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說說那個掃地僧(六)

歸荷找到晏許的時候,晏許正仰面大咧咧地躺在小溪邊一塊有一人大小比較平整的石頭上。

歸荷如今二十有六了,比之九年前那懵懂的樣子多了幾分沉穩,眼底鬓邊的滄桑讓這個美麗的女子更多了難言的魅力。她的長相相較豔麗的柳詩藍,更偏向小家碧玉那一款,不過因為自小在宮中長大,身上骨髓裏的氣質和眉眼說話間的儀禮遠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兒能比得的,甚至還可以與一些大家閨秀一較高下。

而這樣出色優秀的她不過是柳詩藍身邊的侍女,她上邊還有三位大奴婢。

雖然事情緊急,她卻也沒有失了分寸,她對晏許福了福身:“奴婢歸荷見過大師。”即便是行禮,那挺直的腰身和低頭恭敬謙卑的弧度宛若天成,讓人賞心悅目,然而其中的苦楚也就個人知道了。

晏許坐起身,跳下那石頭,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問:“你家主子出事了?”

“大師神機妙算,娘娘早在聽聞大師歸程的時候就盼着了,備了好些東西。只是如今被小人陷害,禁足在宮裏,還請大師見諒。”不愧是歸荷,幾句話說得滴水不漏。

晏許皺眉:“禁足……?”

晏許在湛衍那裏參加了水陸法會,又待了将近兩個月,才準備北上回京城,為這近九年的流浪生涯畫個圓滿的記號。

本來按照書籍記載,等晏許回到法源寺,再等個半年六個月的就可以等到七星連珠之日了。現在他不過剛回到法源寺不過一個月,所以對于柳詩藍沒有找上門倒也沒覺得不對勁,一直到剛剛看到歸荷的時候,他就心生不妙的感覺。

“一月前,賢妃娘娘約了娘娘賞花,散宴的時候,賢妃娘娘小産了,被皇上正瞧了去……”歸荷低眉順目的樣子,可是拽緊了衣裙的手微微顫着,柔順的布料被扯出了褶子。

聽到“小産”的時候,晏許就明白這是什麽事了,擱現代就是宮鬥劇裏玩多了的嫁禍的戲。他不由想起往日柳詩藍寄給自己的信,因為皇上的人一定會查信的內容,他們能交流的東西很有限,又不能用英文拼音什麽來代替,那樣反而更容易引起皇上的懷疑。他們只能各種用經文交流一些外人看來似是而非的東西,他們的信放到民間去,大概也會被引為讓人拍案叫絕的辯經經典。

在信裏,柳詩藍很少提及自己受到的委屈和遭遇,除非是實在自己拿不定主意或者過不了的坎,她才會在信裏寫一則相近的故事。晏許就和淳定商量着,回她一些法子。

古代的信很慢,加上晏許又到處亂跑,他們時常半年才會通上一兩封的信。就是西山冤案的時候,來回不過通了兩封信。柳詩藍說了一下情況,晏許回了他們的辦法。倒也合作挺愉快的。

除了要事要商量以外,他們信裏更多聊得是晏許在外的所見所聞。柳詩藍只能靠着揣摩字裏行間的熟悉的來自現代的元素聊以慰藉。

是的,柳詩藍知道了原來淳定大師身上竟然也有同她一樣的異界來人。這也是她能很快放下戒心,和晏許同舟共濟了。

不過,怎麽說也是相識九年的人了,晏許不能說很了解柳詩藍,但是關于她是個難得聰明又能堅持本心的人這點确實毋庸置疑的。

他相信柳詩藍應該看過那風靡大江南北的《xx傳》,再不濟《xx格格》應該是看過的。對于用小産來陷害這種事不應該沒有防備才對。其實說實在的,晏許之前還不了解柳詩藍的時候曾想過,以柳詩藍的眼界和知識,她不用這招對付別人就很好了,哪還輪得到別人動手。

其實這件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說就是殘害皇嗣,那可是殺頭的罪。往小了說,大約關個禁閉,鎖上一兩個月就過去了。是前者還是後者,全看柳詩藍刷了多少皇上的好感度。

‘等等……’晏許使勁地回憶筆記本裏的劇情,但九年過去了,他也只對結局有一些印象了,‘我怎麽記得書裏是有這麽一個情節,是某個妃子懷孕然後小産陷害誰……後來好像,好像什麽來着?’晏許不由敲敲腦袋。

歸荷絞着手指,看着晏許在原地走來走去地轉圈,仔細一看,她的眼底布滿了血絲,鼻尖微紅,很是可憐兮兮的模樣。

‘淳定,淳定。你記着嗎?’在外的幾年,晏許剛開始還想着元清遠對他的告誡,抱着警惕心,到後來是完全地放開了,把自己還記得的故事情節從頭到尾給淳定講了一遍。

要問他為什麽,只能說如果一個人在外時常沒有東西能夠果腹,時常露天席地倒頭就睡的情況下,面對唯一一個不會把他當瘋子并且和他相依為命的人,反正晏許是沒忍住把底都扒拉出來了。

不過他去過其他世界的事到也沒講,一是淳定也沒問,二是他自己只覺得那些故事莫名沉重地讓他開不了口,讓他做不到随口就說出來用于解聊。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淳定說完,又阿彌陀佛去了,晏許思考了一會兒,忽然醒悟,轉身對着歸荷,将淳定說的話又說了一遍,又加上:“将這菩提偈誦于她,她自然就明白了。”

