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只是對手(四)

楊禾墓上的照片選的是一張笑得很開朗的相片,背景還有些許燦爛的梨花,嘴角陽光的笑意和冰冷灰暗的墓碑格格不入,但是又無奈地被掩上一層悲涼。

晏許靠着楊禾的墓碑,只覺得腦細胞都被凍得動不了了。

此時,他不合時宜地想起,如果自己這麽一直坐下去,會不會長生不老?不都是說細胞在極冷的環境裏會延緩活動生長,也就間接地減慢了身體氧化的速度,只要別把細胞凍壞了就好了。

也不知道這個想法成不成立,反正聽到他這麽想,孫遲哭笑不得地說:‘你還有閑情想這個?得了,實在受不了的話,就回去吧。這也是我的要求太過分了,畢竟要受苦的是你。’

‘沒關系,你又不是沒感覺。’晏許搖搖頭,‘都到這裏了,總要等到人才劃算啊。’

的确,晏許和孫遲身體的感覺是共享的,晏許覺得冷,孫遲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

孫遲見晏許堅持,也就沒有接着去勸服,他自己自然也被身體的反應搞得頭腦也開始有些不清楚:‘你給我說說你那個世界是怎麽樣的呗。’

晏許挪了挪身體,眼珠子轉了轉,搓了搓手,又将手縮回到衣袖裏:‘我的世界啊……和你這裏差不多,科技差不多,娛樂圈差不多……’

‘嘿,那有什麽不一樣的?或者你的生活是怎麽樣的?’

‘我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大二學生而已,來之前我還在備考期末呢,本來後天就有一場考試,沒想到醒來就到這了。’晏許眨眨眼,覺得眼前有些模糊。

其實,距離上一次穿到元清遠身上已經快兩個月了,在現實世界裏,現在應該是xx16年的12月份。

這段時間,晏許也不是沒想過再看看那本本子,但是一個是比賽迫在眉睫,二個期末考也開始了,再有還要去練鋼琴。他一直忙得連軸轉,直到昨天晚上他才好不容易複習完要考的東西,準備放松放松,就看到了那筆記本。懷着好奇心,他就打開看了新的故事。

心裏做了一定的準備,一醒來,果然,又穿了。

晏許也不知道當時自己的心情是高興放松呢,還是無奈來得多。

晏許轉念一想,問孫遲:‘那你給我講講你演過什麽?’

孫遲詫異的咦了一聲:‘你對這個感興趣?’

‘好奇嘛,還有好歹我也穿到你身上了,以免有破綻,先了解了解呗。’

‘成吧,我給你講講。我第一部其實跑的是龍套,一出場就挂了的那種,還是蒙着臉的。我跑了三四年的龍套,一直到何睿天聯系我說他接手了他家的爛攤子,問我要不要來。我當時手裏還存着一些炒股的錢,也就答應了,還入了何氏影音的股,不多,但是他後來多給了我一些,當做是簽下我的報酬。

因為有一整個公司在一心一意地在捧我,雖然那公司剛開始只有我和他兩個人,但是何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還是有些人脈的。苦一苦,就這麽過來了。哎,我是不是跑題了?’說到一半,孫遲忽然反應過來晏許問的是自己演過什麽,自己卻跑題跑到了早年經歷。

晏許連連搖頭:‘不不不,這樣也挺好的,你随便說說就可以了,我借鑒借鑒。’

孫遲笑說:‘你借鑒什麽……不過後來,何氏越來越大,走上了正路,何睿天他家也被他拉起來了,現在何家也算恢複了曾經的榮光。我嘛……前年憑着《過去》同時拿了金象獎和百草獎的影帝,這兩年也算混出頭了。’

晏許哇了一聲,有些好奇:‘你那《過去》是關于什麽的?’

‘一個社會底層的小人物掙紮的黑暗故事呗。’

‘這麽簡潔?’

‘本來就這樣,感興趣的話,回頭我找給你看看。不過也是,你也需要看看。等演戲的時候,你總不能露馬腳吧。恩,回去要把鍛煉你演技的事提上日程。’

聽孫遲這麽說,晏許哀嚎一聲:‘我還要幫你演戲?蒼天啊,大地啊!我長這麽大,二十年來從來沒演過戲啊。’

孫遲大笑:‘怕什麽,有我這個影帝在呢。’

‘這能一樣嗎?!’晏許新生絕望,只覺當初元清遠要開千人講座都沒這麽絕望,這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啊。

‘行了,車到山前必有路……有人來了。’孫遲正安慰着抱頭的晏許,忽然改話提醒。

晏許趕緊放開抱頭的手,将手攏在胸前,收起臉上欲哭無淚崩壞的表情,重新變回一副孫遲提點的面無生趣的神情,挨着墓碑不動聲色。

果然,下一秒,晏許的視線餘角捕捉到一個慢慢靠近的人影。

是誰?

楊禾走上前來,蹲下身和晏許持平:“你好,請問……你是?”

晏許眼珠子動了動,深棕色的眸子對上曲河淡色的眼睛,沒有回答,眼珠子又轉回到墓碑上的照片,一副恹恹無趣的模樣。

“你是……孫遲?”曲河的模樣有些豔麗,和楊醒有那麽一絲相似,都是男生女相的魅惑。

“我,我是楊禾的粉絲……你,您也是來看望楊禾的嗎?”楊禾顯然還沒适應身份的調換,語氣有些僵硬。

晏許這才有反應似的重新看向楊禾:“是。”

言簡意赅得讓楊禾有些手足無措,他有些尴尬地瞥了一眼四周,正看到墓前那一束耀眼的雛菊,嘴角一抖:“這,這花……你帶來的?”

