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馮景覓認識岑旭這麽久,還從來沒見過岑旭這麽生氣。

畢竟像他這樣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人,很少有能夠讓他生氣動怒的事,最主要的是,一個人只要在自己的領域很牛逼,所有人都得擡着脖子仰望,當然也不會有人敢惹他生氣。

馮景覓認識岑旭的時候,也就是到岑氏集團給岑旭做秘書的時候,岑旭在業界已經有了很大的知名度,到哪也沒有幾個敢跟他唱反調的。

馮景覓以前在人前,在工作上,也從來不跟他唱反調。

所以可想而知,馮景覓這樣的行為有多讓人驚訝。

不光岑遠和李若青驚訝,在場的,但凡聽到他們對話的人都驚訝了。

李若青那張剛才還很美豔的臉龐變得鐵青,好像馮景覓怎麽着她了似的。

她走了兩步又回來,一邊撥弄着頭發,一邊語氣不客氣的說:“景覓,我以前就覺得你任性了點,現在發現對你不夠了解,你真是有些不識好歹。”

“不識好歹這話岑總都沒說,輪不着你說啊,”馮景覓輕輕一笑,“什麽時候真成岑太太了再替岑總教訓人。”

岑遠看熱鬧不嫌事大,煽風點火,添油加醋。

“反正也是用不了多久的事,到時候喝喜酒咱們都有份兒。”

馮景覓面無表情的看了岑遠一眼。

岑遠攤攤手,表示自己只是實話實說,還說:“到時候我就得改稱呼叫嬸子了呢。”

馮景覓嘲笑:“沒見過這麽上趕子的,就那麽喜歡給人當侄子?”

岑遠只是想刺激馮景覓,沒想到這麽一說反而把自己繞進去,尴尬笑笑。

李若青不願意當衆多說,扭腰去追岑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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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槟色的高跟鞋踩在幹淨的可以倒映人的影子的地板上,噠噠噠的腳步聲,又清脆又急切。

可以看得出李若青很緊張岑旭。

李若青對岑旭有想法是從馮景覓辭去秘書的職位才顯露出來的,那天馮景覓心情不好,回家很晚,她叫住馮景覓說了一些無厘頭的話,最後才進入正題,說她其實對岑旭傾心已久。

馮景覓聽完反應了許久,至今還記得那天的感受,對她來說,驚訝程度無異于祖國統一。

最氣人的還在後面。

馮景覓打算出國的前一天早晨,李若青跑到馮景覓的房間,,告訴她再過幾天她就要去岑氏上班,做岑旭的秘書。

馮景覓當時正在收拾行李,聽完以後愣了半天,就像小孩子一件最愛的玩具被奪走,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關鍵被奪走的人,還是她傾注心血,一直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背影一前一後消失在走廊盡頭,馮景覓面對着鎏金玻璃發呆兩秒,轉身看岑遠。

岑遠也轉身看她。也就是玩世不恭的笑臉。

馮景覓挽的高高的頭發垂下兩縷,剛才拒絕岑旭的時候雖然氣場很強大,但是她內心很凄涼。

不過她故作淡定,“岑經理,你想讓我到你手下工作的事,還作數嗎?”

岑遠笑眯眯的看她,“當然作數,關鍵是薪水咱們沒談攏,我用不起你啊。”

馮景覓盯着自己的腳尖,陷入沉默,三秒後換了一副略微有些輕浮的神情,“薪水多少都沒問題,我聽公司的安排,就算是給你免費當司機,我自己出車出油費都沒問題。”

岑遠哈哈大笑起來,“你這是受了什麽刺激?當司機就過分了,你這樣的美女司機我也用不起啊。”

馮景覓沒心情應付他的假仁假義。

笑吟吟說:“您就別裝單純了,我知道你讓我去你那工作,一是為了膈應岑旭,二是想利用我對付他。不過你知道公司的規定,離職的時候,我簽了保密協議。”

岑遠搖頭,“看你想到哪裏去了,沒有的事。岑總可是我叔叔。”

“沒有當然最好。”馮景覓話鋒一轉,“什麽時候上班?”

“下周一?”

“人事部報道?”

“會有HR聯系你。”

“沒問題。”

馮景覓點點頭,拿起手機看時間,說了句時間不早要回家休息。

垂眸從他身邊走過。

馮景覓擰開冰涼的門把手,提着皮包行走在暗淡的路燈下。

這一刻她有些迷惘,很迷惘,除了迷惘還有心酸。

馮景覓在這個世界上并沒有幾個真正的親人,也沒有幾個可以徹底交心的人。

曾經岑旭算一個,一個她可以依賴的人。

如今李若青是他的秘書,且兩個人相處融洽,馬上發展到訂婚的節奏,馮景覓突然覺得,自己就不應該回來,不應該回來找刺激。

林文當時就勸過她,可是馮景覓沒聽。

她現在有些後悔。

這一刻突然不知道自己留在這個城市是為了什麽。

她需要被需要,被認同。

現在她找不到這個可以平複心情的點。

馮景覓打開車門,手提包扔進副駕駛座,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仰起脖子靠上面。

手握緊方向盤,閉上眼。

一首有些老的歌曲,從落下的車窗送進車內。

“車在四季輪回的歌裏它天天地流轉

風花雪月的詩句裏我在年年的成長

流水它帶走光陰的故事改變了一個人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等待的青春

發黃的相片古老的信以及褪色的聖誕卡

……”

