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米飯粒的逆襲(二)
睡得昏天暗地的晏許是被外界有些喧鬧的聲音吵醒的,等他睜開眼,發現機艙裏燈光大亮。很多乘客都站在過道上,伸長胳膊從行李架上拿行李。
這架飛機上有很多國內的人,有幾位看着就是同一地方來的中年婦女還扯着嗓子呼朋喚友的,操着一口晏許很是熟悉的普通話。
晏許眨着眼,擡手搓揉了一把臉,重新擡頭,還是那幾個老阿姨墊着腳拿行李的畫面,其中一個手中還抱着小熊維尼的背包。
行吧,這夢還挺講究細節的。
對現狀無能為力的晏許只好彎腰拿出原主的背包,準備起身看看行李架上邊有沒有原主的行李。然而,剛起身,身子像是被什麽攔腰截住一樣,他啪的一下坐回到位置上。晏許一時有些懵逼。
耳畔忽然傳來一聲噗嗤的笑聲,晏許循聲看去,一個短發的清秀的國內小姑娘正一臉通紅尴尬地側過臉去,眼睛卻向他腰部瞟去。
晏許恍然大悟,低頭看到安全帶還系着。他不由幹咳一聲,伸手很自然地解開安全帶。一臉若無其事地站起身,拍拍衣服,理理自己圓領T恤的領口。
這時,狹窄的走道前方人頭攢動,隐隐傳來人們難掩興奮的聲音:“機門開了,走走走。”
晏許上方正大開着的行李架裏只有一個藏青色的不大的行李箱,不知道為什麽,晏許心底下意識覺得這不是原主的。
然而,周圍的行李架都空了。
這時,晏許忽然感覺到手臂被人輕微地戳了一下,他轉過頭去,正見剛剛笑話他的那個女生一臉腼腆地說:“能麻煩您幫我把行李拿一下嗎?”
晏許掃了她那娃娃臉和那細長的四肢,大方地點頭,擡手将行李拿下來,心裏不由對剛剛自己莫名認定這個行李箱不是原主的感覺有些懷疑。
“謝謝!還有……剛剛我不是有意要笑你的……對不起。”小姑娘看着不過17,8的樣子,那臉的生澀讓晏許有些恍惚。
眼前忽然劃過一張臉,轉念一想,嗤笑一聲。
等晏許回過神,眼前的小姑娘竟然眼底泛紅,一副要哭不哭的委屈的樣子。他馬上反應過來是自己的态度讓人誤會了:“哎,不是,我不是那啥……行了,剛那點事我沒放心上,你也別想太多,舉手之勞啊。”
一時口拙,其實晏許一向拿女性生物的眼淚沒法子。她們眼睛一眨就能哭的技能總能讓他手足無措。
說完,晏許才發現自己手裏捏着張不知道從哪掏出來的紙巾遞到那女生面前。
然後語氣一反剛才的生硬:“真不好意思,剛才其實也要謝謝你的提醒,我睡久了有點懵,你不用太介意啊。來,擦一擦,把這麽可愛的女孩子惹哭了可是我的過錯了。”
我才不會說這種話!
晏許張張嘴,卻發不出聲。
女生接過紙巾,果然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再次通紅起來,輕輕地蠕動一下嘴唇:“謝謝,不怪你的,是我太愛哭了。”
這,這其實是噩夢吧?
原主不會是直男吧?可是明明是那個元清遠啊!那個前期渣了男主,後期醒悟過來自己其實還深愛男主後各種和主角受作對,最後把自己作死的那個炮灰啊!
況且,他性格設定分明是外高冷內傲嬌啊,這麽一個百花叢中過的放浪公子的口氣是什麽?
