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只是對手（二）
問臉紅紅的小護士要了紙筆，晏許信手在紙上勾勒出只有他自己才看得懂的線條，他在整理劇情。
根據元清遠那個世界的經驗，如果自己想要和孫遲溝通，首先要觸發的條件就是自己強烈的想要幫忙改變孫遲命運的欲、望。當然，也許并不這麽絕對，但是晏許又暫且不清楚其他的法子，而這個被驗證行得通的辦法就列在了首位。
也許，這一回他可以試試看有沒有其他辦法。
根據經紀人嚴東的話，晏許推斷出現在劇情正處于開頭的部分，楊禾以靈魂的形式看着自己被葬入土，然後懵懂間在別人的身上醒過來。
晏許苦笑一聲，這楊禾的經歷到是和自己有點類似。不過自己是在睡夢中穿到別人身上，而且還穿進一個個他當做消遣的故事裏。
講到這裏就不得不說元清遠那個世界對晏許的一個後遺症了，除了讓晏許在編程上有了很多新思路，會彈點鋼琴，不怕演講之外，晏許發現他再也不能把小說當做小說看了。
他會開始不由自主地思考小說裏被一筆帶過的配角背後的故事，去想象會不會真相截然不同。尤其是看到很悲劇的小說人物，他都會想，這是一個真正的有血肉有靈魂的人啊。他|她經歷的這些難道只是作者為了劇情設計，襯托主角而已嗎？
想着想着，本來用來放松的小說也變得沉重起來。
所以，這個後遺症到是間接地幫晏許戒掉了一看小說就一發不可收拾的習慣。他以前只要開始看一本書，而且還不讨厭這本書，他就會不管不顧地熬夜也要看完。曾經因為這點，他母親還念叨過他很多回，也因為這個兩人有過不少争吵。
晏許掐指算了算，拿着筆的右手在白紙上停頓下來，墨水在上邊暈開一圈墨跡。
今天是楊禾重生的第一天。
白紙上線條混雜成一團，猶如亂成一堆的毛線，這也是晏許此時腦海裏理不清的思路。他剛剛試了試，在心底很用力地說自己想要幫助孫遲改變命運，但是孫遲一點反應也沒有。也不知道到底是他們之間的隔膜還沒有破的關系，還是孫遲單方面的不想聯系自己。
如果是前者的話，晏許還能繼續想想辦法。
但如果是後者的話，晏許卻不知道怎麽下手了。其實剛開始他根本沒有想到還有後面那個可能性，因為他覺得如果一個人的身體被別人占了，如果能和那人交流，那試圖溝通是毋庸置疑的。晏許雖然想不出不想聯系的理由，但是也不能排除這個可能性。這個也是當初晏許和元清遠讨論得出的一個可能性。
許是因為晏許對身體有絕對的控制，但是對于原主的意願和想法卻是鞭長莫及了。否則，那也太可怕了些。
晏許深吸一口氣，将紙揉成一團丢進床邊的垃圾桶，有些喪氣地靠上床背，側頭看向窗外。
此時正值白天，外邊天光大亮，白色的紗簾拉着，晏許只能看到影影綽綽的光禿禿的樹枝的影子。晏許想起來了，楊禾死的時候正是隆冬臘月的，下葬的那天還下着雪。
沒曾想，今天就是晴朗的大晴天了。
‘如果我們不能交流，你怎麽辦？’腦海裏忽然響起自己問元清遠的話。
那時候元清遠是怎麽回答的？
他說：‘能怎麽辦？看你用我的身體去做事呗。’
‘那種感覺肯定很不好吧。’晏許記得當時自己将自己代入了一下，不由打了個冷顫。
元清遠輕笑：‘肯定會有一點的，不過如果是你的話，可能不會有你想得那麽絕望。’
‘我？’
‘是啊，你。’
‘為什麽？’晏許很詫異。
‘你忘了？我能感受到你一些想法，在不能交流之前我就知道你會幫我解決我擔憂的事情，然後你又下決定要替我完成我想做的，我本來想這樣也好，不過下一秒咱們卻又能交流了。’
晏許撓撓頭：‘怎麽聽你這麽一說，你和我能溝通你還挺遺憾的？’
元清遠爽朗一笑：‘能和你溝通我很高興，但是如果不能的話，我也相信你能幫我做到，所以也沒差了，就是有點遺憾不能自己親自做到罷了。’
對了，元清遠想做的，元清遠擔憂的。
