邊,心驚膽戰地問:“梁……梁少爺?可是梁景言?”

見老鸨點了點頭,男人頓時吓得臉色蒼白,連忙鞠了個躬,顫抖道:“我眼瞎,原來是梁少爺,對不住對不住了,我就不掃你的興了,就先走了。”說完轉身正要離開,卻又被叫住。

“……不着急走吧,怎麽着也得說聲對不起再走啊?”梁景言說。

那男人便是轉過身,連忙走到祝棠雨身旁,拱了拱手:“這位小姐,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諒我這次吧?”

梁景言看了祝棠雨一眼,淡淡道:“這麽沒誠意,跪下來磕個頭。”

“這……”男人的的冷汗刷地流了下來。

梁景言道:“怎麽,不肯?”

男人一咬牙,一閉眼,騰地跪在地上,朝祝棠雨磕了個頭:“對不起,請你原諒我!”

這時,舞池裏所有人見那男人滑稽的模樣,都露出不屑的目光,嘲笑着。

梁景言走到祝棠雨身邊,長長的胳膊摟住了她,看着所有人,目光一凜,道:“所有人都給我聽清楚了,祝棠雨,她是我的人,以後除了我,誰都不可以欺負他,誰敢不聽我的,就是跟我作對,聽清楚沒?”

聽完這話,人群一陣騷動,人人相顧失色。

梁景言滿意地翹起嘴角,卻被祝棠雨一把推開。

“你在胡說什麽!”祝棠雨臉色漲紅,瞪着梁景言。

梁景言對她眨了眨眼睛,壞笑着攤開雙手聳了聳肩。

“你們別聽他…… ”祝棠雨看着所有人,面露難色,“別聽他胡說八道,這都是他……”

祝棠雨話還沒說完,就被梁景言連拖帶拽拉走了。

人群裏發出一陣掌聲。

馬新棠看着梁景言的背影,笑了笑。

“你笑什麽?”周黛眉疑惑地問。

馬新棠斜了斜嘴角,冷冷道:“我笑那位梁少爺,自身都難保了,現在居然還有心情在這裏多管閑事。”

……

正是桂花開放的時節,微風一拂,這桂花香便讓夜色也微醺了。梁景言剛把祝棠雨拉到水月樓門口,祝棠雨便一把掙脫開梁景言的手,怒道:“放開我!”

梁景言的臉抽了抽,幹笑道:“我說你這個女人,怎麽那麽蠢?”

“誰讓你多管閑事了?”

“……你知不知道謝謝兩個字怎麽寫?”

“你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胡說八道,我怎麽謝你?”

“要不是我,你以為那個男人會放過你?”

“我自有辦法對付他。”

風拂過,桂花清香逐風而來,梁景言擡起眼簾,冷笑幾聲:“你有辦法?你有什麽辦法?上次我不是告訴過你,別留在這種地方了嗎?你到底是有多缺錢?”

祝棠雨臉色煞白,沉臉道:“不用你管。”

梁景言嘆了一口氣,手指探入口袋摸着什麽。祝棠雨見他那熟悉的掏錢動作,蹙了蹙眉:“你又想給我錢?難道你的車還沒被砸夠是吧?”

梁景言愣了愣,把銀票放了回去,斜眼看她道:“我真想把你的腦袋劃開,看看裏面裝的究竟是什麽?”

祝棠雨颔首,想了想,才又續道:“總之,以後我的事你別管,你看見我也不要上來跟我說話,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陌生人。”

梁景言沉吟半晌,壓低聲音:“為什麽?”

祝棠雨揣摩着兩人挨得過近,那清幽幽的白檀香惹得她頭暈,拉開一點距離,低頭斟酌着回答:“不為什麽。”話剛說完,一陣冷風吹來,祝棠雨打了個冷顫。

梁景言瞥了她一眼,不屑道:“既然如此,那算我今晚好心被狗咬了……”

祝棠雨愣神之間,一襲墨色外套兜頭罩下,她掙紮着從這一團衣服裏冒出來,見着梁景言已離開,穿着白襯衫的背影清瘦而挺拔,整個人清貴高華似千年凍雪。

這天上午,是北平秦總督的太太五十壽辰的日子,鞭炮不停地在總督府大門外炸響,大門上挂着紅燈籠,貼着壽字,絡繹不絕的客人走進王府。街上兩邊都停着密密麻麻一長串黑色轎車。梁清明和陳陽從車子裏下來,進了王府。

梁清明看着大廳正位上的秦總督,連忙拱手走上前來,施禮道:“秦總督,恭喜恭喜啊!”

