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回合就這麽完成了呢,各位期待江小M和青抖S再次見面嗎? (1)
嘿嘿。
☆、我與桓大美人‘同居’的日子
十月份的楊州城落起了牛毛小雨。
我回來了。
楊州城生我養我,卻并沒有給我父母。我只有個親外祖父還有個名義上的義母。
我的外祖父将我養大,在我不到十歲的時候就過世了。義母也在我十來歲的時候與世長辭了。
他們留下給我了有關身世謎團的一封書信和這間銀號鋪子。
對這封信我萬分好奇,但卻緊遵外祖父囑咐要到我第一個孩子出世才許看。還說如果我永遠沒有孩子,那麽就永遠不要拆開這封信,永遠永遠。
再一次見到我的小鋪子,它裏面已經蒙上了一層灰。我想念着曾經住過這間鋪子裏的人,我的外祖父,義母,還有江英歌。但是屋子裏卻空蕩蕩的,沒有一絲人氣,就像死了的魚落下的大雁,生機不複。
快入冬了,江南的溫暖也拯救不了花雕樹零,楊州城染上灰蒙蒙的色彩。黃鶴一去不複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你就住在這種地方?”跟在身後的桓淩绡的聲音傳來,似乎很是訝異。
我點點頭,苦笑了一番。
沒想到他卻說:“挺好的。遠離江湖殺戮,過一片世外桃源的日子。是我一直想要的生活。”
我哈哈大笑,手指門外:“你看那是什麽?”
世外桃源,世外的桃源,落櫻缤紛,女耕男織,與世而隔絕,遺世而獨立。桃花灑滿田野間,簡單又無憂無慮,我也向往這樣的日子呢。
只可惜這裏并不是。
桓淩绡順着我指的方向看過去,三個金字招牌赫然入眼,清風樓。
他慢啓朱唇狐疑地念道:“清、風、樓?”似乎有些懵懂。
“哈哈,不就是女人快活的地方呗,這你都不知道。”我滿眼笑意的挪谕他。但是不知為何我說出來之後竟有些罪惡感,心想若不是因有女人的欲望,又哪來青樓這地方呢,說到底還是女人不對,為何世人都只嘲笑男人。我不忍心說下去了,于是收斂笑容轉移話題道,“那啥……我明兒要開門做生意了,你幫我收拾嗎?”
他聽了我的話一愣,臉上表情略僵硬:“你的意思是,那我今晚就住在這?”
該死該死!桓淩绡一向大大咧咧,回來路上又一路同行感情甚是要好,我竟忘了男女有別,他還是個待字閨中的男兒,不像我已經娶過一回的人了。我連忙尴笑道:“倒是我疏忽了,哪能叫桓公子委屈在這裏。你且做你的打算罷,我自己能解決的。”
桓淩绡眉頭一挑,用傲慢的口氣道,“想要我幫忙直開口,若是覺得我是男子幫不上忙或什麽不方便的廢話,那就不要說了。若是非要說,我便是想幫也不幫了!”
呵呵!你這男娃娃,跟你客氣也不成?我好歹也是個女人,哪能被這麽容易你嗆下去!?
我佯裝無所謂,掀起桌布用力一抖:“不幫就不幫,你且離開吧,我要打掃鋪子了,免得弄得桓公子一身灰——”
桓淩绡伸手敏捷,跳出一丈遠道:“呵!青雲!你趕我走,我還偏不走了!”
我心想,要的就是你這句話。我深知桓淩绡心氣兒高,又素來離經叛道,凡事得反着跟他說才能最快達到效果,比如這一次。我暗自發笑,臉上卻面無表情,拿起個掃把甩給他:“那你掃地!”