晏許一拍腦門，拿起筆準備寫點什麽，這才發現紙早被自己扔垃圾桶了，可是腦海裏的靈感可不等人。他左看右看沒找到可以寫的，正躊躇間低頭看到自己的手掌，想也不想提筆就在手心開寫。
根據自己知道的劇情分析一下孫遲有什麽遺憾，有什麽想做的，有什麽擔憂的。然後自己興許就可以和孫遲交流了。
抱着這樣的想法，晏許在手心列了一二三四。
首先，孫遲可能希望能和楊禾在一起或者希望楊禾能夠幸福安康。其次，現在的孫遲雖然沉浸在楊禾突然離世的悲傷上，可是過後不久他就會發現這個車禍事故中的可疑之處，那麽收集證據為楊禾鋪路也很重要。最後，小說最後孫遲去了國外發展，也不知道他對事業有什麽野心。
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是家人朋友。關于這一點，書裏完全沒有提到過，晏許皺着眉梳理了好幾遍一無所獲，只能在第三點旁邊打了個小問號，又在第四點旁邊打了三個大問號。
就在他低頭思考的時候，病房門咔擦一下開了。
嚴東人未到聲先達：“大遲呀，我給你買了南瓜小米粥，嘿嘿，聽賣粥的小妹說還是養顏的呢。”
晏許若無其事地将筆放到床頭，左手變掌為拳收回到被窩裏，看向門口，嘴角含笑：“麻煩你跑這一趟了，東哥。”
嚴東嗨了一聲：“這有什麽，我你經紀人好不，這麽客氣做什麽。”他幫晏許搬了小桌板，将打包的粥放在晏許面前，還催促道：“趁熱喝啊，我看人排隊挺長的，味道應該不錯。”
晏許應了一身，打開了打包盒，一股熱氣挾着南瓜清甜的味道撲面而來，聞着是挺不錯的。
“東哥你飯呢？”晏許拿起勺子嘗了一口粥，粥一入口就知道炖了很久，南瓜都炖的很是軟糯，化成一條條可口的橘色的南瓜細絲，和着小米相較于白米有些明顯的顆粒口感，讓喜甜食的晏許喜笑眉開。
嚴東看了眼晏許享受的表情，笑了一聲：“就知道你這家夥喜歡甜的，滿意了吧，看你下回還挑嘴。”
晏許咧咧嘴，又迫不及待喝了口粥。
嚴東很高興的樣子：“得了，看你吃的喜歡我也放心了，我去樓下吃點東西，大早上跑過來都沒填過肚子呢。可憐我的小肚腩們喲。”他說着，還親切地拍拍自己并不明顯的小肚子，和晏許招呼一聲，就走了。
‘這東哥人還挺有趣。’晏許咽下口中的粥，‘原來孫遲也喜歡甜食啊。’
‘是啊，東哥人很好。我也的确挺喜歡甜食的。’
突然聽到的聲音讓晏許噎了一下，他趕忙咳了咳：‘孫，孫遲？’
‘是我。’
這……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晏許感慨一聲：‘你怎麽……我們……這就能聊上了？’
‘不然呢？你還想怎麽樣？’孫遲的聲音中有種江南水汽迷蒙的味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恩，你在我們能對話之前感受到我的什麽想法？’晏許斟酌了一下詞句。
孫遲沉吟了片刻：‘原來孫遲也喜歡甜食啊。’
晏許默了一會兒，他怎麽有種孫遲在講冷笑話的感覺。
然後就聽孫遲輕笑一聲：‘逗你的，你還當真了麽？’
‘……’
‘你也挺好玩的。’
你才好玩呢，愚蠢的人類。
‘好了，別生氣了。我剛也沒撒謊，那的确是我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不過如果你是想問你做了什麽導致我們能夠交流的話，我想應該是你剛剛在列你覺得我希望你做的事的時候，你又有很強烈的想要和我對話的欲、望。’
晏許聽孫遲這麽一說，心裏暗驚，他沒料到孫遲竟然這麽聰敏，這麽分秒間就知道自己在在意什麽。
‘你就沒什麽其他想法？’晏許試探地問道，深深地體會到什麽叫人和人之間的差異。
孫遲有些不正經的樣子：‘其他想法？還能有什麽想法？’
