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向生而死

李牧暮從房裏走出,皺着鼻子:“你們有沒有聞到一股臭烘烘的味道?”

彭宇燕跟在他身後走出來:“好臭的呀,什麽東西啦。”

羅文天出來的時候沒聽到兩人的對話,剛吸了一鼻子臭氣就打了個噴嚏:“卧槽,哪裏來的味道?”

這味兒他媽真的醉人。

怎麽個醉人法呢?

大概就是打開的榴蓮放了十天八個月,蠅哥聞了都要質疑一下自己種族的酸爽。

李華從後面出來,見怪不怪道:“可能是下水道的問題,我們學校之前有一次廁所炸了也是這個味道。”

衆人:“……”

廁所炸了可還行。

·

虞翊懶散地靠在門框上目送同志們回巢,透亮的眼睛注視着一旁陰暗的角落微微蹙眉。

“晚上注意一下。”他回身鎖上門,對着剛從廁所出來的越戈說。

越戈低聲“嗯”了一下,匆匆上床,搞得虞翊多看了他一眼。

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虞翊在心裏疑惑着躺上床。

“啧。”他不耐煩地掃了眼牆上嘀嘀嗒嗒極快奔走的表盤,嘴裏嘟哝,“這破東西怎麽這麽吵……”

虞翊撒上拖鞋,走過去,發現好像并沒有什麽方法讓破東西停下來。

“……操。”

……

窗外的風仍在奏樂,窗旁枯黑的樹枝被風帶動,抽打着玻璃。

室內的溫度一再下降,甚至低到了一種不正常的程度,冰冷漸漸填滿空氣。

虞翊睜着眼盯着門縫下透過來的昏黃的燈光,漸漸的、漸漸的,眼前緩緩迷糊起來。

不能閉眼……

虞翊耳旁一個堅定的聲音在說話。

不能睡……

他像是受到什麽東西的催促一般閉上了眼。

7人幾乎在同一時間陷入了深度睡眠,呼吸聲此起彼伏地在狹小、逼仄的房間響起。

……

越戈乍然從沉眠中脫身,脫力似的坐起身,烏沉沉的眼珠盯着門縫裏照進來的廊燈的光。

借着模糊不清的燈光,他打開枕旁冰涼的懷表,深夜11點30分。

屋裏很安靜,除了虞翊淺淡的呼吸再無其餘聲響。

有種過靜的恐慌感。

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越戈擡頭去看牆上挂着的表盤,表盤三根精細的

“……虞翊。”發出的聲音像是被撕裂的沙啞。

越戈煩躁地伸手去摸突起的喉結,嗓子裏像是被火烤過一般的熾熱。

他穿上鞋走到虞翊的床頭。

虞翊頭側到一邊,露出一段清瘦光滑的脖頸突起一個好看的喉結,左手攥緊,長眉蹙在一起,像是陷入無端的夢魇。

越戈擡手去碰他的額頭,指尖觸及到一片溫濕,整個人被燒的滾燙。

他這才發現虞翊腦下的枕頭早已被流出的汗水浸濕,身體在高溫下開始微微顫抖。

越戈又嘗試着叫了兩聲,虞翊還是緊閉着眼,體溫在灼熱之後迅速下降,降到了一種不會在活人身上能感受到的溫度。

·

吱呀——

尖銳到刺耳的聲音在寂靜的長廊響起。

越戈站在走廊裏,手中握着懷表回身關上房門。

篤篤篤。

整整三間房間,無人響應。

越戈整個人愈發焦躁起來。

“咚!——”一聲巨響伴随着木門倒地的聲音,這種聲音一共響了三聲,三扇門聞聲倒地。

“我操!”羅文天猛然睜開眼,一個鯉魚打……沒挺起來。

他這才發現自己渾身滾燙,手腳酸軟,看着門口散發着煞氣的越戈,咽了口唾沫問:“出出事了?”

“快吧他們叫醒帶去安全屋。”越戈沒多解釋,冷冷地丢下一句話,轉身去了李牧暮的房間。

李牧暮睡眼惺忪地坐在床上,一臉懵逼地看着闖進來的越戈。

越戈看他清醒的樣子嘴角拉下來,目光下撇:“快點去安全屋。”

·

5分鐘後,半夜11點45分。

安全屋內,6個高燒患者圍着一個昏睡不醒的虞翊,六臉……不,越戈是沉着臉,五臉懵逼。

李牧暮由于夜晚才出現的緣故對上午的事情有點模糊:“今天進來都幹什麽了?”