桓淩绡接住掃把,劍眉一橫。
想來也是,他無論如何也是個富家子弟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上頭有姐姐罩着又有使喚傭人在,即便再怎麽樣平日裏也輪不到他做事。他任憑武功再高強,身形也算是男人中清瘦嬌小的那類,出門遇到的女子都要把他看扁了,千哄萬讓使得他有今日個性。他想當女人,我便把他當個女人來對待,說話之間也不客氣。
果然,他抿了抿唇看着我半晌,決定乖乖掃起地來。
我心裏又是一陣嗤笑,這男人平日裏跟孔雀似得驕傲清高,今兒像個主夫一樣掃地的模樣真是太可愛了。
他那雙玉手拿起劍耍的飄逸自如,拿着掃帚卻笨拙好笑。
我又忍不住故意挪谕他道:“桓公子,我是在幫你呢,幫你未來妻主調/教你,你看看這樣子哪個女人肯要你。”
我本來以為桓淩绡要生我氣來打我,但沒想到他依舊平靜的掃着,頭也不擡的說:“我可以幫我妻主讀書和賺錢,這樣妻主就不用一個人在外面辛苦了,我才不用天天幫她掃地的。”
我一愣,竟半晌說不出話。
其實挺佩服他的見識和想法,但我還是不甘示弱,打趣兒道:“要是我是你妻主,我就不要你讀書賺錢,就把你關在家裏給我掃地就好了。”
他呸了一聲,紅着臉拿眼斜睨我:“我才不要嫁給你這種人。”
“哈哈哈哈哈……”我樂了捧腹大笑,第一次看桓淩绡臉紅,但是笑到後來喉嚨竟泛出苦澀。
是啊,誰他媽會嫁給我這種人?
叫江英歌回來給我掃地,他肯嗎?
叫他放棄一夜值千金的榮華富貴回來跟着我過粗茶淡飯苦哈哈的日子,他肯嗎?就算以前他那個他肯,現在呢……
我突然想到我和江英歌新婚夜的那個問題,“你願意這樣跟我過一輩子嗎?”
他的聲音仿佛還飄在耳邊,“我願意,我們還要生好多好多可愛的孩子,你說好嗎?”
好,好個屁!
江英歌你個說話不算話的大騙子,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了!
“青雲,你怎麽了。”
桓淩绡的聲音把我的神拉回來。原來我笑到一半愣是僵住了。那樣子不用照鏡子都知道肯定很難看!
“沒什麽。”我奪過他手上的掃帚,神情有些不自然的道:“我來吧。”
他也似乎确實不在行這個,便索性給了我做。我原以為他會坐下休息或者去練劍,沒想到他卻說,“你是不是還要做飯,這個我學過一點點。”
我愕然道,“你。。。。。”
桓淩绡一副摩拳擦掌的樣子,一襲淡藍色長褂襯得他像畫裏走出來的似的,跟我那烏漆墨黑的廚房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好比把價值連城的璞玉丢進了肮髒的垃圾堆,我竟然腦子一熱,非常期待!?
“廚房在後面院子裏。”我用手一指。他便悄然溜進去了。
晚飯間,他端出幾碟小菜,還有個糊裏吧唧的羹,指着這個東西神情頗為得意道:“這是我爹教給我的,叫桃花羹。你嘗嘗!”
我淡淡瞥了一眼案前這個黑裏媽區的東西,平靜的重複了一遍:“桃……花羹?”
內心簡直五雷轟頂。這他媽哪裏有桃花,還有,羹一般不是類似雞蛋羹那種平滑可口的物體嗎,這只能算黑糊吧?
桓淩绡用身上的圍裙擦了擦手,一臉自信的坐下來望着我笑:“快吃吧,我一般是從來不進包廚的,這等尋常男兒做的事我才沒興趣,你估計也就這一次有幸能嘗到我的手藝了。”
我嘿嘿讪笑了一聲,拿起湯匙,緩慢舀起一口,尋思了半天怎麽下嘴,這簡直……
我裝作神色輕松放下勺子,佯裝拿起手邊酒杯欲飲,想把這大美人的話題轉換過去:“你的桃花羹是怎麽做的?”
桓淩绡正襟危坐故作神秘地一笑:“保密,這哪能告訴你。”然後他開始奪命催魂:“快吃呀,吃一口,肯定很好吃。”
我滿臉虛僞谄媚,奉承道:“是是是,大美人做的怎麽能不好吃……”然後拿起一勺放入嘴中。
本來抱着必死的決心,索性眼睛一閉。哪知桃花羹入口即化,芳香四溢,如果我的舌頭能自己說話,它一定會大喊:我靠,好滿足!