‘比如說我占了你的身體……你就不想把我趕出去嗎？’
‘你又沒怎麽着他，我幹什麽把你趕出去？’
晏許花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孫遲話裏的‘他’指的是這具身體。
也是夠，夠灑脫的。
晏許無奈：‘或者你知道你身邊發生的都是……一本，咳……’
‘書。我知道啊，我聽到了。’孫遲補充了晏許咳了半天沒說出來的詞，很是漫不經心的模樣。
‘那你還……’
‘呵。不然呢？哭天喊地？叫着嚷着想辦法找道士和尚消除你？’
‘額，這也不失是個法子。’
‘你又不是自願來的，我怪你做什麽。’孫遲的語氣有些疑惑，‘我和你又沒有血海深仇的，讓和尚道士除了你，你沒法投胎可不就是我的罪過了？’
晏許一時不知道怎麽回應孫遲，只能低低的應了一聲。
‘你也覺得這樣不好對吧，所以我幹什麽去做呢？再加上，我現在根本搶不過你啊，這身體真是……說叛變就叛變，屬牆頭草的吧。’孫遲嘀咕了一句。
他這一聲似抱怨非抱怨的話倒是讓晏許松口氣。
‘那你現在決定怎麽辦？’晏許手裏攪了攪小米粥，忽然有些食不下咽。
孫遲沉默了一下：‘你先吃着，慢慢聽我說吧，我也挺餓的。’
‘哦，哦。’晏許連忙低頭喝了口粥，被燙的直吸氣。
孫遲又笑了起來，柔軟的尾音就像小刷子一樣刷過晏許的耳朵，晏許只覺得心裏癢癢得直想撓。
‘從哪裏開始呢？恩……就從你剛列的那些點開始吧。前面兩個你分析的不錯，我的确……希望再努力看看，即便會被拒絕也沒關系，我想試試看。至于事業，我的目标是國際影帝，不想當将軍的不是好兵不是嘛。還有家人朋友那方面的，其實……我打小在孤兒院長大，這些年我也成立了一個慈善機構專門負責這方面，以後就是多抽點時間回去看看就好了。而朋友的話，除了東哥，和何總，也沒有什麽其他重要的人了。’
晏許夾了一點鹹菜放進嘴裏：‘何總？’
‘是，何睿天，我現在在的何氏影音的老總。不過，你也不用很怕他，何氏也有我的一些股份。’孫遲輕描淡寫，‘他算是我的伯樂了，當年我和他還是同學，所以你不用很擔心。’
晏許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那現在就說說你說的那本書吧。’孫遲醒了醒喉嚨。
晏許放下勺子，咽幹淨口中的粥：‘劇情大概你也知道了，至于那本書怎麽存在的，我又怎麽到這裏的我也實在沒什麽頭緒。’
上個世界，在元清遠的告誡下，晏許也留了點心眼。他透露給孫遲的只是他那有這麽一本書，描寫了關于楊禾複仇的故事，并沒有提及那本書其實是他家的祖傳筆記本。并且晏許也透露了一點他有過類似的經驗的事，但具體的發生了什麽一點也沒有涉及。
孫遲也沒有不滿：‘看你的表現，你也不像是清楚的樣子。反正也不是什麽大事，算了，你有什麽要問我的嗎？’
這還不算是大事？您老的腦回路怎麽長的？粗的跟一水管似的。
心裏怎麽默默吐槽着，晏許還是一本正經的回道：‘暫時沒什麽。那咱們……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孫遲果然很愛笑的樣子，這會兒他又輕笑了一聲，軟軟的氣聲卻讓晏許不由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莫名的，晏許嗅到了一絲危險。
應該沒事吧。
晏許扭扭脖子，心裏安慰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Ｏ(≧口≦)Ｏ前面有一周停更是因為作者生病惹，而且身邊沒有網，今天還有兩更，各自晚一分鐘會被存稿箱君放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