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都到午時了,派去外面的人卻一點消息都沒有,秦總督焦急地在客廳中走來走去。

“總督,你都站了一天了,還是坐下休息休息吧?”梁清明看着秦總督。

秦總督臉色一沉,皺眉道:“這都找了那麽久了,還是沒有消息,我怎麽能安心休息?”

“我看太太她帶有福相,應該不會有事的。”梁清明安慰道。

這時,一個侍從急忙走了進來,“總督!”

秦總督連忙問道:“怎麽樣,有太太的消息了嗎?”

“有消息了!我們在碼頭查到太太在昨晚就上了去桃花嶺的船!”

秦總督震驚不已:“什麽?她去了桃花嶺?消息準确嗎?”

“絕對準确!”

“她為什麽要去桃花嶺?這就奇怪了!”

梁清明思索道:“會不會是……太太想親自去取我們給她制的香水?”

秦總督搖搖頭:“這不可能,我根本就沒告訴她要送她香水的事!”

“總督,既然知道太太在哪兒了,那我們就盡快趕回桃花嶺,去找她吧?”梁清明說。

“你說的對,事不宜遲,快備車,現在就出發!”

傍晚,夜色完全彌漫開來,天空幽蘭而凝滞,晚風涼涼的,吹的窗前的紗幔微微飄動。梁景言坐在桌旁看書,但心思分明沒有在書上,而在出神想着什麽。

管家走到他身旁,喊了一句:“少爺。”

梁景言緩過神來,問:“有事?”

管家有些緊張地說:“少爺,咱們一天沒開業,就損失了好多訂單,再這樣下去,可怎麽辦才好?”

梁景言皺眉道:“我也沒辦法,商會會長是我爹的舊相識,只能等明天,我爹回來了再做商議。”

管家神色一緩,點點頭:“那好吧,如今也只能這樣了。”

這時,一個急切的聲音突然傳來:“少爺!少爺不好了!”

梁景言見陳陽焦急地跑了進來,連忙問:“怎麽了?”

陳陽喘着氣,道:“是……是二姨太,她吃了三姨太做的薄荷酥,中毒昏迷了!”

“什麽?”

梁景言和管家大驚的神情。

梁景言等人從房間裏急忙出來,焦急地走到二姨太房外,推門進去,一下便愣住了,只見二姨太緊閉雙眼躺在床上,梁鳴和吳嫂跪在床前痛哭着,三姨太手足無措地立在一旁。

梁景言緩緩走過去,對吳嫂道:“吳嫂,二娘看過醫生了嗎?”

“醫生剛走,他已經給姨太服過解藥,說已經沒事了……”頓了頓,吳嫂用手帕拭了拭淚,“只是姨太什麽時候醒來,就不知道了。”

“那她真的是吃了三娘做的薄荷酥,才會中毒?”梁景言迷惑的看着吳嫂。

“那還有假!”梁鳴突然指着三姨太,怒斥道,“沒想到這個女人心狠手辣,對我娘這麽狠毒!居然下砒霜謀害我娘,不信你自己問她!”

三姨太一怔,眼睛紅的像是蓄滿水的深潭,她連忙解釋道:“不……不是我,這薄荷酥是我做的沒錯,但我沒有下毒!”

吳嫂臉一拉,驟然變色道:“你們看看,明明人已經躺在床上了,她還要狡辯!你難道要等二姨太死了你才承認嗎?”

三姨太委屈地說:“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

梁鳴站起來,忍不住猛地推了一把三姨太,怒道:“你個賤人!我娘跟你無冤無仇,你憑什麽害她,你說!”

三姨太一個踉跄跌坐在地,梁景言連忙扶起三姨太,對衆人道:“你們都先別慌,我看這事有蹊跷,府裏人這麽多,誰都有可能投毒害二娘,在還沒查清楚之前,不能定三娘的罪。”

梁鳴冷笑一聲:“查清楚?這人證物證都擺在面前,還有什麽可查的!怎麽查?”

