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像是在沙漠中行走的旅人, 周圍, 除了荒蕪讓人窒息的沙丘再無其他, 可是在我幾近崩潰的那一刻, 她回來了。

合上日記本, 阮憶輕輕的吐了一口氣, 她看着已經睡在沙發邊上,口角還帶着口水的小雨, 淺淺的笑了。

忍不住伸出手, 阮憶想要輕輕的摸一摸小雨的頭發,可在最後一刻停留。

她還是不習慣根別人有太多的身體接觸。

昨天, 也許是藥效上來的原因, 她整個人有點懵才會那樣緊緊的抱住小雨。

小雨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快七點半了, 她吓了一跳, 趕緊竄了起來, 廚房裏傳來阮憶的聲音:“不要着急, 我做好早飯了。”

啊……

阮總會做飯???

小雨愣了愣,她遲疑的走到廚房門口, 阮憶穿着居家服,還紮着圍裙,在煎蛋。

小雨看的有點呆,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阮憶居家打扮, 頭發散着, 溫柔性感, 尤其是那纖細的腰, 如果在她做飯的時候,她走到後面抱一抱……

阮憶一擡頭,看見不知何時靠近的小雨怔了怔:“去洗漱啊。”

小雨慌神,臉紅了,匆匆忙忙的跑了。

人走了。

阮憶也有了片刻的失神,她的臉有點紅,從小到大,她都對自己的“讀心”非常有信心,可在剛才的時候她動搖了,她居然在……小雨的眼裏看到了欲,濃濃的深深的,不加掩蓋,糾纏着他。

是錯了吧。

一定是看錯了。

今天是小雨來憶風之後第一次趕上團建,李嫣說公司要組織大家出去爬山春游,小雨看着阮憶期待的問:“阮總,你也跟着去玩麽?”

阮憶蹙了蹙眉,眼神有點涼。

小雨:???

怎麽了,她又怎麽得罪阮總了?

阮憶挑了挑眉,對上小雨的眼睛:“你希望我去麽?”

她還是喜歡聽小雨叫她正直。

從她十六歲開始接受繼承人的教育之後,除了奶奶們就再也沒有人叫她兒時的小名,昨天小雨叫了出來,她感覺內心深處的被柔軟的撫摸。

小雨不假思索,點頭:“當然,不過你身體是不是還不舒服?”

阮憶淡淡的:“好多了。”

小雨笑了,她喝了一口粥,忍不住稱贊:“我都沒有想到阮總你會做飯,還能做的這麽好吃。”

阮憶手裏捏着報紙:“我很小就自己做飯了。”

是了。

小雨隐隐約約的能夠想起來了,小時候她記得總是領着正直的那兩個阿姨似乎很忙碌,她還去正直家裏找過她,當時她感覺正直像是小動物一樣被圈養在家裏,不能出去,一個人很寂寞的在那搭樂高。

小雨擡起頭忍不住去盯着阮總看,她的眉眼比小時候要漂亮了很多,臉上還化着精致得體的淡妝,但……真的不像是小時候那個小正直了。

到了公司。

李嫣照理給阮憶彙報着一天的流程,工作比較滿,其實她說的時候內心也是不忍,她知道昨天是什麽日子,阮總肯定不好過。但是這麽多年,她更明白阮憶是怎麽樣的為人,越是痛苦,她越是堅強,越是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之中。

阮憶摘下手腕的表,擡了擡眼:“給阿力打個電話,跟他說一聲抱歉,洽談的事兒往後延一延,其他的都推後。”

啊?

李嫣愣了。

阮憶看着她:“我要參加你們的團建活動。”

李嫣:………………

她沒有聽錯吧?

