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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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筆“唰唰”掉了一地,有些零散得落在課桌上。

原本鬧哄哄的班級靜的大氣不敢出一聲,一根針此時落地的聲音大概此時都能聽見。

喻麥冬此時才認真打量起這顆水煮蛋,并不是頭發被剃得一根不剩,而是它的顏色要偏白金,上面還泛着一層粉的光澤。

“你想幹什麽?”

喻麥冬的手離他的腦瓜頂不到五厘米。

他仰起頭,四目相視。

那小半根粉筆從他的臉上滾落下來,在之後滑進領口過大的校服裏,對方長而翹的睫毛輕顫了兩下。

現在不用了,也不知道那半截粉筆滾到哪了。喻麥冬将手縮回來。

“抱歉。”她低聲道。

班上見證這一切發生的同學祈禱女生好運,會這麽想這也是有前車之鑒的,畢竟曾經賀祁年在班裏睡覺,有人打鬧沒注意推搡到他,他醒來後不客氣的一個滾字就招呼去。況且今天上午他從被教導主任批,讀完檢讨後接着被拎出去剃光頭,接着睡着後被一盒粉筆砸腦門,這是有多少BUFF加成?

所有人意想中賀祁年發火的場景并沒到來,只見他神情不變慢悠悠問道:“你不是我們班的吧?”

這不廢話麽。

“嗯,我來拿周老師的練習冊。”喻麥冬現在懷疑是不是周毅記錯了,課時作業可能被他丢在其它班,畢竟他一個年級要帶五個班,弄混也是正常的事情。

“在我這,我忘給他還過去了。”賀祁年打了個哈欠,從自己桌肚抽出一本練習冊遞過去。

他反應如此平淡,看戲的人頓時沒了什麽樂趣,重新做回自己的事。

喻麥冬拿到練習冊沒着急離開,先蹲下來撿起地上的粉筆。

賀祁年沒動,悠哉地靠在椅背上,右手轉着筆。

粉筆掉的位置太過分散,有些正好在他的球鞋邊上,喻麥冬夠不到。

“麻煩讓一讓,謝謝。”

對方沒有反應也沒有多餘的動作。

喻麥冬疑惑地擡起頭,賀祁年低頭睨了她一眼,眉弓壓眼,莫名,喻麥冬從他的神情中看到了“掙紮”二字。

不等她想明白,賀祁年從座位上站起來,椅子腿與地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有根粉筆從上掉了下來。

……

喻麥冬下意識撿起這根滾到離自己最近的粉筆,還帶有他體溫的熱度,難怪不願動。

手上動作一頓,将它扔進盒裏。

全都撿完後,喻麥冬起身。看到賀祁年正靠在講臺邊,手中拿着一杆筆,動作随意,揮動着手臂在試卷寫上自己的名字,講臺上有一大半的試卷都是他的。

名字這兩字要寫得比其他字好看多了,蒼勁有力還帶筆鋒。

“喂,賀祁年,去買水不?”

“喲,這不是那個……”季末清從教室外面三下兩步跨到講臺,一眼就看到賀祁年對面的喻麥冬,下意識張嘴。

“買個屁,還有兩分鐘就上課了。”賀祁年打斷道。

“不就遲到幾分鐘,多大事啊?走嘛?怎麽念完檢讨之後就開始洗心革面要做個好學生了?”

“滾,熱,你去的時候給爺帶瓶可樂,要冰的。”

喻麥冬垂眸,拿着練習冊轉身離去。

回到自己班級後周毅還沒開始講正課:“不錯,人家喻麥冬哪怕兩個月在家學習也沒有放縱自己,這本作業我剛剛從頭到尾翻了一遍,正确率極高,你們……”

“老師,你的。”喻麥冬沒打算等他說完,走進來出言終止這個話題。

“謝謝,你回座位聽課吧。”

喻麥冬翻到将要訂正的那一頁,餘光看到自己的新同桌将那顆奶糖輕輕放進文具袋中,嘴角帶着淡淡的笑意,她好像一點都不意外這顆糖的來歷。

新同桌是個漂亮女生,這點不可否認,不過比起她上任同桌成績一般。

高三的晚自習十點半才結束,喻麥冬的家不算遠,騎輛自行車到家剛剛十一點,作業她在晚自習的時候已經寫完,找到課外的理綜題開始刷起。過了十二點,喻麥冬才停下筆,起身去洗澡。

喻原現在成家和嫂子住在外面,而後喻母有時候晚上就直接住在梁家,家中大多時候只有喻麥冬和她父親兩人。

喻父是一個沒什麽大作為的男人,這輩子無大志,早年間在一個國企工作,後碰到改革,失業下崗,又找了一家玻璃店在裏看店,每月工資拿的那些錢勉強夠他們一家子的一個月生活費,現在已早早的躺倒床上陷入夢鄉中,這個家大多是靠喻母撐着。

喻母現在常挂在她嘴上的一句話就是,“我已經把你哥熬成家了,就等着你,那我這輩子就解放了。”