羅文天愣了一下:“也沒幹什麽,就是完成任務,吃了點爆米花,發現了回溯石就回來了……”

李華跟着說:“我們也差不多,完成任務後在門口吃了碗面就回來了。”

彭宇燕和他是一起的,兩人的行程完全相同。

吉田磕磕絆絆說:“我、我沒吃、吃東西,只、只喝了杯、杯水。”

越戈目光越過衆人落在什麽事

“我也不太記得啊……”李牧暮敲打着腦殼仔細回憶着,忽然咕哝道,“我好像……什麽都沒吃?”

六道閃電在大家腦海中擊下。

羅文天被風吹的打了個哆嗦,嘴皮子打瓢說:“索索……所以問題出在食物上?”

話一出口,大家的視線都擔憂地落在虞翊身上。

在場7位,6位都知道,虞翊吃的是最多、最肆無忌憚的!

沙沙、沙沙。

一聲細碎且緊密的摩擦聲透過薄薄的木板傳進來。

聲音在不斷逼近,像是什麽東西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爬着,衣服摩擦在地毯上發出的聲音。

越戈一個大步立刻關了燈。

房內霎時暗了下來,所有人極力壓抑着自己的呼吸聲。

“什麽聲音?”

黑暗中不知誰小聲問了一句,立刻聽到身旁四聲帶着殺氣的“噓”聲,同時被四個人惡狠狠地盯着。

出聲的不知名人士瑟瑟發抖:“……”

好吧,我選擇閉嘴。

門縫透過的光猛然一暗,一個黑影從外面映了進來。

黑影忽然靜止了,一直沒動。

突然,貼着木門一陣摩挲,像是依靠着門的支撐站了起來,地上的黑影面積逐漸變小,最終保持在一個站立的姿勢。

篤、篤、篤。

緩慢的敲門聲在靜谧中炸開,緊接着,一聲聲像是尖銳的指甲在門上劃過的聲音響起。

篤篤篤。

門外的東西又敲了一遍門,速度比剛才快了許多,像是開始不耐煩起來。

越戈眯起眼望向本應透露一點亮光的貓眼,此刻烏黑一片,像是被人堵了個嚴實。

門外的東西在透過貓眼往裏看。

同時,一股惡臭從四面八方擠入門內,越戈抵住鼻尖,目光穿過黑暗擔憂地望着床上冒着冷汗的虞翊。

門外的東西又聽了幾秒。

“……呵。”一聲輕到極致的笑聲在門口發出。

像是嘲弄又像是憐憫。

“請……問……有沒……有……人……來開……門?”嘶啞的聲音在門外乍然響起,活像是廢棄的風箱拉出的音調。

沒人說話,整個房間被籠罩在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之中。

窗外古怪的枯枝仍在激烈地拍打着,除此之外別無它響,招待所裏仿佛被一種特殊的寧靜籠罩,一切都讓人感到

羅文天咬着牙,壓低嗓音拉扯住突然起身的彭宇燕:“你幹什麽?”

彭宇燕雙目大睜,表情呆滞,對一切渾然未覺的樣子。

屋外的聲音拖着它的破鑼嗓子又開始說話:“我的……朋友……來……開門……”

“……”

李華眼睛無神地站了起來,徑直就要去打開房門。

羅文天一手就抓了上去,一手一個,像是回家探親裝的缽盆滿盈。

羅文天借着唯一的亮光去尋越戈:“現在怎麽——”

兩手一松,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門口走去。

越戈握着手中的匕首,臉繃得很緊,視線越過三人探向李牧暮。

沉聲道:“看好他。”

李牧暮“嗯”了一下,匍匐在地上。

……

越戈掃了眼時間,深夜11點50分。

猛然打開燈,猝不及防的亮光讓人下意識探手去遮擋,他趁着三人松懈的同時驀地打開門。

門前的人頂着一張巨大的怪臉,全身浮腫像是在水中浸泡了很久,本應包裹眼球的皮膚早已潰爛,兩只黃濁的眼球裸露在空氣中,鼻子被砍下大半,露出駭人的鼻骨,臉上滿是腫脹的水泡,燈光下,還能看到裏面渾濁的膿水。

“哈……哈……食物……”怪人撐起一個古怪的笑容,伸出長到不可思議的猩紅舌頭舔舐着臉旁滴落的膿液,牙齒黝黑發黃。

越戈一腳把他踹出門前,怪人一個踉跄沒站穩,跌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

怪人:“……”

我怎麽照兒也有個二三百來斤吧,你一踹我就飛了也太沒面子了吧。

越戈嘭地把門重重帶上,木屑随着震動撲簌,匕首出鞘在燈光下閃着寒利的冷光。

怪人從地上站了起來,看着越戈突然發出吸溜一聲,看着誰流口水了不言而喻。

越戈:“……”

怪人:“……”

·

李牧暮在房裏亂竄:“越哥!這裏面三個都瘋了!”