“是。”晏許看着楊禾,曲河秀麗的臉上顯出獨屬楊禾曾經的無措的神情,這是孫遲在心裏和晏許說的。他說的時候,語氣平淡無波,但其中含着驚人的熟稔。

“你怎麽知道楊禾喜歡雛菊?”楊禾扯扯嘴角,對上晏許的眼神,又慌張地挪開,然後掩飾般地解釋,“雜志上都說他喜歡梨花。”

這也是為什麽墓碑上楊禾的照片背景用的是梨花。

晏許仿着孫遲的一字一句開口說道:“他喜歡買帶雛菊花紋的東西,他用的香水也是含有雛菊,他的第一部電影叫《雛菊》……”晏許認真的模仿孫遲的話和語調,這一刻他和孫遲重疊在了一起,眼神帶出他不自知的悲傷和深情:“還有雛菊的花語是暗戀。”

最後一個字說出口的時候,晏許心裏其實驚了一下,他沒想到孫遲現在就說出了這份心思。他擡眼,不明顯地觀察了一眼楊禾的表情,那人顯然也被驚到了。

不過,楊禾沒聽懂似的連忙轉移了話題:“是……是這樣啊。你,你怎麽坐在這裏?”

晏許沒有說話,他沉默了一會兒,才扶着墓碑緩緩站起身,低頭對着墓碑低聲說了一句:“我明天再來看你。”

和楊禾擦肩而過的時候,晏許踉跄了一步,楊禾趕緊扶住他。

只覺入手一片冰涼,晏許的呼吸透着不正常的熱度,楊禾下意識擡手摸上晏許的額頭,一片滾燙。他被燙着一樣,抖着收回手,嘴唇顫着:“你,你發燒了。”

晏許瞥了他一眼,伸手無力地拂開楊禾的手:“不關你事。”然後轉身就要離開。

楊禾不由自主拉住他的手,晏許回頭看他,他低下頭回避了晏許的目光。視線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晏許的指甲此時早已泛出紫色,健康的粉色不見了蹤影,手指冰涼得就像一塊冰塊。

“你何苦呢……”楊禾低喃着,眼前一片朦胧。

修長的手指被抽離開來,楊禾趕忙擡頭,卻只看到晏許的背影,耳邊是的晏許輕飄飄的話:“我樂意。”

注視着晏許走遠的身影,楊禾這才發現他下身穿着的是醫院的病號服。

難道……孫遲是生着病還跑過來看他的?

這樣的想法一紮入楊禾的心底就瘋狂地蔓延開來,一瞬間的功夫就将他本就支離破碎的心戳得千瘡百孔,但是枝條與心連接的地方又注入了一股股暖流,在這寒風凜冽中,楊禾卻只覺全身暖洋洋的,即便心底還是不自覺地酸痛着。

至于晏許離開後,楊禾呆立在原地,心底的悲傷和絕望消散了不少,然後又遇上賀承軒也只是點頭之交的事晏許是沒有心思去想了。

此時,他剛要坐上氣急敗壞的嚴東的車,面對助理陳廣和嚴東嚴肅的雙面夾擊,翻了個白眼就昏睡過去。把憤怒的兩人吓得急忙開車的開車,拉安全帶的拉安全帶,就差沒一個警鈴可以安在車頭然後在道路上一路暢通無阻地飙車了。

楊禾下山的時候,在墓園門口就看到嚴東和陳廣扶住昏過去的孫遲,将他搬上車,然後匆匆忙忙地一邊數落一邊開車跑了。

耳邊似乎還捕捉到孫遲那個一向笑臉迎人的經紀人嚴東難得嚴厲的聲音:“孫遲你大爺的!發燒四十多度還跑這裏來,不要命了?感情喝粥就為了應付我好跑出來啊?!那楊禾又跑不了,一直躺那呢!你急什麽?人在的時候跟個二愣子似的半天憋不出屎,人一走就跑這裏來裝情聖,玩不掉你那小命的!就你現在這樣,我看《風雲》你還別去試鏡了,想給人楊禾找場子?你也不看看你這幅病痨樣?人導演哪還敢把你請進組!我真是上輩子欠你的。”

楊禾本來準備上前的步子一頓,就這麽晚一秒的時間,孫遲所在的車就咆哮着跑遠了。

楊禾神情凝重,孫遲要給自己找場子?

這邊,賀承軒正和自己的助理下山來,遇上站在原地發呆的楊禾。賀承軒對這個曲河沒什麽想法,但是他能來看楊禾這份心到是讓他有些好感,于是就讓助理招呼了一聲,問他是不是沒車。

楊禾對上助理禮貌的眼睛,心裏劃過一個想法,于是也不拒絕,在助理隐隐鄙夷的目光中上了車。

車上,楊禾對上賀承軒冷漠的眼睛,語氣平穩自信:“賀總,我們來談一個交易吧。”

賀承軒看着他,敏感地察覺出一抹熟悉,沒有拒絕:“你說說看。”語氣玩味。

作者有話要說:

好啦~恩,接下來更新會正常起來啦︿(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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