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李若青不過是到後廚看菜品,幾分鐘出來,就不見馮景覓人影。
她沒指望這個妹妹頂什麽用,不過也看不慣馮景覓對什麽都是漠不關心的樣子。有時候恨不得撕開她的面紗,看看到底有什麽是她在意的。
當然迄今為止,根據李若青判斷,岑旭在馮景覓心裏曾經占據一些分量。
就岑旭那個冷情冷性的樣子,李若青敢篤定不過是馮景覓一廂情願。
李若青捏着手機在人群中環視一圈,找不到岑旭,隐約有些心慌。
此時正好有人過來詢問宴會節目的順序,李若青按捺着暴躁吩咐對方:“邀請單上有寫,你去找場負責人核實一下。”
剛打發走這個人,一擡眼,看見馮景覓從一邊走廊的暗影處出來,單手搭在脖頸上,揉着脖子,右側鬓角發絲有些淩亂,像挽着頭發睡了一覺剛起床,毛毛躁躁的,除此之外,嘴唇上的口紅色沒了,唇色微淺,又好像比嘴唇本來的顏色深。
她走來時,眼神恍惚,臉上還帶着一絲絲疲倦。
李若青看見馮景覓的同時,馮景覓也看見她。
兩人對了個視線,馮景覓躲開。
李若青覺得哪裏不對勁,一時間又說不上來,“你去哪了?”
馮景覓臉上的溫度蹭地一下升上來,“出去透氣了。”
李若青沖她擡擡下巴。
“嘴唇脫妝了。”
馮景覓垂下眼皮子,不自覺的摸了摸嘴角,“我,我去補個妝。”
“等一下。”
Advertisement
馮景覓心裏一滞。
回身看她,“什麽事?”
“見岑旭了嗎?”
“不清楚啊。”
“那沒事了。”
“哦。”
她說完轉身就朝一個方向走,像個驚慌失措的無頭蒼蠅,走了幾步才發現衛生間在相反的方向,尴尬的扭過身,在李若青疑惑的注視下,三步并做兩步。
洗手間燈光耀眼,牆壁上豎着一面大鏡子,馮景覓腳步急促的走進來,細高跟砸在地板上,回音很大。
她看了一眼鏡子裏的自己,臉頰紅暈點點,眼睛好似能擠出水。
不知道是心裏作用還是什麽。
怎麽看怎麽像剛做了虧心事的模樣。
越想越心煩意亂,顧不得臉上的妝容是否防水,捧起一把冷冷的水潑到臉上。
她深吸了一口氣,撩起額頭的碎發,盯着冷靜下來的自己陷入沉思。
不知怎的,岑旭一邊動作着,一邊扣着她的脖頸深深吻她的一幕忽然又出現在腦海裏,他每當這個時候總是吻得特別深情。
喜歡銜着你的唇,慢慢的撤開。
馮景覓不被岑旭怎樣時,大多時候她都覺得自己是個特別冷淡特別正常的人。
可一遇見他,就算他簡單的看過來,凝視着她說一句:“我今晚想睡你。”
她都會被撩起男人女人之間最原始的感覺。
馮景覓覺得岑旭就是一個勾引她,害她沉迷于那種事的狐貍。
可偏偏岑旭在人前總是一副正經的,儒雅的調調,如果不是親身經歷,馮景覓打死也不信這樣極端的兩個面,出現在一個人身上。
馮景覓補好妝回去的時候,所有賓客已經落座,岑旭被安排最前面一桌,桌子上都是李家的自家人,馮景覓作為外甥女,自然也得在這一桌。
岑旭雙腿交疊,一本正經的端坐着,身上西裝一絲不茍,完全沒有剛才黑暗走廊裏的荒誕不羁。
馮景覓拉開椅子坐下的時候,他只投過來淡淡的一眼,很快就挪開視線。
她被這一眼看的如芒在背,某些畫面在腦子裏走了一遍,可惜看她的人卻一副老神在在的淡定模樣。
嫣然是個拔吊無情的狠厲角色。
衆人落座到開席,還得等一段時間。
這期間李家的代表人物,也就是舅父,要上臺感謝來賓,舅媽趙秀雅作為這次宴會的主角,自然也得跟着致辭,除了這兩個靈魂人物,李若青作為主辦,通常能露臉的機會一般不會放過,所以也得講五毛錢的。
對于這種有模板,網絡上一搜一大把的感言致辭,向來是最無聊的部分,年強人都不喜歡,尤其是二十出頭的小輩。
不僅不喜歡,還喜歡竊竊私語,搞點小把戲活躍氣氛。
馮景覓剛坐下沒幾分鐘,就聽有人說:“有次我上上課,旁邊有個湖南妹子的看到我在認真聽課,她忽然叫了下我,握緊拳頭對我說:雅蠛蝶雅蠛蝶。當時我就懵了,我問她怎麽回事,他告訴我是那邊那個男的跟她說這是加油的意思……”
隔壁桌說完,馮景覓這邊桌就有人忍不住笑開。
笑話倒不見得多好笑,主要這個人說“雅蠛蝶”時的語氣,又搞笑又妖嬈。
馮景覓笑的抖肩膀。
岑旭不是沒聽見,擡眼看過來,就在這個時候,李若青唯一的混蛋弟弟李若均,看見岑旭沒有反應,不由得問:“姐夫,你是不是不知道雅蠛蝶什麽意思?”
岑旭愣了愣,挑起眉梢,“你叫我什麽?”
李若均湊近他,“姐夫?”
岑旭笑了起來,“你叫我姐夫似乎有些不合适,按照哪個姐姐的稱呼?”