梁景言颔首,想了想,看着吳嫂,才又續道:“吳嫂,二娘中毒的經過,你仔細跟我說一遍。”

吳嫂瞪了一眼三姨太,緩緩說道:“二少爺,是這樣的,旁晚時分,我把三姨太做好的薄荷酥端到二姨太房中,二姨太吃了一口就沒胃口了。在這之前,二姨太都還好好的,精神煥發,可吃了這薄荷酥後,二姨太一個勁的打哈欠,還頭暈,出汗,四肢無力。後來我覺得那薄荷酥有問題,就去叫醫生,結果真是三姨太使了陰招!”

梁景言端起桌上的一杯茶,不慌不忙地抿了口,道:“吳嫂,你去把乘放薄荷酥的食盒拿出來。”

“是。”吳嫂便轉身出了門。

梁景言放下茶杯,微微擡眼,對三姨太道:“三娘,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身上用的香粉,是咱們脂香堂的新品珍珠茉莉香水吧?”

三姨太疑惑地點頭:“是啊,怎麽了?”

梁景言撫着杯子,慢條斯理地回她:“沒事,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半晌,吳嫂走了進來,把食盒放在桌上,道:“二少爺,食盒我拿來了。”

梁景言放下茶杯,輕描淡寫地說:“吳嫂,你用的香水是玫瑰香吧?還有二娘,她用的是茯苓桂花香水,我猜的,對不對?”

吳嫂一怔,連忙點頭:“是,二少爺猜的沒錯。”

梁景言走到桌旁,拿起一塊薄荷酥,閉上眼睛一聞,笑着睜開眼,又拿起食盒聞了一聞,最終了然地笑了,看着三姨太道:“三娘,這薄荷酥是由鮮薄荷葉、脆皮糊、綠豆、糯米、桂花少許制成,是吧?”

三姨太一驚:“你說的不錯,這薄荷酥就是這麽做的。”

“薄荷酥上面除了以上那些味道,略微含有珍珠茉莉香水、玫瑰、茯苓桂花香水、還有極濃郁的砒霜味道。”梁景言說。

吳嫂不解地問:“二少爺,這能說明什麽嗎?”

梁鳴也道:“是啊,你說出這些味道,就能知道誰是兇手了嗎?”

梁景言轉着茶杯思忖作案手法,聞言,淡淡笑道:“憑這些味道,說明碰過這薄荷酥的,只有三姨太、二姨太、吳嫂三人,那麽就可以排除府上其餘人等了……所以,下毒的人,就在這三人之間。”

“那還用說嗎?下毒的就是三姨太!”吳嫂看着三姨太,厲聲喝道。

梁景言把手中的茶盞猛地往桌上一放,看着吳嫂,目光如豹:“那我說,如果兇手就是你呢?”

這話如同半夜兩點的雷電,驚的衆人都呆了。

吳嫂心裏一咯噔,将撥浪鼓似的搖頭,比劃着慌張地說:“……二少爺,你可不要冤枉好人啊!我跟了二姨太這麽多年,沒有親情也有感情,我是瘋了不成,要下毒害她?”

梁景言冷笑一聲:“你說的不錯,你是沒有殺她的動機,但事實證明,下毒的人就是你。”

吳嫂的呼吸有些急促起來,辯解道:“……好,你既然一口咬定是我,那你就拿出證據來!”吳嫂用看怪人一樣的眼神瞪着梁景言。

梁景言淡淡一笑:“你別這樣看我,我不是鬼,我知道這些,其實是你告訴我的,準确的說,還是你的雙手出賣了你。”

吳嫂連忙慌張地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發現并沒有什麽異樣,連忙松了口氣。

“別看了,看不見的,是你雙手上面的濃郁香味。”梁景言冷冷看着她。

在衆人大驚失色的片刻裏,梁景言的聲音不緊不慢地傳過來:“知道嗎?我身上最讓我引以為傲的地方,就是鼻子了。無論你們身上有什麽味道,我總可以準确的辨認出來。吳嫂你雙手上有玫瑰香,在你拿食盒和薄荷酥的時候,沾附在了上面。而你在往薄荷酥裏下砒霜的時候,薄荷酥上的玫瑰香就更加濃郁了。三姨太手上的茉莉香在薄荷酥上最淡,幾乎聞不見,而二姨太手上的桂花香其次,只有你的玫瑰香最濃,還摻雜在砒霜的味道裏。”

聽聞這話,吳嫂不由自主舉起雙手聞了聞,臉色發白。

梁景言肅然道:“我不知道你下毒的原因是什麽,但下毒的人,就是你!”