找完換洗衣服,喻麥冬一摸口袋,一塊鼓鼓的地方硌着她的手掌心,從褲子口袋掏出一張紙,展開後已經變得皺皺巴巴,是今天她在操場上撿的那張紙。

将這單薄的一張紙慰平後,放進書桌的抽屜,壓在那本《果殼中的宇宙》的下面。

讓喻麥冬感興趣的東西很少,而賀祁年是少有能勾起她好奇心的存在。

喻麥冬在學校觀察了兩天,确定他們班班長并不是弄錯座位,而是将送糖的對象換了一個。

“班長是和周歲歲分手了麽?”周歲歲是她的前同桌。

中午和胡梓琬碰巧遇上去食堂吃飯,喻麥冬主動問起。

胡梓琬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點點頭道:“對,我還怕你發現不了,楊星洲換女朋友了,大概是在七月末的時候。”

楊星州就是班長的名字。

“你快猜猜他現在女朋友是誰?”

“……我現在的同桌?”

“你看出來了啊,這段三角大戲真的是我痛苦的暑假補課時光裏唯一的快樂源泉。”

喻麥冬有一個荒誕的念頭不自覺地升起,楊星州喜歡的不是特定的某位女生,而是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類似于一種巫術咒語,而他被下蠱了。

當初楊星州在和周歲歲戀愛的時候喜歡每天下課的時候丢一顆奶糖,如今亦是如此……好像是一個循環往複的過程,不帶任何改變。

八中半個月放一次假,學校安排這周末進行一次高三摸底考試。

考試科目的具體時間和高考的一樣,已經開始讓她們提前開始适應高考的生物鐘。

這兩天取消晨讀,喻麥冬掐着點到的考場,考場是按照成績排的,她的座位很好找,第一考場第一位,賀祁年坐在她的後面,他這時候挺忙的,正在找周圍人借文具。

“同學,有多餘的筆麽?帶錯了,沒水了。”

她後面的那張課桌空蕩蕩的,只放着兩支筆,一只2B鉛筆,還有一支是他嘴裏沒水的中性筆。

“謝了。”從後桌的男生那借到了。

喻麥冬坐下,背對着他。

考最後一門英語前,梁洛伊趴在喻麥冬旁邊的窗戶上來的時候帶來了一瓶冰汽水放到賀祁年地座位上,順帶還給喻麥冬帶了瓶。

“欸,喻麥冬,你考得怎麽樣?”

“還行。”

梁洛伊是學文的,平常上課在另一棟教學樓,在學校裏喻麥冬很少能和她正面碰見。

而她今天過來,主要找的也是賀祁年,用纖長的手指敲了敲賀祁年的桌子,“今天考完我們出去吃個飯?”

“翻出去?”

“嗯,反正沒課,等到晚自習之前回來,應該沒事。考完學校小西門等你和季末清,我帶手機了,到時候給我發信息。”

賀祁年朝她比了個“OK”的手勢。

梁洛伊滿意離去。

氣泡水的顏色是春日青和天藍色的漸變,喻麥冬的的位置正好有一陽光折射出,丁達爾效應下這杯氣泡水的顏色要更加迤逦。

在喻麥冬發愣的時間,楊星州跑了過來,“喻麥冬,你上午物理最後一道選擇題寫什麽了?”

楊星州和她同一個考場,在班裏同時兼任班長和數學課代表兩個職位,成績在前五徘徊不定,在年級也是能排得上號。

“B。”

他轉身向後面問去:“賀祁年,你呢?”

楊星州和賀祁年也認識。

“D。”

“靠,那你們誰對的啊?”

“你選什麽的?”賀祁年問他。

“我跟你選一樣的,D。”

“那你應該希望我是對的。”

喻麥冬面無表情轉過去,繼續檢查起文具。

“可是喻麥冬……”

“一道選擇題多少分?”

“六分。”

“SO?”

賀祁年語氣上揚,目光移到前面圓潤飽滿的後腦勺,她紮着一跟獨馬尾,頭頂上的吊扇“呼呼”地吹,發絲纏繞,老人家的話怎麽說來着,長這種頭的人一看就是大聰明。

“一定是D,你是對的。”楊星州念叨着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

喻麥冬算是有提前交卷的習慣,比起理綜英語的難度要小許多,檢查一遍确認無誤後便交了卷。

距離考試結束還有而二十多分鐘,這個點校園靜谧無比,路過拐角處喻麥冬将那瓶未拆封的氣泡水丢進垃圾桶,“砰嗵”一聲。

不帶猶豫地轉過身,餘光看到賀祁年就在樓梯處往下走。她停下來,毫不畏懼地扭頭與他相視。

她看人時有一個特點,大多時候目光渙散,沒有聚焦,和你說話時的感覺更像她還在想着其它比你重要的事情,很難知道她到底在琢磨些什麽。

說得通俗易懂點就是“目中無人”。

賀祁年腳步未頓從她身邊走過,一句話未說。

喻麥冬往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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