沒等她反應過來,門就被敲響了,那聲音,那力度,阮憶蹙眉,她對着李嫣使了個眼色:“你先出去吧。”

果不其然,敢這麽敲阮總門的人只有她了。

穆心一身黑色的長裙走了進來,她的頭發盤着,露出袖長的脖頸,上面還戴着細細的鉑金項鏈,她進來後非常不客氣,直接坐沙發正中了,“我來看看你。”

阮憶打量着她,雖然穆心化妝了,但依稀能看見眼睛的紅腫,該是哭過的。

穆心對上她的目光,咬牙:“你看我幹什麽?”

阮憶驀地笑了,“那你來看我做什麽?”

穆心冷哼,她抱着雙臂淡淡的:“我來看你有沒有哭死。”

昨天是什麽日子,家族上下沒有不知道的,其實昨晚她就想來了,可是生生的克制住了那念頭。

阮憶不理她的諷刺,“嗯,你看過了,回去吧。”

這冰涼涼的态度激怒了穆心,她站了身子,她的身高是能夠當超模的,加上這一雙高跟鞋能讓很多男人望而生畏,她走到阮憶身邊,兩手杵着辦公桌,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回去?我回去做什麽?你早就拔了我根基,我現在跟架空的傀儡有什麽兩樣?”

阮憶跟沒聽見一樣,低頭簽字。

穆心的一雙眼睛沉沉的盯着她:“阮憶,你最好一直這樣,冷冰冰的沒有任何弱點,如果有一天,我一旦發現你有了軟肋,我會一下子擊垮你。”

軟肋?

阮憶擡起了頭,她盯着穆心看,穆心的唇角蕩着冷笑:“蘇潇雨是誰?”

幾乎是一瞬,阮憶的眼眸一遍,她雖然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但就是爆發了凜冽的氣息,她安安靜靜的看着穆心,“你想幹什麽?”

很平靜的聲音,卻滲着寒氣。

穆心本能的後退一步,“我要什麽你知道。”

憶風集團名下有很多個板塊,這些年,穆心經營的一直是緊盯着憶揚娛樂,她一早就想要把這板塊跟總公司分裂出來,可是阮憶洞若觀火,早就把她身邊都安排了自己的人。那是她奶奶辛辛苦苦守住的祖業,在她身上,絕對不能四分五裂。

穆心死死盯着阮憶看,從小她就與阮憶競争,她努力,她奮進,她跟任何富家千金不一樣,她把自己的所有生命燃燒了都投入到事業之中,可是然後呢?人家居然輕描淡寫間就否了她所有努力。

阮憶冷漠又殘酷的說:“穆心,這些年你的亂七八糟的小動作我不是不知道,我不動你,你以為是因為親情嗎?”

穆心死死盯着她,唇咬的鮮紅。

“是因為怕有一天我死了,阮氏一族再沒有人掌控。”這樣絕情的話,可是阮憶說的那樣平常。

穆心眼睛通紅。

阮憶淡淡的:“可如果你自己作死,烈士斷腕什麽的也未嘗不可。”

穆心看着阮憶的眼神,知道她沒有在吓唬自己。

阮憶的身體是老總裁一直擔心的,所以,才會同時培養她。

不僅僅是因為正直從小就體弱多病,最主要的是她的生母楚念。

楚家仿佛陷入了一個魔咒。

她們家族裏,就沒有活過四十歲的,阮憶的母親是,姥爺也是,再往上縷同樣如此。

這是阮家的一個禁忌,沒有人敢提及,像是一個黑色的邊緣,一點觸碰就會陷進去一樣。

可如今,阮憶自己提了,她的目光那樣冰涼,不帶一絲溫度。

穆心的心有什麽東西裂開,她剛開始提蘇潇雨也只是試探,沒想到這一探之下,真的觸碰到了她的底線。

穆心扔下幾句狠話離開了,出門的時候,她看了一眼在那弄咖啡的蘇潇雨冷笑。

她身邊的保镖阿森壓低聲音:“大小姐,我從沒看見二小姐發這樣大的脾氣。”

穆心挑眉,涼涼的:“發脾氣又怎麽樣?能有人讓她不再行屍走肉的活着不是挺好麽?”