此時廳中所有人都定定的望住吳嫂,震驚之色溢于言表。

梁鳴惶恐地看着吳嫂,故作生氣指着她:“原來……原來下毒的人,居然是你!你……現在還有什麽話要說!”

吳嫂一驚,見事情敗露,連忙跪在地上,求饒道:“二少爺、三少爺,我知道錯了,我不該下毒謀害二姨太!求你們原諒我!”

這麽一出,便是真相大白了。

梁景言輕輕一笑:“居然真的是你,沒想到被我猜中了。其實我也是故意試探你,誰知道你不打自招!吳嫂,你好大的膽子,連我二娘你也敢害?”

三姨太蹙起眉頭,對吳嫂道:“既然下毒的是你,為何你要害我?”

吳嫂搖搖頭,她決定孤注一擲了,掏出手帕抹着眼淚,傷心的說:“是……是我一時糊塗,我罪該萬死!前幾天我和二姨太因為一點事情起了争執,我存恨在心,想下點砒霜吓吓二姨太,結果不小心用量太多,是我糊塗!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嗚嗚……”

這時,一個聲音突然傳來:“吳嫂,其實我沒有中毒。”

見躺在床上的二姨太醒來,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梁鳴一把抱住二姨太:“娘!你終于醒了!”

二姨太推開梁鳴,緩緩說道:“我早就知道吳嫂對我心存芥蒂,就留了個心眼。是我這幾天心情不好,老是對她發火,她一時想不開,才會對我這樣,其實也是我的錯,吳嫂,對不起。”

吳嫂怔了一瞬,強自鎮定道:“二姨太,是我對不起你,事到如今,你要殺要剮,我悉聽尊便!”

二姨太站起來,扶起吳嫂:“我又怎麽舍得殺你?你起來吧,這件事,就算了。”

吳嫂一聽,便連忙俯首,高興地說:“謝謝二姨太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

站在一旁的三姨太,竭力思索着,突然神情大變,上前一步,對二姨太道:“姐姐,你就這麽原諒她了?你不罰她,要是下次她再犯還得了?”

梁景言眼中動了一動,面無表情道:“是啊,二娘,雖然得饒人處且饒人,但她害你性命,還是應該重罰。”

二姨太沒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不經意看了看梁景言眼角略微的笑意,心中一窒,他那麽聰明,該不會識穿自己的計劃了?不行,絕對不能被他發現,這麽一想,要能逃過梁景言的眼睛,也只能暫時委屈吳嫂了,咬了咬唇,一閉眼,無奈道:“你們說的也對,吳嫂,是你有錯在先,就別怪我對你狠心了……”

吳嫂臉色蒼白地低下頭:“奴婢甘願受罰!”

二姨太別過頭去:“來人啊,把吳嫂拖出去,給我重打二十大板!”

兩個家丁走上前來,把吳嫂拖了出去。

天際的夕陽已經西沉,周邊的林叢在晚風的吹拂下,發出沙沙的聲音。懸挂在木梁上的燈籠亦在風中搖晃,燈光忽明忽亮。一輛黑色轎車在梁府大門口停了下來,車門打開,一個包裹着頭巾的五十歲上下的女人和一個丫鬟下了車。

二人站在車前看了看梁府大門上挂着“名香世家”的漆金門匾。

那丫鬟扶着婦人問:“太太,我們進去吧?”

婦人點了點頭,和丫鬟一起走了進去。

雖是夜晚,但梁府花園裏四下有燈,照得整個院落燈火通明。夜色之中,梁景言、葉盈盈、三姨太在庭院中走着,從某個房間傳來吳嫂的尖叫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無比刺耳。

葉盈盈皺着眉頭說:“叫的那麽大聲,我看這二十大板都算輕的。”

梁景言笑道:“你這叫落井下石啊?”

