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說說那個掃地僧(二)

其實晏許在看完筆記本裏的這篇小說的時候,心裏就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一直到他在淳定的身體醒來的時候,他才能說出那個不對勁是什麽。劇情明明是女主宮鬥文,可是對于淳定經歷的描寫卻太多了。尤其是後半段,女主當上太後之後,對于女主的描寫就減少了很多,大多聚焦在淳定等人在邊疆的事,這讓晏許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他只能猜想也許半路換了個作者,或者作者突然想換個主角這樣那樣的事情。

不過,現在也不是晏許猜測作者想法的時候。

他現在正一手撐着掃帚,一手豎在胸前一邊微鞠躬一邊和眼前帶着面紗疑似女主的人問候。

柳詩藍蛾眉輕蹙,水汪汪的杏仁眼裏含着令人心疼的憂愁,露在外邊的手指若削蔥,束着绛色綢帶的柳腰盈盈一握,上身寬袖藍翠衫子,配以杏黃色長裙,整個人很是明亮。但是因其憂郁的氣質,到更叫人想将之捧在手裏好好愛護,讓美人可以展露笑顏。

而她身後跟着的就是書裏提及過的,那個最後來燒法源寺的宣旨太監,不過他現在還只是剛坐上嫔妃位置的女主手下得力的随從。

這是第一次女主來到法源寺,他們剛被住持拒絕,現在正有些灰心地準備回宮。

晏許記得小說裏提過女主一共來了三次。就在剛剛,晏許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下意識地叫住了女主。

“不知大師叫住妾是為何故?”僧人在魏朝很得重視,法源寺作為皇寺,在裏面當值的僧人有除了見到皇上都不用下跪的特權,甚至女主如今不過是剛被被封為修儀的九嫔之一罷了,面對法源寺僧人卻也需要以禮相待。

晏許手心隐隐冒汗,在女主充滿疑惑打量的眼神下,恨不得抽一時嘴快的自己一下。

關鍵時刻,還是淳定這個老實人靠譜,他在心底催促了晏許一下:‘晏施主,若是為了命定一說,可以一試。’

早在晏許來到這個世界,他就和淳定攤牌了。這個能被委任法源寺的首座的僧人顯然不只是一個平凡的掃地僧,他平靜地接受了一切,但對于要不要做點什麽改一下命運,他卻閉眼說了一句“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

這可把沒怎麽了解過佛經的晏許給說得摸不着頭腦。

而現在淳定這麽一催,晏許雖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意會對了淳定的想法,但時間不等人,眼見女主皺起眉有些不耐煩的樣子,晏許心底一橫,開頭:“施主是否為了批命一事而來。”

雖是提問,但在場的都聽出他語氣中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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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詩藍眼底精光一閃,眼角的紅痣更是豔麗不少:“大師神機妙算,不知大師名諱……?”

“貧僧淳定,不敢當大師一稱。”

柳詩藍眼底流露出一絲驚訝,她可是聽說過淳定的名號的。在京城那詭谲的風雲裏,除了住持寂無,淳定是衆多世家難得統一認可崇敬的法源寺僧人。她也聽說了當初淳定請辭法源寺首座一職的事,當時還是被廣為流傳的佳話。

“原來是淳定大師,妾久仰大名。”柳詩藍說着,又施了一個禮,眼底的神情有些鄭重起來,“大師料得不錯,妾正是為了批命而來,不知大師有何指教?”

看着眼前這身高足有八尺,長相俊秀,雖一身灰撲撲的長袍和一光溜溜的腦袋,擺現代,絕對是男神配置。柳詩藍心裏暗暗仔細打量淳定,一陣微風拂過,淳定的衣擺被吹得飛舞了片刻,他低垂着眉眼,鼻梁高挺,在側臉打下濃厚的陰影,眉如尖刀墨痕直入鬓角。他嘴角微勾,即便看不到正臉,也讓人覺得他是在很溫和地笑着,很有一股悲天憫人的味道。

柳詩藍心裏恍惚了一下,不知怎麽就想起自己還在現代的時候,閑暇時玩過的一款古風網游。裏面有個可以選擇的人物就是少林寺僧人,當時她就被那個角色展示時,低眉一手豎在胸前鞠躬,一手抓着木棒背在身後的沉靜氣質所驚豔過。

她剛來的時候見過不少僧人,卻沒有一次見過游戲裏那樣的。那時,她還安慰自己游戲都是美化過,心裏還是難免有些失望。

可如今,見到了淳定,忽然覺得游戲裏的那個完全失了味道,遠不及眼前這個和尚來的讓人看了心生喟嘆。

這樣的風骨,不愧是被京城那幫眼高于頂的才子佳人共同認可的人。

忽的,柳詩藍對一刻前自己心底決了堤一般的算計生了厭惡,她眼底寂寥,倏然嘆口氣:“大師不妨直說,妾……詩藍沒什麽受不住的。”

柳詩藍背後的太監早在晏許報出淳定名號的時候,就揮散了周圍的奴仆,自己也退到十米開外,所以沒有聽到柳詩藍讓人驚訝的自稱。

柳詩藍也是在開口後,才驚覺自己竟然用了名字自稱,如果被當初的教養嬷嬷聽到,自己恐怕又要受不少“教育”了。

柳詩藍苦笑一聲:“大師見笑了,是妾……”她嘴裏的失語尚未說出口,就被晏許擡手的動作止住了。

柳詩藍詫異地看着晏許,只見俊秀的僧人緩緩擡眸,似是純淨無暇卻又包含萬物的純黑眸子裏印着小小的自己。

這僧人的聲音也是極好聽的:“施主莫怪,是貧僧唐突了。”