晏許心裏想着‘走走走,眼不見為淨,都OOC了還玩什麽’,沒料着,等他回過神。他就已經領了行李,正在向出口走去的路上。
對于自己不過吐槽了一句,時間就嗖嗖嗖的各種快進的情況,晏許只能瞪着眼,以不變應萬變了。反正,夢嘛,不就這麽離奇。如果一直像之前在飛機上那麽真實,那不反而更細思極恐了嗎。
接下來,晏許就順其自然地看着自己和一個陌生女人擁抱,管人叫媽。然後上了一輛陌生的轎車,管一沒見過的男人叫爸。再之後,和這兩新上任的爸媽談自己根本就不知道的童年趣事,又進了自己賺一百年都買不來一個廁所的高檔別墅小區,管那地方叫家。
然後,進了卧室,又一臉看間諜劇一樣看着身子從抽屜裏掏出那本日記。
‘元清遠?元清遠?你聽不聽得到我?兄弟喂,你心怎麽這麽大,你身體裏來了個外來者,你還沒感覺嗎?’晏許嘗試着在心裏念叨着,可是沒人回答。
一直到原主走進衛生間洗澡的時候,晏許才感覺到自己可以自由控制身體,而不是像剛才那樣和隔着一層玻璃膜一樣的感覺。
‘元清遠到底還在不在這身體裏?我什麽時候才能醒過來?這家夥到底知不知道他身體多了一個合租的?還是個被迫合租的。’晏許給自己搓了點洗發水,‘不,至少原主的一些習慣和記憶都還存在,只不過我不能讀取他的記憶?元清遠應該還在的,不然他也做不到這些剛發生沒有記憶的事。要不他沒意識到我,要不就是他知道我但是沒辦法交流。’
‘可是也不排除一種肯能,在元清遠記憶裏這一切都發生過,我夢到的是他劇情早期的時候,現在他的身體不過是在按劇情走着。實際上,他已經知道了現在和未來會發生什麽。’
‘啊啊啊!好麻煩啊!太燒腦了!回頭醒來趕緊去補一補偵探片。’
晏許腦子裏亂七八糟地想着,将身上的泡沫沖洗幹淨,擦着頭走出浴室。
元清遠的母親田雅正在廚房裏和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冒出來的保姆阿姨折騰着晚餐,元清遠他爸元明不知所蹤,根據晏許莫名的感應,元明肯能去書房忙活一些公事去了。
晏許走回房間,想了想,将門關上再反鎖了一遍。
他幾步走到床頭,将枕頭下的日記本拿出來。他有預感,這裏邊的內容也許能一解他心裏的一些謎題。
日記是從xx11年10月16日開始記錄的,晏許眼神一黯。
是巧合嗎?
在現實生活裏,除了年份不一樣,10月16日正是他入睡那天的日期。
晏許掐指算了算,如今在原主這個世界,是xx16年的9月。也就是說是五年前左右,原主如今25歲,五年前也就上大二或者大三的年齡。
他繼續看下去。
有一行寫着:他和我同屆,也是大三的,不過他是音樂系的。
這麽說來,元清遠是在大三開始寫日記的。而且,還是因為一個‘他’。
随着剩餘的頁數越翻越少,元清遠身上發生的故事漸漸在晏許眼前清晰起來。日記最後一篇停在三年前,也就是xx13的6月16日。距離他寫日記整整兩年缺4個月。
結尾有些觸目驚心。
‘我恨他!’偌大的三個字,和幾乎刺穿紙面的感嘆號,看得晏許竟然心裏一抖。
從心底湧上一股強烈的怨氣,晏許只覺雙手的骨節處隐隐作痛,拿着日記的手不斷的抖動。然後,像是不堪重負一般端不住日記,那本木紋的筆記本‘嘭’的一聲磕在木頭桌面上,留下小小的一個凹陷。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撫上那一處幾乎看不清的凹陷,出神地來回摩擦着。
晏許只覺口幹舌燥,心裏慌得很。