馮景覓倒是沒有對歌詞有多少感慨,悠揚的旋律讓她微微感傷。

情不自禁落下兩滴淚水。

強烈的占有欲,讓她無所适從。

她自我反省了一下,發現自己是個很糟糕的人。

***

岑旭從煙雨飄袅出來一直沉默,沉默着上了車,沉默的閉目養神。

這次岑遠一而再再而三的邀請他過去,岑旭就隐約覺得沒好事。

但是他沒想到是因為馮景覓。

岑旭不知道岑遠打的什麽算盤,但像他這樣流連花叢的爛人,岑旭不希望馮景覓與他過多接觸。

不過馮景覓一向有個臭毛病。

別人說什麽她信什麽,岑旭告訴她社會險惡,告訴她防人之心不可無的時候,她總是充滿質疑。

随她去吧,愛幹什麽幹什麽,只要別哪天吃虧,被人占了便宜再跑到他跟前哭哭啼啼的訴苦就可以。

他可不是個專門讓她吐苦水的負能量垃圾桶。

等了三分鐘,等的岑旭耐心所剩無幾的時候,李若青才從私人會所推門出來。

她打開車門上車,剛坐下,來不及脫掉外套。

啪嗒一聲。

手機不小心掉車腳墊上。車子是早晨孫省得送到洗車行剛清洗的,無論從外面還是從內飾都很幹淨。

岑旭有個怪癖,不喜歡自己車子的內部有人觸碰,所以每次車內部的清理工作,都是孫省得親力親為。

李若青知道岑旭的車子每天都有孫省得清理,所以并不認為很髒,說了句抱歉,彎腰撿起來。

看到她撿起之後直接拿在手上,岑旭擰了下眉。

不過也沒說什麽。

合上眼睛繼續閉目養神。

李若青看了看岑旭,一時間找不到可以談論的話題。

想半天,柔聲說:“你還不知道吧,景覓前幾天就從國外回來了。”

岑旭這才睜開眼,眼眸暗了幾分,看向她。

李若青繼續說:“景覓一直都是那麽沒大沒小的,從小做事不過腦子,你不要生氣,更不要計較,我代她向你道歉。”

岑旭淡淡的“嗯”了一聲。

就在李若青以為話題就這麽結束,他忽然又說了一句:“做事确實不過腦子,瘋瘋癫癫的。”

李若青笑笑:“她年級小幾歲,閱歷少,還總覺得自己了不起。”

“你似乎對你這個妹妹有成見。”

李若青一怔,在他審視的目光下,情不自禁的低頭整理裙擺。

“成見當然沒有,都是一家人,只是她有時候做事任性,愛惹長輩們生氣。”

岑旭笑了一下。

“确實挺愛惹人生氣的。”

李若青又是一怔,從他的語氣裏,竟然聽到一絲無可奈何的寵溺,這一絲寵溺讓李若青瞬間豎起警惕,像炸毛的貓一般。

岑旭忽然又說:“不像你這麽識大體。”

這樣說半句喘口氣,讓人一顆心吊起來半天以後再說後半句,一向是岑旭的拿手絕活。

李若青不知不覺被牽着鼻子走,不知不覺被他簡短的幾個字打消疑慮。

岑旭有些疲倦,倒不是身體上的疲倦,是心裏的疲倦,結束一天的工作就該早些回去休息,不應該參加什麽勞什子的聚會。

一幫乳臭未幹的小孩子的聚會,實在無趣的緊。

他松開領帶,抽下來,解開襯衫領口,往後靠。

臉上增添幾分慵懶。

李若青愣了幾秒,眨眨眼,轉開視線。

“我媽媽想請你周末去家裏吃飯。”

“我周末沒時間。”

岑旭眼皮子也沒擡。

頓了幾秒,掀開眼睛,“都有誰?”

“我媽媽這周末生辰,家裏人都會回來一起吃飯,有個也是咱們這個行業的哥哥,不在本市,想認識認識你。”李若青随便說了個理由,實際私心并不是如此。

“家裏人都會回來一起吃飯?”岑旭品味着。

李若青點頭,“怎麽?是不是覺得太麻煩?不喜歡這樣?”

岑旭低着頭看她,“我周末其實也沒什麽要緊事,倒是可以推了。”

李若青瞬間抿唇笑了。

“喜歡吃什麽?我讓家裏阿姨安排。”

岑旭本想說不用,只過去坐一坐就走,又想了想。

“芙蓉雞片,淮揚菜口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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