阿森看着穆心,摸不透她的想法,“那要不要找人去動一動蘇潇雨。”

穆心想了想,“先不要。”

她腦海裏都是剛才阮憶發狠的眼神。

******

小雨好久都沒有這麽放松了,她買了好多吃的,塞了一大包,然後美滋滋的上了大巴車。

憶風是分部門團建的,這一次大巴車上基本上都是一些核心部門,大家都知道阮憶要來,全都是忐忑又興奮。

忐忑是跟總裁出行什麽的,自然有些不自在,興奮是既然總裁都來了,她們游玩路途中的吃穿住行都應該是格外的優秀吧?

小雨正跟藍經理聊着天,說的興奮之處,藍經理突然閉嘴了,眼睛發直的看着前面。

與此同時,剛剛還喧鬧的大巴車,一時間鴉雀無聲。

小雨愣了愣,她往後一看,兩眼冒光。

哇,阮總居然過來了。

她不是該和嫣姐單獨開私車出行麽?

阮憶穿了一件黑色的運動服,她把頭發紮了起來,已經很親民的打扮了,但是大家就愣是都傻掉了不敢說話。

阮憶徑直走到小雨身邊,她不說話,盯着藍經理看了看,藍經理咽了口口水,起身,乖乖的坐在了後排。

阮憶坐在了小雨身邊,她身上的馨香撲面而來,小雨興奮極了,“你怎麽來這裏了?”

阮憶看着她,眼裏帶着笑意:“我的員工都在這兒,我不在這兒該在哪兒?”

小雨傻笑,她看着阮憶:“我還以為是特意為了我過來的呢。”

阮憶沒有再說話,她靠在座椅上淺淺的笑了。

這一路的路程不短,前一個小時大家還不敢說話,後來變成了竊竊私語,再後來,大家看總裁上了車跟沒上車一樣安靜不存在似的就也放開了開始聊天鬧騰。

小雨一路嘴就沒有停過,吃完薯片吃果丹皮,吃完果丹皮吃海苔,腮幫子滿滿的跟個松鼠一樣。

阮憶實在不明白她哪兒來的那麽好的胃口,明明早上才喝了粥吃了兩個大包子,她不是在減肥麽?就這樣減肥麽?

中途,大家還把大巴車上的卡拉OK打開了,鬼哭神嚎的叫着鬧着,話筒傳到了小雨那,小雨偷偷問阮憶:“你想聽我唱什麽?”

阮憶看着她,“最浪漫的事兒。”

小雨:…………

我的個天啊。

阮總,您是這個時代的人嗎???那是她媽媽輩才會唱的啊。

誰讓小雨是個小天才呢?她請了清嗓子,跟大家抱拳:“雷得死and站頭滿,下面,由天生歌姬小雨給大家來一首《最浪漫的事兒》,為了配合,請大家安靜,不要中途送花鼓掌啥的。”

大家都被逗笑了,阮憶卻出神的看着她。

小雨唱的很認真,說實話,她的歌技不能說是多麽的精湛,但是勝在感情充沛,投入度高。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兒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

一路上收藏點點滴滴的歡笑

留到以後坐着輪椅慢慢聊

……

小雨唱的很認真,她腦海裏甚至幻想了以後她和正直老了的畫面,阮憶一直看着她,眼裏有淚光閃爍。

一曲完畢,贏得了大家滿堂喝彩。

李嫣沖藍經理使了個眼色,藍經理趕緊說:“差不多行了啊,大家都休息一下,晚上還有篝火party呢。”

一聲令下,大家都老實了。

小雨湊近阮憶問:“我唱的怎麽樣?”

阮憶點了點頭,小雨又問:“為什麽點這首歌?”

沉默了片刻,阮憶看着窗外說:“這是我母親生前最喜歡唱的一首歌。”

那時候,正直母親楚念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和愛人白頭偕老,一起浪漫的老去。

可是……到底也就只是心願。

而如今,這心願成為了阮憶最大的心願。

早上,她和穆心說那些話的時候,是震懾了穆心,但同樣刺痛了她的心。

如果,她真的逃不開那魔咒,活不到四十歲,那麽小雨該怎麽辦?