從來沒有體會過這樣激烈的感情,讓他很受震動和影響。不過,回憶起日記本上的內容,晏許也微微可以理解到這樣的恨意。
故事有些狗血。甚至,從晏許的角度來看,事情不用發展成後邊這樣一發不可收拾的狀況。
如果說晏許睡前看得那篇小甜文講的是主角攻和主角受相親相愛的故事,那麽這本原主的日記本就是以小甜文中一個炮灰作為主角寫的虐戀情深文,還是悲劇。
日記是從元清遠的視角出發,發展出和晏許印象裏那本小甜文完全相反的故事。
元清遠是A大電腦系大三學生,但是平日極其熱愛鋼琴,和音樂系教鋼琴的教授關系融洽。
他大三的時候,正逢A大百年校慶,他報名參加了校慶演出——鋼琴獨奏。
然後,當時遇上作為男主持的李故陽就是元清遠日記裏的‘他’。
是的,他們兩看對眼了,在演出後就勾搭上了。
本來兩年來,他們之間談得挺好。可是不知道怎麽的,在他們大四即将畢業的5月,他們的關系被李家的人知道了。然後上演了一出棒打鴛鴦。期間,各種誤會層出不窮,甚至元清遠受到了他人生中對他來說最大的打擊。
他的手斷了。
他彈不了琴了。
即便接回來之後,醫生也再三告誡不能提重物,不能進行對手部來說的激烈運動。
在這種時刻,元清遠還聯系不上李故陽,他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更甚至,後來聽到李故陽親口承認自己正忙于音樂界一個重量級的比賽。
看過小甜文的晏許知道,其實那個時候李故陽被李家人送去進行他夢寐以求的音樂特訓營,因為是封閉式的,他完全不知道外界發生的事情。
同時,元清遠家的集團被李家聯合其他心懷鬼胎的人搞得烏煙瘴氣。
心理狀态被醫生判為危險的元清遠在母親的哭聲下妥協,然後被送去國外治療,而元明也趁着這個時候看清了自己公司的合作夥伴的真面目,心灰意冷之下,将人擊退後就退居二線了。
從元清遠的日記口吻可以看出,他的确不善言語,尤其不喜歡質問別人和訴苦。
而他和李故陽之間,年輕氣盛之下,又有人橫插一腳,沒經歷過風浪又不曾坦言的兩人只能這麽硬生生地錯過了。
看完元清遠的日記,晏許将身子疲憊地靠在椅背上,深深吐了一口氣,唏噓不已。
他頭一次對自己看到的世界産生了這麽大的懷疑。
原本睡前看小甜文的時候,那時候只覺各種搗亂主角攻受之間感情發展的元清遠很讨厭,即便他曾經是主角攻的白月光,後邊就只能逐漸淪為米飯粒了。
書裏根本就沒提到過元清遠身上發生的那些事,只說了元清遠在大四畢業後不告而別去了國外。
而一心準備了很多為心愛人創作的曲子,準備參賽然後向元清遠表明自己認真的态度的李故陽則傷心欲絕,根本想不通為什麽元清遠突然離開。還被家裏人告知他接受了家人給的千萬支票出國深造去了,李故陽還堅持不相信。
後來知道元家的集團出問題,資金轉不過來,于是元清遠為了他自己家就以離開李故陽為條件從李家撈了錢走了。
這件事還是在主角攻受之間關于元清遠搞出的一些誤會鬧別扭,被他們之間的一個助攻告訴了主角受,然後人一心軟,兩人又重新在一起了。
這對元清遠來說,何其可笑。
那兩個人以為的真實不過是李家人做出來給他們看的表面,李故陽為什麽就沒有懷疑過自己的家人,反而一味覺得自己才是被抛棄的那個?
當然,身處在周圍人有意營造的謊言裏,李故陽只不過沒來及反應事情就已成定局。他有沒有行動去證實對元清遠已經不重要了,李故陽錯過了那個時機。
所以,他們倆只能這樣了。
作者有話要說:
喲喲喲,開始了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