“不不不,沒什麽唐突不唐突的。”柳詩藍心底不知怎麽松了口氣,對眼前的僧人心底有了不少好感。

“施主非我界之人,恐備受規則束縛,若施主願信貧僧謬言,可否聽貧僧一勸。”

柳詩藍在聽到晏許時候她是非我界之人的時候,就瞪大了眼睛,眼底慢慢地浮現出不可思議。在聽到他說她備受規則束縛的時候,竟然下一秒就熱淚盈眶。

美目含淚欲泣,看得晏許壓力山大。

她捂着嘴,淚水順着她的眼角劃過那一顆紅豔的小痣,整個人更添一分楚楚可人。那顆痣正是她被道士批為魅惑皇上的證據之一。她的容貌的确因為那一顆痣比其他嫔妃多了絲風情,皇上本人原是很中意她這個特點的,沒料最後卻因為這個而放棄了她。

晏許嘆口氣,有些明白柳詩藍的心情,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等待她平複心情。

柳詩藍不知是不是壓抑太久,短時間竟然哭得不能自己,一時間法源寺後山多有千階的石梯上只有柳詩藍低泣的聲音。

她帶來的奴仆們都盡忠職守地站在千階臺階之下,數十臺階下的太監更是背過身去,似乎什麽都沒看到什麽都沒聽到。

不知過了多久,晚膳的鐘聲響了第五遍,敲鐘的僧人百年如一日地健步離開。夕陽也落入了群山懷抱之中,似乎誰都沒留意到有這麽一個女子在階梯上對着一個僧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柳詩藍好不容易收了淚珠,但是大哭過的人都知道,哭久了容易抽噎。柳詩藍吸吸鼻子,臉上緋紅,她拿手帕抹了一下雙眼,動作與平日裏的淑女全然不同,這是現代的柳詩藍。

她睜着紅通通的眼睛,眼底還泛着水光,但是眉間的憂郁散去不少,那一身做作的嬌柔氣質一瞬間轉為飒爽的英氣。柳詩藍擡眼看着晏許,她抽噎地理直氣壯:“嗬,我失态,嗬,了。大師,嗬、嗬,見諒。”

她這般說着,因無法自控發出的“嗬”的聲音反而像是另類的笑聲,竟然讓晏許不由加深了嘴角的笑容。

見到這樣的柳詩藍,晏許原本心裏提着的石頭總算放了下來。

“無礙,施主真性情。”

柳詩藍眨眨幹澀的眼睛:“往日聽說了大師的聲名,我還不以為意,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施主過獎。”

“既然大師話都說得這麽清楚了,我也就不拐彎抹角,大師對于我現在的處境可有什麽良策?若能祝我順利度過眼前這關,我定……呵,說錢財必定髒了大師的耳,然而如今除卻這些金銀糞土,我卻身無一物了。”柳詩藍自嘲着,笑容卻早沒了之前的抑郁,反而多了些輕快。

“貧僧只需要施主的一個承諾。”

“看來大師早有了對策,什麽樣的承諾?”柳詩藍歪歪頭,笑容毫無陰霾,“其實就算解決不了我的困境也沒關系,大師要的承諾我應下了。”

晏許看着才到自己肩膀的嬌小的女人,神色複雜:“施主何必。”

“就當是你讓我成功發洩一場的報酬啦。”柳詩藍笑笑,雙手背後,眼底的真誠和狡黠是現代那個作為企業高管的柳詩藍慣有的表情。

“既然如此,貧僧也不能落後了。”晏許将手中的掃帚輕靠在一遍的大松樹樹幹上,他雙手攏在寬大的衣袖裏,整個人似乎要融進了金色的夕陽裏。

柳詩藍覺得自己一輩子都忘不了這樣的場景,那個僧人衣決飄飄,嘴角含笑猶如再慈悲不過的佛祖觀音,他的面龐被金色的光芒染上一層看不清的面紗,他的聲音猶如天外梵音,浩浩蕩蕩、飄飄渺渺、時遠時近:“不知施主可否想要回到方外那界去?貧僧正好有一法子可助施主一臂之力。”

多年後,柳詩藍早忘了自己當時的表情,只是依稀還能想起自己顫抖的唇瓣,以及那一聲再堅定不過的:“我想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恩,是不是覺得女主是壞銀?不不不,人家也是個苦命的孩子啊……

萌萌噠小劇場:

周俍:喂,你是不是忘記什麽了?

見賢:啥?我忘啥了?

周俍:我上上篇剛表完白,你回個頭就把我扔了?過河拆橋,卸磨殺驢,兔死狗烹見賢:喂喂喂,最後一個詞有點奇怪啊,哈哈,(⊙v⊙)嗯,會馬上把你放出來的啦,安啦周俍:安?呵,你就數數四十多章我出現過幾次?

晏許:就是!

見賢:LS搭什麽腔,小心改個劇本讓你們BE周俍&晏許:你舍得?

見賢:……不舍得……讨厭QAQ泥們,真的馬上放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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