我雙眼一睜,頗為欣賞地看着桓淩绡。
他得意一笑,房屋裏四周都仿佛失去了顏色,雪白的玉手一邊夾著着飯菜一邊慢條斯理的道:“雖然我志不在此,但爹爹也誇我在這上面很有天賦呢。”
我極為同意地點頭,大口吃着桃花羹,滿嘴被塞住吐詞不清道:“你弱是嫁鳥銀,辣妻主可有好口胡了吶……”
桓淩绡狹眼一撇,水靈的眸子裏眼波婉轉,嘴角溢出盡是不屑。我竟一時看癡了,忘了扒飯。
“我日後可不下廚房,這都是尋常男兒幹的。未來妻主要是愛我,就讓我出去替她掙錢罷,要不然,我死也不嫁人。”
我哈哈一笑,沒把他的話當做正經,只想着這大美人真可愛。
晚上我欲把房間讓出來給桓淩绡睡,但他拒絕了,徑直走進院落。
我追出去一看,他竟睡到院裏大樹上去了。說是能練功。
我心想,這練的是哪門子邪功,動了動嘴唇,沒說話,進屋了。
晚夜秋風起,涼意襲人衾。我蓋着被子習了習漏在外面的涼腿,腦海裏想的是那個人。他們做那種生意,穿得一向很單薄,不知道深秋能不能睡好……
奇怪的是我終究不能嫌惡起他來,盡管再怎麽樣生氣,想起他服帖親吻我的樣子,就只剩憐愛了。
唉,青雲啊青雲,你就是死也是傻死的!
我嘆了口氣,下床打開窗,探出身子對着那顆歪脖子樹喊:“你要不要被子啊!”
樹上一時沒動靜,過了半晌那清冷的天籁之聲才響起:“不用了。”
我搖搖頭,無奈丢下一句:“會武功就是好,被子都省了。”然後關上窗戶接着睡。
作者有話要說: 寫的不好歡迎拍磚,入客官眼歡迎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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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見面,別來無恙
第二天,我打開門來做生意。
江南小鋪又恢複了舊日的熱鬧。
人問我去幹嘛了,我答出了一趟遠門。在桓淩绡的幫助下,我夥同街上幾個要好的姐妹把鋪子擴建了一番,想來這個主意甚好,人們紛紛把銀子寄存在我這裏,生意一時間好到爆。
日子就這樣平靜的過了大半個月,一個客人的到來打破了整個楊州城的寧靜。她是普天之下最尊貴的尊主,她是神聖圖騰鳳凰的化身,沒錯,她是我朝有史以來最小登基的皇帝,尹如意。
雖名叫如意,但她的出生卻并不如意。
她是庶出的。
尹如意的父君是大名鼎鼎的聖惠太君,曾以一個男人的身份把持朝政十數載。先帝駕崩後,他憑借厲害的權謀手腕将尹如意扶上帝位,又将原本的正宮君後以政治罪名軟禁之後,借刀殺人除去那個男人膝下所有的子女,再無眼中釘。
但,凡事都有那麽多的轉折,才會釀造無可救藥的悲劇。自小被匿藏在宮外躲過一劫的尹天洵,是個例外。
潮起潮落,是非成敗轉頭空。身死人滅,多少恩怨情仇都被歲月埋進了歷史的故紙堆。
尹如意來了,帶着群臣浩浩蕩蕩下江南。
琴槐河的游船上,歌舞升平。
“喂,青書呆子,你不去看看麽?聽說皇帝皇後和幾位寵君都來了,你就不好奇他們長什麽樣子。”阿萬從我鋪子門口急匆匆走過,末了還不忘喊上一我把。
阿萬是我以前的同窗,大名萬三千,她也不曾考□□名,便留在老家教書了。
我正在算賬,沒工夫搭理這些閑事,對着門外沖她道:“琴槐河邊全部都戒嚴了,真鳳天子的容顏哪是你一個老百姓能見着的,快別瞎湊熱鬧了。”
阿萬挑眉:“百年難得一見啊,這都不稀罕?書呆子果然是書呆子。”說完便揚長而去。
鑒于皇帝一出萬人空巷,我的鋪子裏已經好幾天沒什麽客人光顧了。
我收起算盤合上賬簿,欲提前打烊。
門外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響起,“老板,換銀票。”
我正想告訴來人已經關門了,不做生意了,擡眼一看,不長的幾個字卻噎在了喉嚨,“打……”
那人一身青邊紅衣,腳上一雙漆黑鑲翠的一字靴,站定我的櫃臺前。青絲面紗随微風拂過緩緩飄逸起來,我望着那雙眼角帶着淚痣的褐色眸子,恍若隔世。卻不是江英歌又是誰?