秦總督站起來,笑着還禮道:“梁老爺不遠千裏大駕光臨,快請坐請坐……”便邀梁清明在一個位置上坐了下來,又道:“還要麻煩你親自把香水送過來,一路辛苦了!”

梁清明微笑道:“……總督客氣了,是你看得起我們梁家才是……”看向陳陽,命令道:“陳陽,把給秦總督的禮物拿上來。”

陳陽把禮盒遞給梁清明。梁清明把禮盒打開,遞給秦總督,道:“這是二十年的人參,一點小小心意還望總督笑納。”

“人來就行了,還帶什麽禮物……”秦總督看了看禮盒裏的人參,吃驚地說,“我最喜歡的就是你們脂香堂的香水,你可不能讓我失望啊!”

“總督放心,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哈哈,那好,走,後院已經擺好酒席,你我去喝一杯!”

梁清明正欲答好,卻看見一個侍從急急忙忙跑了進來,聽那侍從對秦總督道:“總督!總督不好了!”

秦總督皺眉呵斥道:“大呼小叫,你怎麽這麽沒規矩!”

“對不起,總督我……”

秦總督不經意地問:“什麽事?”

侍從支支吾吾地答:“是太太,她……她失蹤了!”

這話如同驚雷,把廳中所有人都劈愣了。

募地,秦總督的臉一瞬變得慘白起來,惶恐地問:“你說什麽?”

“從……從昨晚開始,太太就不見了,我們四處都找過了,也不知道她究竟去哪兒了。”侍從驚駭地看着秦總督。

秦總督猛地從坐位上站起來,眼睛血紅,臉色也猙獰起來,他急切地說:“那還愣着幹什麽,還不快繼續去找!”

“是!”

梁清明看着侍從急忙離開,不禁疑惑,這壽宴當天的主角,怎麽會無緣無故失蹤了?

午時,昨夜的濕霧已散去,明媚的陽光照在梁府院子中的海棠樹上,原本被大霧肆虐的海棠樹竟已重新煥發了生機。

二姨太悶悶地坐在房間裏的黃花梨缡紋圈椅上,百無聊賴地看着一本話本兒。

吳嫂站在一旁,拿起桌上的青花茶壺到了一杯茶,遞給二姨太,道:“二姨太,這次老爺外出,最晚也要兩天才回來,我覺得,這是一次難得機會。”

二姨太放下書本,疑惑地問:“哦,你的意思是?”

“你不是讨厭三姨太那個賤人嗎?我們為什麽不趁這次機會,設計趕她出去?”吳嫂冷冷一笑。

二姨太皺起眉頭,說:“我當然想趕她出去,可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要怎麽趕?”

“這還不容易?”吳嫂眼睛一轉,思忖一會兒,湊近二姨太的耳邊,悄聲細語。

二姨太聽了若有所思地笑了,滿臉陰險的神情。

這會兒,二姨太和吳嫂便來到花園,二人遠遠見到獨自坐在花園的石凳上繡着花的三姨太,互相遞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眼神,朝三姨太走了過去。

二姨太走進涼亭,溫聲細語地喊了一句:“三妹。”

三姨太一驚,連忙站起來,“姐姐,你們怎麽來了?”

二姨太看着她,笑眯眯地說:“我聽說,三妹你做的薄荷酥堪稱人間美味,不知是不是這樣?”

“哦……”三姨太頓了頓,吃驚地問,“也不知道姐姐你是聽誰說的,美味談不上,只是稍微能入口罷了。”

“妹妹不必謙虛,其實我對你的手藝倒是羨慕的緊,可惜啊我這雙手就是笨,不太會做糕點……可這張嘴呢,卻偏偏對糕點饞的緊,這不,一聽說你會做薄荷酥,就控制不住想嘗嘗了。”二姨太揚起眉梢,笑了笑。

三姨太一怔,微笑着說:“既然姐姐你不嫌妹妹的手藝,那我就給你做一份薄荷酥,晚上給你送過去,怎麽樣?”

“哎呀,你能答應給我做薄荷酥,這真是太好了,那我就提前謝過妹妹了。”二姨太按捺住心中的喜悅。

“這是哪裏的話,我們本就是一家人,這點小小的心意,孝敬姐姐是我的福分。”三姨太沒想到二姨太居然會主動來與她和好,便也是笑意盈盈地說。

二姨太故作欣喜地看她一眼,道:“那我們就這樣說定了,你繼續繡花吧,我就不打擾你了。”

二姨太便和吳嫂轉身離開,剛踏出涼亭,二姨太便翻了個白眼,冷哼道:“誰跟你是一家人,賤婦。”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