葉盈盈說:“什麽落井下石,這是她咎由自取。”

一旁的三姨太說:“景言,這次,多虧有你。”

梁景言笑眯眯地說:“三娘,你太客氣了,這點小事算不了什麽。”

“怎麽能算小事,差一點我就成了殺人兇手,沒有你,我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葉盈盈大笑着伸手勾着梁景言的手臂,說:“哎呀,只能說我這表哥就是聰明,什麽都沒辦法瞞過他的眼睛。”

三姨太笑道:“是啊,咱們府上的人全部加起來,恐怕也及不上他一半。”

梁景言挑眉一笑:“你們就別誇我了,雖然我也不太懂,我這麽聰明到底是為什麽?”

“表哥,給你個破框你就下蛋了啊!”

三人一起笑了起來。

這時,陳陽走了過來,“少爺。”

梁景言看他一眼:“有事?”

陳陽皺眉道:“外面有個叫安香雪的五十歲上下的婦人,說有事找你。”

梁景言漫不經心道:“這麽晚了,你讓她回去,明天再來吧。”

“我是這麽說的,但她執意不肯走,還說,如果你不見她,就會後悔,我就讓她進來了。”陳陽緩緩說。

“這麽大派頭?”梁景言微微一怔,好奇地擡眼,目光穿過古木的繁枝,笑道:“走吧,去見見到底是何許人也。”

半晌,梁景言等人緩緩走進廳中。遠遠便見那五十歲上下頭戴紗巾的婦人坐在客位上,丫鬟站在一旁。

梁景言緩緩打量二人,開口道:“是你們找我?”

那婦人站起來,看着梁景言,一笑道:“儀表堂堂,相貌出衆,果然是桃花嶺第一調香師。”

梁景言一怔,微微垂着眼,笑道:“你這麽晚急着見我,不會就是來誇我的吧?”

“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這麽對夫人說話!”婦人一旁的丫鬟,突然呵斥道。

聽聞這話,衆人便是一愣。

那婦人瞪着丫鬟,怒道:“巧兒,不許沒規矩!”

“巧兒知錯。”那丫鬟便低下了頭。

婦人抱歉地對衆人施禮,道:“我這丫鬟平時被我慣壞了,越發沒規矩,還請各位諒解。”

梁景言在正中一把雕花藤椅上坐下來,漫不經心地說:“這位安夫人是吧?你找我到底什麽事?”

“我叫安香雪,這丫鬟叫巧兒,”安香雪頓了頓,看着梁景言,“梁少爺,我早就聽聞你們脂香堂的香水是桃花嶺最頂尖的,而且你也是聰明非常,調香的技術無人能比,這次我來找你,是有事相求。”

“安夫人,我看你的臉色白裏透紅,肌膚白嫩,蛾眉婉轉低垂,雖纖細的皺紋于眼角蔓延,但你這年齡,自然是平日保養的很好,本就美麗動人,不用再用得了我吧?”梁景言淡淡一笑。

安香雪笑了笑,又打量他半天,臉上出現困惑的表情,問:“我只問你一句,你真的像傳聞所說,能讓人恢複青春美麗?”

梁景言聞言擡頭:“這倒不敢當,我又不是神仙,又怎麽能讓人返老還童?我脂香堂不過是為人所需而設,無論男女老少,無論是臉上有疤、斑、還是痘,只要用脂香堂的産品,假以時日,自然能年輕好幾倍。”

“看來你很有自信,那我問你,如果是頭發呢?”安香雪問。

梁景言一怔:“頭發?”

這時,安香雪緩緩揭開頭巾,露出滿頭銀白長發。見她一頭雪白的頭發,衆人便是驚的說不出話來。

少頃,安香雪緩緩道:“梁景言,我要讓你想盡辦法,把我的白發變黑。”

角落裏的銀角香爐裏浮出袅袅清香,梁景言看着安香雪那滿頭白發,皺着眉頭,臉色蒼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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