我真變成了呆子。
江英歌見我發愣,便将銀票呼地遞到櫃臺上,纖纖玉手一拍,噔得一聲将我拉回神。
我定睛一看,是張一千二百兩的銀票。
上面還有我之前揣在懷裏揉皺的折痕。
“老板還做生意不做了。”好聽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臉微微一紅,驚詫之餘不忘問道:“你為什麽又回來了?”
江英歌不耐煩的擡眼,纖細的手指敲打臺面,聲音仍舊是那麽冷淡和陌生:“我是來換銀票的,沒有空閑話家常。”
媽的,我暗罵一句。之前在床榻上還叫得跟什麽似得,下床就不認人了。果然是戲子無義,婊/子無情。
之前走的時候還很是想他,現在見到他這張妖孽的臉只想打他!
把他按在牆上打!
我忍住一腔怒火,伸手接過銀票,悶聲例行公事問道:“一千二百兩銀子,我給您送哪去啊?”說到那個‘您’字的時候,我已近乎咬牙切齒。
但面上還是沒什麽表情,波瀾不驚。
江英歌依舊操着那冷淡和陌生的聲音不緊不慢的回答:“我在隔壁開了間布莊,你就送那去吧。”末了想起什麽,又添了一句:“以後都送那裏去。”
然後留下一個悠閑又惬意的背影,消失在對面清風樓的門縫裏。
我望着手裏似曾相識的銀票,揉起來恨不起撕掉。但又轉念一想,嘆了口氣,默默抻平它,将裝有一千二百兩白花花的銀子的箱子送到了隔壁布莊。
隔壁布莊的名字倒很有意思,明明是賣布的,卻叫桃李莊。
桃李莊,桃李莊,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不知道為何,我突然想起以前在書院背過的古文。
唉,我一定是書讀多了,讀糊塗了。
後來一連四五天,江英歌都來換銀票。面額不等,有幾十兩到幾百兩,卻都沒有再比第一天來的那張大的了銀票了。我只是納悶,卻也沒有心思深究。
他在換銀票的時候興致來了也會跟我搭上幾句話。但神情語氣還是很不鹹不淡,像是要故意疏遠我一樣。
直到有一天,我在他伸過來拿着銀票的手背上發現了類似鞭撻過的痕跡。順着袖口望進去,手臂上更多,不同于我第一次見到的青紫的淤痕,是确确實實的鞭痕。
我一把捉住江英歌的手,蹙眉道:“你這是怎麽搞的?”
哪知江英歌急促的把手往回一收,像個受驚的小獸一樣,斜眼怒瞪我:“我沒事,你換銀子就好,不關你事。”
打成這樣還沒事?江英歌你賤成這樣嗎!
我急得一個健步從櫃臺裏沖出來,他見狀欲走,我一把拉住他的手。
“啊——”哪知他驚呼一聲,似是很痛。
我突然意識到什麽,借着力道将他袖子一挽,原本雪白的手臂上全是血痕!
這他媽的是哪個禽獸幹的!?
“是不是她,她又打你了是不是?”我擡眼死死盯着江英歌受驚的眸子。他急聲掙紮道:“票子我不換了,你放開我。”
我不由分說把他手一拉,牽着就往門口走,紅着眼喊道:“你們老鸨在哪裏,跟他說我要贖你!錢不夠我把鋪子賣給他,鋪子賣了還不夠我把地契壓給他,再不行我借錢也把你贖出來。”
江英歌一愣,臉上的表情很是複雜,他動了動唇緩緩開口:“我不值得你這樣做,我是個有錢就能玩的男人,你不要對我這樣認真。”
有錢就能玩,有錢就能把你往死裏玩麽?
我看見他身上的道道血紅,變得壓根沒有理智,如果萬三千看到此時此刻的我,決計叫不出口書呆子三個字。我攔過江英歌的腰,一把将他抵到門板上,壓上他的唇就是一陣狂吻。
“你……唔……”江英歌的話語消失在唇間,取而代之的是嗚嗚呀呀的呼叫。
良久,我放開他的唇,他已經沒了抵抗。我凝眸盯住他那狹長的鳳眼,咬牙切齒的道:“我知道你賤,但你的身體你不心疼,我心疼。這樣可以了嗎?江英歌,哦不對,姚三少爺!”
