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她眼兒媚

時光易逝難倒回, 一晃便是兩年後。

又是一年春來早,草長莺飛,吾家有女初長成, 滿腹心事無人訴。

連着三日, 沈蕪做了同樣的夢。

伸手不見五指的深黑長夜, 她氣息微亂嬌軟無力倒在一個火熱寬廣的懷抱, 那強健有力的臂膀,一只手就能将她緊緊圈住, 她頭暈目眩,仿佛得了軟骨症,任由他欺身而下,溫潤的唇舌在她檀口肆虐。

她昏昏沉沉,想推開他, 想看清他的樣子,卻什麽也做不了。

明明不是輕浮貪歡的女人, 也不期盼談婚論嫁,可為什麽突然之間就做起那種羞于啓齒的怪夢。

莫不是中邪了?來了這裏以後,人也變得邪乎,就像話本裏寫的, 豔鬼上了身?

然而, 到了後半夜畫面陡轉,青天白日,她一身火紅嫁衣立于懸崖峭壁之上,精雕玉刻的面容美得驚心動魄, 眼裏卻是死一般的寂滅, 身後有人在嘶吼,還有猙獰的狂笑, 更有兵器激烈擊打的尖銳聲響……

驚得沈蕪倏地睜開了眼睛,吓出一身冷汗。

滿腦子都在想——

她有沒有跳崖?死沒死成?又是誰在追殺她?

“小翠,容姑姑送來的香包呢?大師開過光的那個!快找出來,我要帶兩天。”

夢是反的,必須反。

“香包受潮了,放外頭曬着在,等曬幹了奴婢就拿進來。”

“天黑之前一定要拿給我。”

沈蕪捂着嫣紅小嘴打哈欠,還不忘強調,她皮膚白得瑩潤剔透,眼底那層青影襯得格外顯眼,硬生生将一團白玉無瑕破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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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翠瞧着心疼:“主子這幾日總是睡不踏實,怕不是被夢魇鎮住了?不如跟潘總管禀告一聲,請個居士來瞧瞧,念咒誦經壓一壓?”

“又不是什麽大事,沒必要這樣折騰。”

鬧大了,引起太子的注意,反而更麻煩。

冥冥之中,沈蕪總覺得這個夢更像預兆,在向她暗示什麽,或許她未來男人就如夢裏那般有着強壯體魄使不完的勁兒,每每都能吻到她頭暈腳軟。

亦或許,又如後半夜那般,最美的光景,卻也是最後的時刻。

可是她如今這個身份,別說嫁人了,就是娶媳婦,也沒人看得上她。

皇帝不急太監急,小翠瞥着主子那水眸微潤粉頰含俏的嬌模樣,少女初長成,撩人不自知,若是換成女兒身,必定一家女百家求,何等風光驕傲。

可偏偏主子這身份太尴尬,如今十四,還能拖一拖,可過了十五,再就是十六,十七……

拖下去就成老姑娘了。

長得美,也經不起歲月的蹉跎啊!

小翠俨然忘了,她比沈蕪還要大個兩三歲,最該急的也是她自己的婚事。

沈蕪覺得自己還小,就算到十八十九歲,那也依然個如花少女,何愁嫁不出來。

再說了,她也沒嫁人的心思,這種男尊女卑的社會,男人個個都是大豬蹄子,還不如自立自強,實在被逼得走投無路,那就束起發髻去山上道觀做那方外居士,清清靜靜等死,也比奴顏婢膝伺候男人要來得自在痛快。

這兩年,容姑姑來衡蕪院越發勤了,每每看她的眼神,都讓沈蕪覺得容姑姑很有可能發現了,但似乎沒有揭穿她的意思,從言行舉止也能看出這位容姑姑真有幾分為她着想。

每次容姑姑來找沈蕪,不是帶這就是帶那,聽說沈蕪喜歡吃杏仁酥,容姑姑親手做了一大盒,早早提了過來。

沈蕪将香包挂在床賬上,本以為能驅散绮夢睡個好覺,可到了後半夜夢境再臨,又是折騰了許久,不僅人困身乏,情緒也是郁郁不樂,看到平常喜歡的點心也沒什麽胃口,拿了一個在嘴裏嚼兩下,對容姑姑笑一笑。

容姑姑瞧着眼前的小姑娘,僅穿一身石青寬松衣袍,顯不出身段卻另有一種不勝涼風的嬌态,這女兒家生得太好,再怎樣裝作小郎君都掩蓋不了骨子裏散發出來的女兒香。

如何還能瞞得下去,小殿下自己也該有所覺悟了,太子的東宮,進來不容易,想出去,那就更難了。

容姑姑有意和沈蕪說開,又怕小姑娘反應激烈,反而弄巧成拙,只能一點點試探了。

“這一晃,日子過得真是快,小殿下又長高了不少,都快和奴婢差不多了。”

沈蕪假裝專心吃杏仁酥,像是在聽容姑姑講話,又不是那麽在意。

“說來我們太子殿下也要行冠禮了,就在五日後,到時候必定十分隆重,八方來朝,天下共賀,宮裏頭又要熱鬧好一陣了。”

行了冠禮,真真正正是大人了,除非天塌了,不然禦史臺死磕也得給太子磕出一個太子妃來,等東宮有了女主人,她也該消失了。

可是,如何消失最別具一格又最安全呢?

不提還好,容姑姑一說這個,沈蕪看看手裏啃了半天還沒啃完的點心,連做樣子的心情都沒有了。

“小殿下可有想好給我們太子準備什麽樣的賀禮?”

沈蕪聞言愣住,她也要送禮?好像是得有所表示。

可她吃的用的都是靠着東宮,身上又沒有特別值錢的玩意,內務府發放的銀錢也就那些,全送給太子都顯得寒碜,太子估計連看一眼都不屑。

難不成,要她把那顆大白菜再送還給太子?

小翠第一個不樂意,再說也不合适。

容姑姑幾句話,讓沈蕪本就浮躁的心又添一大愁,吃啥,啥都不香,看誰,誰都不好看。

這兩年,沈蕪和戎衡幾乎是斷了聯系,她出不去,他也進不來。

當初他說什麽宮中有內應,會主動聯系她,恐怕也只是安慰她寬她的心,不過,沈蕪本就沒有抱太大的希望,所以也不算很失望。

五日的時光一晃而過,沈蕪将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塗上讓膚色變暗的面霜,時隔兩年,終于在慶賀太子及冠的筵席上再次見到了戎衡。

他似乎,又長個了,也更黑了。

戎衡遙遙望着沈蕪,心口猛地一跳。

高了,也更美了,那眼波不經意透出的媚,快要藏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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