一陣東倒西歪的聲音從房內傳出。

越戈擋在門前:“保護好虞翊。”

怪人喉間發出怪異的嘶吼朝越戈撲去,地面都像是震動起來。

越戈彎身邁步躲閃了怪人的直撲,反手一刀插進他臃腫的後背,頓時血肉橫飛,怪人忍不住疼痛地嘶嚎,聲音震地心不斷下沉。

怪人立刻轉身,尖利的指甲擦過越戈的胳

與此同時,李牧暮仍在房內牽制着想要開門逃離的三人,而床上的虞翊呼吸倏然變得急促起來,像是喘不過氣一般。

李牧暮雙眼圓瞪,朝着門外大叫:“越哥!虞虞哥好像要喘不過氣了!”他抓起床單就往撲向自己的李華身上去綁。

如果再不想辦法,虞翊的體溫就将突破極限。

打鬥中,越戈掠過掉落在地面上的懷表。

深夜11點53分。

……

越戈左臂血流如注,血腥味刺激了怪人的殺戮欲,他對着上方發出一聲咆哮,兩只小臂極快萎縮。

越戈絲毫不給他緩沖的時間,擡腿又是一腳,騎在怪人背上狠狠插入匕首,濃稠的血液迅速從撕裂的傷口湧出,怪人不斷哀嚎。

“我的兒子!”團長的聲音從樓梯那頭猛然傳來,雙目猩紅,握着一把砍刀朝越戈沖來。

越戈沒回頭,匕首在插入的部位攪動着,挖出一個大洞,伸手探進去,冷白的手霎時被暗紅的血液覆蓋。

嘣嘣。

極輕的兩聲血管斷裂的聲音,随着怪人一聲恐怖的嘶吼,一顆仍在跳動的心髒被越戈握在手上。

團長的砍刀同時劈在越戈的背上。

“啧。”越戈臉色蒼白地從地上站起來,一腳把笨拙的團長踢的後退了幾步。

越戈掃了眼時間,深夜11點57分。

“李牧暮!帶着虞翊他們出來!”越戈低沉的聲音有力的穿透過去。

李牧暮悶悶地“嗯”了一下,身上架着虞翊,身後艱難地拉着三個掙紮不斷的壯漢。

“我操!越哥,你沒事吧?!”李牧暮放下身後的三人才看到眼前一片血海。

越戈朝他們穩步走來,身後爬起的團長又是一刀砍在他腰身,他喘息了一下,回身一刀,把匕首插在團長側頸,團長痛得松開手,砍刀落在地上,發出悶悶的聲響。

越戈有一瞬的踉跄,擡手抹去嘴角劃落的血絲,最終走過去,瘆人的血腥充斥着每個人的鼻腔。

靠在李牧暮身上的虞翊艱難地動了一下,眯起眼。

深夜12點整。

越戈扔在眼下的心髒在秒針落在12上的一刻,極速發出刺眼的白光,一個白洞憑空出現在衆人眼前。

同時,地面在瘋狂

機械的聲音在耳邊持續炸響——

【‘黑色嘉年華’場景出現系統崩潰,即将自行銷毀】

越戈的聲音比平時還低,喘了口氣,說:“拉他們走。”烏黑色的眼睛注視着顫抖的李牧暮冷靜得吓人。

李牧暮回身去拉身後的三人,有一瞬間的脫力,虞翊滑下來,被越戈接住。

虞翊奮力睜開眼,心快要跳出胸腔,不可置信的情緒充斥着整個淺灰的瞳孔,聲音沙啞地吼道:“後面!”

團長拼盡全力爬起身,拔下脖頸上的匕首狠狠插在越戈心髒的位置,下一刻,松手倒在地上。

越戈明顯一抖,下颌緊繃,咬緊牙關伸手把虞翊推進了緩緩合攏的白洞。

虞翊眼睜睜看着血色的長廊同越戈堅定的黑眸在視線中緩緩縮小,最終湮沒于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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