他就這樣望着我的眼睛,半晌沒說話。
你的身體,我心疼。
因為你,早已在我心上。
我趁他恍恍惚惚,又拉起他往外面對門清風樓走。
他突然大叫起來,拖着我的手在後面往回拉:“不要去,青雲不要,不可以。”
你叫吧,這次我不會聽你的。
他這次力氣非常大,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跟上次在京都把他圈在臂彎裏那個吓得小鹿亂撞的江英歌有些不同。
但我沒空管這個。因為我的鋪子離對面清風樓只有一步之遙,所以我還是把他拖進了樓裏。
清風樓裏原本在歌舞,我一進去打亂了優伶的動作,連同奏樂也一起停了下來。
場面格外安靜。
老鸨看着我拉着江英歌這模樣,倒吸一口涼氣,他驚訝道:“這位小姐這是……”
江英歌率先搶白,慘白着一張臉喝住我:“青雲你別犯傻!”
我哪管他這些,我挺直胸膛說出我平生最大女人的四個字,“我要贖他。”也許我青雲窩囊了小半輩子,但此時此刻仍覺得平生無憾。也許面對喜愛的男人受辱,會選擇視而不見抑或是含恨忍恥的女人更冷血更理智,但我始終覺得有愧女人二字。我原以為我這樣的英雄救美的舉措會使周圍伎子投來豔羨的目光。
但,我沒有等來衆人的喝彩,而是狂笑不止。
那老鸨似乎用同情的眼光打量着我,徐徐說道:“你可知這位是什麽人?你便張口要贖他?”
我此刻很平靜,也很理智,對望着老鸨投來的同情的眼神,我回答道:“我知道,我喜歡的男人。”
聽聞這話,又驚座四周,聽見倒吸的涼氣一個比一個大。但卻意外地鴉雀無聲。
這時,樓上傳來一道慵懶的女聲,我擡頭望去,出現了我這輩子也忘不了的一幕。
“歌兒,你又在與本王玩什麽花樣呢。”
一個貴婦人側躺在二樓的獸皮軟塌上,身後是一大堆簇擁着的厮兒,有的拖着果盤端跪在她身前,有的正給她捏肩捶腿還有的正跪坐在軟塌上任她把玩。
我胸膛裏的那個玩意快要從嘴裏跳出來了。
但是強忍着呼吸,用住全身力氣壓制住我的驚慌失措,愣是用不卑不亢的口氣作了一個揖道:“洵王郡好,不知王郡在此,驚擾了您。”
那女人優雅的吃了一顆厮兒送上嘴的葡萄,眼也不擡的道:“原來你知道我是誰,那,就請回吧。歌兒,他是很漂亮,哪個女人見了都喜歡,但,他是伺候我的。”她不徐不慢一字一頓道。
老鸨在一旁向我使勁使眼色。
我仍不甘的力争:“對于王郡大人來說,英歌他只是衆多厮兒中的一個,但在青雲心目中,他是我的唯一,求王郡開恩。”
哪知尹天洵突然大笑不止:“哈哈哈哈哈……”笑罷,她厲聲道:“放肆!”
她這一聲放肆,吓得全清風樓的主仆男女全都咚得一聲跪下在地,連我身旁的江英歌也是。
“哪裏來的不知好歹的野丫頭,敢跟本王要男人。給我打!”
作勢登時上來兩名彪形大媽,把我架住。又有人取來了木棍。
江英歌攔住那人的手,一邊磕頭乞求尹天洵:“歌兒錯了,歌兒再也不敢了。求王郡開恩,她只是我的一名恩客,求王郡不要為難她,您要打打歌兒吧,是歌兒持寵而嬌不懂事。”
尹天洵又厲聲道:“你近來處處頂撞本王,本王自然是要收拾你的。”又對那兩名彪形大媽道:“還站着幹什麽,打!”
我靠,半人粗的實木棍子打在我的背上,我悶哼一聲頓時說不出話來。
接踵而來的又是噼裏啪啦一頓打,耳邊是江英歌不絕如縷的哀求聲,然後是周圍倌兒或嗤笑或嘆息的聲音。
還有什麽……我已經記不得了……
眼前一黑。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我那間又破又小的舊木屋裏。
“你醒了?”