李若均說話沒大沒小,有時候又很爽快,視線一擡,往在場的幾個姐姐身上一一掃過,笑嘻嘻說:“在我們家我最小,姐姐好幾個,就看你看上哪個娶哪個了,就算是已婚的,你能撬牆角也是姐夫您的能力。”
岑旭點點頭,“你的意思是,左右我都逃不了,必須得做你姐夫?”
李若均沒臉沒皮慣了,也知道岑旭在峄市的身份地位,自然想着,萬一岑旭真成了李家的女婿,甭管娶得是哪一個,以後他在外面犯事,只要報上名號都好解決。
既然這個話題說起來,肯定要溜須拍馬,把自家的姐姐誇贊誇贊,恰好馮景覓就坐李若均身邊,話題自然引到她身上。
“你看我這個姐姐怎麽樣,可是剛從國外回來的海龜。”
馮景覓白他一眼。
李若均嘿嘿的笑,不知羞恥的說:“你看我姐送人白眼的樣子都這麽有氣質。”
“什麽氣質?”馮景覓問。
“海龜氣質。”
岑旭笑笑,故意說:“看起來脾氣似乎不大好。”
李若均一拍桌子,語氣像個流氓地痞,“脾氣不好就打,騾子和馬都能打服氣,何況是個人呢,打就行了。”
岑旭提了提嘴角,拿眼睛去看馮景覓。
她對李若均的胡言亂語很無語,表面上不動聲色,探手過去,偷偷的用力,往他大腿上狠狠擰了一把。
李若均被擰的抓耳撓腮,才把吐不出象牙的狗嘴閉上了。
這個小插曲之後,正式開席,馮景覓看見李若青踩着高跟鞋過來,很自然的把岑旭身邊坐着的某個小輩趕到一邊,緊挨岑旭坐下。
岑旭收起上彎的嘴角,臉上無怒無喜,恢複剛才的文雅。
開胃菜上來以後,第一道正菜竟然是芙蓉雞片,馮景覓前幾天剛吃過,原本是不饞的,不過這樣的場景難免想起故去的母親,忍不住拿起筷子,夾了一片放嘴裏。
竟然還是淮揚口味的芙蓉雞片。
也不知是誰那麽有眼光,請了這麽會做菜,還做的那麽正宗的大廚。
或是燈光太刺眼,亦或是她今天多愁善感,眼睛濕潤,看到的視野瞬間模糊。
岑旭席間沒怎麽動筷,兩三個正菜之後就起身離席。
沒多久李若青就接到他的電話。
“我有事,先走一步。”
李若青聞言有些失落,臉上本來隐藏的笑意消失殆盡,“走那麽快,我本來還想……”
岑旭打斷她。
“你要介紹我認識的朋友,下次有機會再說。”
“不是,”李若青說話有些不方便,主要是礙于面子,不想守着這麽多人說太多祈求的話,“那個只是借口,你不明白嗎?我只是想……”
岑旭說:“我再重申最後一遍,你下次記得,我喜歡有什麽說什麽的人,你既然說是介紹朋友給我認識,那我就當是這個理由,別再跟我提什麽借口。”
李若青被堵得啞口無言。
那邊挂斷電話。
李若青悵然若失。
岑旭的中途離席對做慣了大小姐,鮮少有人敢拂面子的李若青來說可真是個不小的打擊。
後半程臉拉下來,吓得工作人員都不敢說太多話。
本來宴會結束還有善後工作,李若青無暇顧及,早早的開車離開。
李若均這個傻子完全看不清狀況,拉了拉馮景覓的衣料,“誰惹她了?”
馮景覓笑笑,“女人每個月總有那麽幾天。”
李若均還真信了,食指點了點,“哦哦哦,我明白我明白。”
面對比自己還單純的人,馮景覓實在不知道應該說什麽,拍了拍他的肩膀,嘆口氣,用現在很流行的網絡詞彙對他說:“弟弟,你果然是個弟弟。”
李若均疑惑:“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挺好的。”馮景覓繼續笑。
***
混亂過後來不及清理,馮景覓這場晚宴吃的也并不舒服,回到家裏,來不及跟長輩問好,一頭紮進卧室。
洗過澡,換了個幹淨的內衣才松口氣。
半個小時前手機就響了一聲,有一條未讀的消息。
洗完澡再看手機,多了兩個未接電話。
一個是通知她明天上班,馮景覓回過去,對方告訴她明天去人事部找誰誰,因為有個會議,還有着裝上的要求,一并把要求告訴她。
還有一個電話是林文的,告訴馮景覓她明天出差回來,邀請馮景覓去本市最好的西餐廳吃西冷牛排。
馮景覓沒有立即答應,只說明天再看。
點開那條靜靜的躺了好久的短信。
【宴會結束沒有?】
馮景覓把這六個字浏覽了兩遍,想從這六個字裏面讀出別的情感。
就信息本身而言,當然是有些困難。
想了想,以不動制萬動,于是熄滅屏幕沒回複。
裹着浴巾開始擦頭發,擦完上一層發膜,再清洗幹淨,吹幹。
渾身上下,就連頭發絲、指甲縫都不放過,統統有耐心的打理、護理一遍。
做完這些她微微有些出汗。
在這期間以為對方會沉不住氣再發一條消息,如果再發一條她就勉為其難的回複。
因為畢竟是他半強迫半引you的困住她發生了今晚下面的事,且在那樣逼仄的昏暗的犄角旮旯,事後連紙巾都找不到,實在是對女性的不尊重。
馮景覓覺得自己一定不能太上趕子。
可惜岑旭也是個不喜歡上趕子的人。
一直到十二點都再沒有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