蘇潇雨完全不知道阮憶在想什麽,她偷偷拿出一個話梅糖:“諾,你也吃一個,要不暈車就麻煩了。”

阮憶怔怔的看着她,也許是出去游玩,小雨放松很多。

小雨半天沒見阮憶動彈,她愣了愣,擡頭一看,阮憶盯着她的話梅糖看卻沒有動。

小雨明白了,她笑了,壓抑着心跳,把糖味道了阮憶的嘴邊。

阮憶看着她的眼睛,紅唇輕啓,含住了話梅糖。

小雨:………………

該死的!!!

那畫面……她又在想什麽黃色的東西!!!

她剛才居然幻想着有一天,阮總含的不是糖,而是……

小雨看着自己的手滿臉通紅,阮憶勾着唇,似笑非笑的問:“你在想什麽?”

“啊?沒什麽啊。”小雨有點慌,強硬的轉移話題:“大家有點拘束怕你。”

我去……

小雨就差咬舌頭了,她在說什麽鬼話?

阮憶聽了卻笑了,她亮晶晶的目光落在小雨身上,“你呢,你怕嗎?”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她當然怕,只是……好像沒有以前那麽怕了。

小雨看着阮總的笑容有些恍惚,如果她能多笑一笑,那自己一定不會怕她了。

車子又行駛了一個小時。

阮憶蹙了蹙眉,她的手撫在了太陽穴上,小雨靠近,“是不是鼻炎又犯了?”

“嗯……”

阮憶的聲音有些柔弱,小雨抖了抖自己的肩膀,“你靠着我,我給你按一按。”

阮憶身子僵硬了一下,她睜開眼看着小雨,小雨眼裏一片純淨,阮憶沉默了片刻,她把頭微微一偏,靠在了小雨的肩膀上。

哎呦……

這是一種什麽感覺?

小雨形容不出來,只感覺心裏酸酸澀澀的,還帶着一絲甜蜜,她看着阮憶,擡起空着的一只手:“我給你按按,我是專業的。”

什麽時候最能溫暖一個人?

大概是在身體脆弱無力的時候。

小雨的手法不錯,加上路途的颠簸,朦朦胧胧間,阮憶居然睡了過去。

小雨看着她,忍不住又從打開錢包看了看自己随身攜帶的小時候的正直的照片,她看看照片,又看看阮總,心裏軟軟的。

這真的是她的正直麽?

小雨盯着出神的看了一會兒,她伸出手,勾了勾阮總的頭發,想象着如果變成兩個小揪揪會是什麽模樣。

真的呢……

頭型一變,感覺都不一樣了,好可愛好萌。

阮憶這一覺睡到了要下車,她起來後大腦有片刻的眩暈。

并不是難受。

而是很久沒有這樣沉的睡眠了。

她四處看了看,車子似乎已經停下了,而小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出去了,正在車下幫着李嫣忙着收身份證準備辦住宿登記。

阮憶撫了撫額頭,她感覺頭上涼涼的,也許是被風一吹,十分的舒爽。

起身,阮憶緩緩的走下車,她下車的時候,司機正蹲在地上抽煙,看見她的時候張着嘴手裏的煙頭掉地上了。

正在說話的李嫣也是愣住了,吃驚的看着阮憶。

旁邊亂糟糟的隊伍也在一瞬間安靜,大家都睜大眼睛看着阮總。

看着他們……雷厲風行的阮總。

阮憶蹙了蹙眉,感覺有什麽不對,不遠處的阿倫手裏拎着兩瓶酒走了過來,看見阮憶下巴都要掉了,“卧槽!這麽可愛?”

阮憶愣了愣,她順着阿倫的目光擡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瞬間黑了臉。

蘇潇雨!!!!

她居然給自己紮了兩個揪揪!!!!

這個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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