略帶焦急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好熟悉。
我聚焦一看,原來是桓淩绡。
作者有話要說: 是不是覺得女主很沖動很小白呢。
不過,人總是要經歷一些風雨才能成熟。
就像青春年少的我們會為了一點小事哭鼻子,成熟之後再想起來只會一笑而過。
但有些事是記憶裏永遠擦不掉的疤。
只會褪色,不會消失。
☆、權力旋渦
我喉嚨幹得冒火,使勁支撐起身體。啪的一聲,頭上的冷毛巾掉了下來,我一摸,濕濕軟軟的,甚是舒服。
桓淩绡打水進來,見我在掙紮下床,他箭步走過來把我按在床上,“你亂動什麽,再不好好養着就要沒命了。青雲,你差點給人打死你知道不知道。”
我頂着一張生無可戀的臉,努力扯出一個笑容:“死了算了,反着沒人知道。”
我知道那笑容肯定比哭還難看。果然桓淩绡一臉嫌棄得看着我,“是是是,要不是有我桓家獨家的雪蓮膏,你屍體都已經涼了,合着我是浪費了。”
我慘白的唇努力發出聲音:“謝謝你,淩绡。”
桓淩绡身形難以察覺得僵了一下,又嘆口氣道:“你為什麽給清風樓的人打了?還大半夜丢在路上。”
我腦子一嗡,才想起來發生了什麽。尹天洵,你我初次見面,你就給了我這樣一個大禮。真是叫人永世難忘。
我搖搖腦袋,不可一世的笑道:“因為我嫖/娼不給錢啊。”原本只是玩笑話,但仔細想想,好像沒什麽不對。
“你——”桓淩绡氣結,“說正經的!”
我嘆了口氣,想用很輕描淡寫的語氣回答他這個沉重的問題:“我得罪了洵王郡。”
桓淩绡愕然道:“是那個狂妄的女人?”
我有氣無力的點點頭。
桓淩绡沉吟了半晌,啪得一聲站起來,拿起桌上的劍就欲出門。
我攔住他,急道:“你做什麽。”
他轉頭認真的看着我:“替你報仇!”
我汗啊,這裏不是江湖啊大哥。你打人家一頓有什麽用,況且洵王郡身邊肯定高手如雲。我擺擺手:“坐下。”
“為什麽——”
我又沉聲道:“坐下!”
桓淩绡把佩劍又啪的放到了桌子上,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的看着我。那委屈的小眼神,簡直快把我吃了。
我知道桓淩绡江湖氣息重,年少天真,又空有一身好武功沒處施展。在他眼裏很多事情不是黑就是白,不是情就是仇。江湖就是快意情仇。我道:“你不弄清原委,就想替我報仇?”
他冷哼一聲:“尹天洵草菅人命是天底下人都知道的事,她想打人還需要什麽理由。總不是看不順眼就招呼咯,打死的數不勝數。”
我靠,我心想原來她的名聲在外面那麽差。
“那個狂妄的女人嗜權如命,還想謀奪帝位,在朝堂上不可一世。明裏暗裏都和當今聖上較量,她的心世人皆知。”桓淩绡站起來背起手,面對窗外一輪皎潔的明月,我仿佛一瞬覺得他是在世諸葛。
“嗤——”我不禁笑出聲來。
“你笑什麽。”
“還是奶娃娃未脫稚氣的毛頭小子,竟有模有樣學起世故的大人模樣,你說好不好笑?”我打趣他道。
桓淩绡垂下眼眸,如洩了氣的皮球,埋怨的嗔了我一眼:“我不小了!都該嫁人了……”他後面的聲音越來越小,突然又大聲起來:“但我不想回家依了姐姐,嫁給那個女人。”
我若有所思的點頭:“唔……确實,她後宮成群又嗜權如命,不把男人當人看的,你還是不要嫁她為妙。”
不知不覺,天已經蒙蒙亮了。
外面敲鑼打鼓的吵鬧起來。
一連數十天,我都再也沒見到江英歌。
我竟佩服自己的恢複能力,除了不能急速行走,已經活動自如了。也許這全靠桓淩绡的藥太好使了。我問他接下來有何打算,他說想要游歷一遍楊州城,再同我一道回京待皇榜揭曉。
我道好,那我帶你一起游吧。
等我傷好了。
是日,我打烊回院,見他在練劍。他身形極是飄逸,刷刷刷幾聲能用劍把樹上飄落下來的枯葉穿成串,竟還不破碎成片。由此看出桓淩绡年紀雖不大,但內功外修已至爐火純青,不得不說是一世武學奇才。
我啪啪啪拍了一陣巴掌,“好看,真好看。”劍好看,人也好看。
他促狹的一笑,把劍收回劍鞘。
我驀然想起江英歌也曾在這個院子裏假借樹枝作劍,也曾練過。但又對京城那日他連我的臂彎也掙脫不開,極為疑惑。便問道:“淩绡,你說一個習武之人,就算是男人也不及普通女人力氣大嗎?”