歸荷一頭霧水,這菩提偈她自然耳熟能詳,因為娘娘平日裏常念佛經,導致她們也被熏陶了不少。雖然不明白大師的用意,但是原話傳回去總是沒錯的。

歸荷和晏許道別後,就匆匆地從一邊的小路下山去了。她要趕緊趕回去,娘娘還在宮裏等自己呢。

長樂殿。

柳詩藍一身素衣,烏黑順亮的長發蜿蜒搭落在白衣上,顯得越發黑白分明。暖色的燭光下,明明滅滅着繁雜的心緒,她嘴裏重複了一遍:“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最後輕笑着抿抿唇,颠倒衆生。

她側頭用柔荑般的手順着垂落在頰邊的黑發,塗着蔻丹的手指穿、插在發間,不受阻礙地落在女子的膝上。

柳詩藍一手撫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一手拿起梳妝臺上的一把保養精致的木梳。

木梳看着很是樸實無華的樣子,做工看着有些粗糙,不過因為長期有人使用,所以到是透着一層溫潤沉靜的光芒,木梳的梳脊上刻着兩個清秀的小篆——初心。

這是當年西山冤案結束後,随着淳定的信寄來的。

柳詩藍記得當時自己的貼身丫鬟們,看到自己從信封裏取出梳子時難得外露的驚訝。等問清原因後,她有些哭笑不得。

該說那位大師竟然如此不通俗世呢,還是那個和自己一起從現代來的同胞不靠譜呢。

丫鬟們說若有男子送梳子或者折扇,就是求娶的意思。梳子更甚至有私定終身、白頭偕老的寓意。

但想到送自家娘娘梳子的是那大名鼎鼎的聖僧淳定大師,丫鬟們只覺這裏面水一定很深,也許大師有更深的意義,而不是她們這樣凡人所誤解的那樣。

後來,柳詩藍看到了來信,得到了讓她驚愣的答案。

當時淳定和晏許參加了那姑娘的婚禮,姑娘和書生兩家都想要答謝他們,他們自然不會答應。後來,晏許将功勞推到了柳詩藍身上,說是京城裏有一位大家女子聽聞他們的故事,很是焦急,為他們活絡了不少關系。

那個女兒想了想,最後取了她的那把木梳交于晏許說:“大師莫笑,這木梳雖做工粗糙,但它是從我祖上傳下來的,用的是上好的檀木。您說她是位大家的女子,想必什麽都不缺,也不稀罕我們這窮鄉僻壤的東西。不過,我們這裏有一個說法。梳子只會送予親近之人,寓意解開心結,無憂無擾。”

随着信來的,就有這個女兒的親筆書信和這把刻着“初心”兩字的木梳。

柳詩藍在宮裏見多了金銀玉翠,什麽奇珍異寶都大飽過眼福,但是面對這把滿載了恩情的簡單木梳,卻覺得這是她收到過的最好的禮物。

柳詩藍身後端立着四個美人,各有千秋,其中一個就是給晏許送信的歸荷。

四人目光統一落在斜下方,耳邊聽着柳詩藍的輕笑,不論她們心底是否波瀾起伏,至少表面上眼神平靜、毫無波動。

“歸荷,這次你做的不錯。”柳詩藍輕手将木梳放回到比之貴重更多的盒子裏,對着銅鏡上倒映的影子說道。

“娘娘過獎了,這是奴婢應該做的。”歸荷上前一步,彎膝行禮。

柳詩藍扶在梳妝桌上慢慢站起來,自言自語一般:“報恩的時候到了。”

門外有人聞聲,悄悄地退入夜色裏,向着一個方向而去。門口守着的人對他熟視無睹,屋裏的情景還在繼續着。

“讓賢妃姐姐受了這麽大的驚,做妹妹的總是要去看望一番的。”她說着往門口急走了一步,忽然身體不穩似得,下一秒就癱軟在了地上,耳邊充斥着丫鬟們的驚叫:“娘娘!娘娘!您怎麽了!快傳太醫!太醫!”

也只有柳詩藍知道自己剛才短短的幾分鐘內下了多大的決心,不管結果如何,至少此時她雖然心在滴血,但她還是笑着的。

殿內一片混亂的腳步聲、說話聲,殿外夜色如水、明月高懸,千年如一日。

作者有話要說:

(⊙v⊙)嗯,有兩個消息,一個好的一個壞的,想聽那個?

先好的吧,恩,終于考完試啦啦啦啦~(≧▽≦)/~啦啦啦那麽壞消息呢?咳咳,下下周又開始考試了QAQ!!!!!!!!!!!!好可怕有木有!哎……考試虐我千百遍,我待考試如初戀吶~感覺越來越堕落了,從一天一更到兩天一更到每周一更……

晏許:你好意思說?我大白天在那破石頭上等歸荷等好久了,你終于把人送過來了啊見賢:哎嘛,幹啥子喽,你要理解學渣面對考試的時候,那個叫如臨大敵啊!

周俍:我就是來刷個醬油

見賢:LS,醬油不是刷的吧……是打

周俍:好啊,打

見賢:別打我啊,我不是醬油!天啊嚕,妖獸了,我家男主要起軍反抗惹周俍:你就說你是不是寫無CP的節奏?(敢說咬你哦)

見賢:人家不是故意的喽,你總是不出來(上一章有(●—●)評論說無CP也不錯,雖然很高興,但是很憂愁啊巴紮黑)

晏許:滾去更文,趕緊的

見賢:是是是,走走走,吃吃吃,睡睡睡,學學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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