桓淩绡一愣,顯然不解,但又如實回答:“通常習過武的男子,平常力氣會與普通女人并無二致,甚至更大,要論巧勁和運功自然也是習武之人遠厲害得多。”
原來如此,那為何……
我還沒來得急問更多,大門外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我們的對話。
桓淩绡身手敏捷,一蹴便閃到了門前,開門來一看,是江英歌。
江英歌見到開門的是一男子,不禁一愣。桓淩绡此前也從未聽說過亦或是見過他。兩人隔着一條門縫不禁都面面相觑。我喊道:“是誰呀。”
外面沒人回答,我走過去一看,頓時三人神情具變得詭異起來。
我的房間裏。
“你……還好吧。”江英歌深吸一口氣,率先開口。
我唇邊溢出苦澀,淡淡一笑:“死不了。”
他走到我跟前,從袖口掏出一瓶精致的小瓷瓶,嘆了口氣道:“這是我平常自己用的,外用效果很好,沒有疤痕……你……”說着遞到我手上。
沒有疤痕,所以你就一次次讓她作踐你麽?
他神情甚是憂郁,一雙明眸裏平日自信飛揚的光彩也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黯然和苦澀:“你何苦……”
我一把反手握住他的手,認真道:“這是我該問你的。”
他擡眸看着我,那一瞬間,我仿佛覺得他的眼睛裏有什麽東西崩塌了:“我身不由己,而你不同。洵王要我,我沒有辦法拒絕。我的一生就是這樣了,不奢望有什麽不同了,那場洞房花燭是我耍你的,只是圓我平生一場夢罷了,你不要再當真了。”他轉過身背對着我,瘦削的脊背摸起來難受恪手,清冷的聲音甚是無力:“我記得我說過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你好好過你的日子吧。”
我動了動嘴唇,說不出什麽。
亂,滿腦子都是亂的。
我沒有能力拯救你什麽,卻連自己也賠了半條命進去。
這大概是天底下最諷刺的英雄救美。
我把自己往床上一摔,冷硬的床板使我未完全複原的傷口傳來陣陣鑽心的刺痛,我閉上眼睛冷聲道:“你走吧,我也不想再見到你了。”
江英歌轉身錯愕的看着我,咬了咬泛白的嘴唇。
半晌,他打開門出去了。
撞見同樣一臉錯愕站着門後的桓淩绡。
這兩個人身形看起來并無二致,一藍一紅,一雅一媚,生着同樣絕代風華的面孔。
性情與命運卻截然不同。
“好好照顧她。”這是江英歌最後在這間屋子說的話。
我躺在床上一聲不發,像個死人一樣。桓淩绡進來了,我也沒理他。
然後他又出去了,在院裏子練劍。一練就是一下午。
窗外已經擦黑,我肚子餓的咕咕叫。難受的起身下床,找東西吃。
不知道什麽時候,桓淩绡竟然出去了,家裏一個人也沒有了。一種孤獨又凄涼的感覺向我襲來,我自顧自拿起早已冷了的白開水喝了一口。
涼啊,涼到骨子裏了。
初冬已至。
咿呀一聲,大門被打開了。一抹藍色的身影閃進來,我定睛一看,桓淩绡提着一包琴槐河畔最有名的店裏賣的燒雞。
“你看——竟被我找到了這等好東西!我自己吃了一個,也給你帶了只回。”他把燒雞放到我面前,笑得像個賣乖的大孩子。我接過燒雞,打開包裹,熱騰騰的霧氣熏了我滿臉,舒服!
正在我悶頭啃燒雞,頭頂徐徐傳來桓淩绡溫和的聲音:“你的傷,好些了麽。”
我心中一暖,柔聲笑道:“早就不痛了,還是你的藥好。”我突然想到什麽,挑眉道:“明兒我帶你游琴槐河吧?”
他又笑了,笑得如黑夜裏的豔陽。
翌日,我和桓淩绡搖着一葉扁舟,來到了冬日裏的琴槐河上。
劃舟的師傅一一向我們介紹河畔的風景。
上船的時候,師傅還笑我們興致好,說什麽百年修得同船渡,我們妻夫二人肯定恩愛一世,搞的桓淩绡鬧了個大紅臉,直叫道:“不是不是。”
笑着鬧着,眼前慢慢放大了一艘極是華貴的大船。上面都用金子鑲邊,翠玉做窗,甲板上站了一排守衛森嚴的侍衛。歌舞伴奏聲不絕如縷的傳了過來。
“大妹子,前方就是皇上鳳船的範圍了,可不能再劃了,再劃要掉腦袋了。”那乘船的師傅如是指着大船對我們說。
我站起身來,凝眸注視着前方的鳳船。突然一個隐約的念頭一閃而過。
如果,我能得到皇上的賞識,是否就有籌碼對付那個人了呢。
“青雲,青雲,你怎麽了?”桓淩绡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
我回過頭來讪笑兩聲,拉起他指着對面鳳船說:“你看,那條船好不好看。”
我原以為男人都愛華貴漂亮,但沒想到桓淩绡搖搖頭道:“不好看,太俗氣了。我喜歡這條船。”然後他指這我們腳下這條笑道。
我看着他那張可愛的面容笑了,搖了搖頭一副拿他沒有辦法的樣子。
我又道:“那條船大,上面都可以跑馬了,你想不想帶着你的雪王駒上去溜溜?”我用極是蠱惑的聲音在桓淩绡耳邊講道。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鳳船,挑眉道:“想是想,卻怎麽上得去?”
我一臉得意,打趣兒他道:“你有輕功,帶我飛上去。”
桓淩绡哈哈一笑,直道不行不行使不得。說守衛森嚴,上的去下不來。
我笑容漸漸凝固,故作神秘:“我有辦法。”說完,我就一個猛紮跳進了水裏。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是喜歡江小歌多一點呢,還是桓小绡多一點呢。
唔……我是兩個都愛,不偏心,哈哈哈哈哈(癫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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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龍在田
冬日的河水啊,寒冷徹骨。冷到像有刀子在我骨頭上生生硬刮。
我撲騰了兩下逐漸失去意識。
據後人所撰太平帝本紀記載,帝,易感宿疾風寒,始由是所致。
醒來的時候,我躺在那艘金碧輝煌的船上,桓淩绡告訴我,我差點被當做刺客給殺了。呵,自古以來無限風光在險峰。有句話說得好,惡向膽邊生,富貴險中求。說的大概就是我這種人罷。
我抿了一口侍兒送來的湯藥,真苦。
這時又從外面進來一個女人,衣着不凡,胯間帶刀,操着清涼的嗓音道:“我們主人說等你醒了要你去見她。”
我稱了一聲是,帶刀女人就轉身利落的離開了。
“這就是你的高招,假裝落水”桓淩绡聲音帶有一絲意味不明的愠怒。
我把湯藥放到塌邊,又用袖口抹了一把嘴角,笑道:“招不在高,管用就行。”
我和桓淩绡去見那個所謂的主人,其實也就是大行皇帝,被侍兒帶着彎彎曲曲走了很長時間,才在鳳船最裏頭一間最大的廂房裏見到了尹如意。她作普通的富貴人家小姐打扮,但眉眼間那等俾睨之态卻是任何人都學不來的。
“草民叩見聖上,驚擾了聖駕罪該萬死。”我騰得一聲跪在地上。一旁的桓淩绡也跪了下來。
尹如意不緊不慢的呷了一口茶,道:“看你打扮,是個秀才?”那問句尾音一揚。
我這才意識到身上一貫的青絲馬褂是書生的典型打扮,雖然已經是濕的透透的了……
“朕的侍衛說,你們游船的時候不慎落水,是這樣嗎?”尹如意年紀雖小,聲音倒沉穩有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