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蛛前緣7
兩人從天姬坊出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明晃晃的月亮挂在當空，除了燈火輝煌的天姬坊，街上的其他鋪子早就熄了燈。魏岚不知道回去的路，只能任由黃默拉着他在幽深漆黑的巷子裏拐來拐去。
盡管魏岚在天姬坊的時候已經睡了一覺，但回去的路上還是哈欠連天。倒是黃默一路蹦蹦跳跳，嘴裏絮絮叨叨地說着天香如何如何婀娜。直到他說不動也跳不起來了，魏岚才小心地問了一個關鍵的問題：“你确定這是回家的路？”
黃默也不客氣，爽快地回了三個字：“不确定。”
魏岚差點沒原地爆炸，腦海中問候黃默祖宗十八代的詞已經如走馬燈般過了一遍，但想到自己這些天還不能離開他，于是就忍了下來。
但他沒有完全忍下來，最終還是說了一句：“不認路就別瞎帶！”
黃默哼了一聲，沒好氣道：“你認識路你來啊！”
魏岚也哼了一聲回敬黃默，索性往牆上一靠，悠閑道：“我也不認路。”
黃默眼珠一轉，收起怒氣，換了一種焦急的口吻說：“那怎麽辦？京城這麽大，我本來打算抄個近路回家，可現在這地，我也不知道到底往哪走了。”
魏岚不以為意，擡頭望着皎潔如水的月光，怡然道：“那就在街上住一晚呗！今晚月色正好，還可以賞月。”
“哎呀！”黃默急的直跳腳：“你以前沒住過京城嗎？京城有宵禁的！每晚都有巡夜的官兵，被他們逮住，少說也是二十板子，還得關上幾天！”
魏岚把目光挪回到了黃默身上，半信半疑道：“有這麽嚴？”
黃默重重地嘆了口氣：“我為什麽要騙你啊！要抓也是我們兩個一起。”說着，他又附在魏岚耳邊低聲道：“而且我聽說，現在這任京兆府尹最恨那些流連煙花之地的人，要是讓他過了堂，那可就……”他一邊說着，一邊躲着魏岚的目光四處瞄着，就好像巡夜的官兵随時可能從天而降似的。
魏岚懶得拆穿他，但他自己也不是吃虧的主。在黃默的注視下，他打了個響指，不多時，一只螢火蟲就在黃默異樣的目光下飛了過來，在魏岚面前繞了一圈之後，朝左邊飛去。
“跟着它走！”魏岚率先跟着螢火蟲跑了起來，邊跑邊給黃默解釋說這是自己養的引路螢火，跟着它就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螢火蟲飛得極快，兩個人就這樣跟着它跑，好幾次差點被巡夜的官兵撞見，幸好魏岚激靈些，才算有驚無險。
黃默的精力真的很旺盛，就算在飛速奔跑的時候，還不停的問魏岚是如何養出這種認路的蟲子的。是不是會玩蠱，能不能教教自己之類的。魏岚沒有隐瞞，直言牧心案之後自己被遠在南疆的姨母收養，學了些蠱術，但是中原地區的氣候和南疆大為不同，很多蠱的效果還有待實測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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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岚自幼在少林寺學藝，以耐力見長，長途奔跑根本不在話下。相比之下，黃默就遜色了許多，過了一段時間，他的額頭鬓角均已見了汗珠，步伐也慢了許多，可嘴裏還不忘了和魏岚聊天。
“你要是會玩蠱的話……那上次食堂裏丁言吃的那個蟑螂不會是你？”黃默說着說着，似乎覺出哪裏不對勁，便停了下來，等待着魏岚的回答。
“當然！”魏岚面對暫時還保持朋友關系的黃默，沒有半點避諱：“誰讓他先來找我麻煩的，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教訓！”
黃默正抹着額頭上的汗珠，聽到魏岚的回答，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麽似的。他摸了摸濕透的額頭，又看了看停在前面等着他們的螢火蟲，脫口而出：“你在耍我！”
“以我們剛才的速度，跑了這麽久，都夠跑遍大半個京城了！”
魏岚笑出了聲，眼中卻充滿了對弱智黃默的關愛，嘴裏卻還在調侃着：“你不是說你不認路嘛。”
黃默指着魏岚正想大發雷霆，卻被魏岚這一句話噎了回去，只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他喘了半天粗氣，才終于想到，就算不能辯駁，還是可以放狠話的。于是，他咬牙切齒地想了一會，正想說點狠話，卻還魏岚搶了先。
“你一定想說：‘好你個魏岚，我記住你了！以後別讓你落在我手裏，我一定讓你吃不了兜着走！’對不對？”魏岚的笑容陰森起來，竟吓得黃默連連後退，嘴裏不斷地說着“你不要亂來啊！我可是……”
他突然不說了。與此同時，魏岚也凝重起來，收起螢火蟲，右手摸向腰間，不住地張望着。
“好像有人盯上我們了。”黃默說話的時候依舊在喘，顯然還沒從剛才的疲憊中緩過來。兩人原地戒備了一會兒，暗中的人卻始終沒有出現。明月當空，遠處打更人已經打到三更。早已筋疲力盡的黃默率先松弛下來，提議先走。
魏岚表示同意，正準備放出螢火蟲，黃默趕忙按住他的手說：“魏兄，我錯了，我認識路，我帶你走，保證不被巡夜的官兵逮住！”
魏岚毒蛇一般的眼中射出兩道寒光，故作威懾道：“真的錯了？錯哪了？”
話音剛落，沒等黃默回答。忽覺一個聲音打破了空氣的沉寂。說時遲那時快，魏岚下意識轉身，擡手一捏，兩指之間穩穩地夾住一只銳利的弩箭。緊接着，兩邊牆上探出七八個黑衣人，個個手持利劍，一致朝魏岚撲來。
魏岚沒有躲閃，甚至往旁邊邁了一步避免無辜的黃默受害。果然，七把劍無一例外，個個刺中魏岚的要害，卻像刺在銅壁上一般，就算劍刃已經用力到彎曲，也刺不進魏岚的血肉之軀。
七把劍頂在魏岚身上，魏岚還可以雲淡風輕地和他們聊着天：“在下不過一介草民，前幾天才來京城，實在不知得罪了什麽人，不知朋友可否指點一二？”
正對面那個拿劍頂着魏岚小腹的黑衣人發話了：“将死之人，有必要知道這些嗎？”話音未落，又一只弩箭從黑衣人的袖中射出，沒等魏岚格擋，一旁的黃默突然彈出手中的石頭擊飛弩箭，上前道：“韓儀，你……你何必呢？”
那個被叫做韓儀的人頭都沒偏一下，冷冷的回了一句：“擋王爺的路，只能是死路一條！”
黃默又上前一步，盡管雙腿有些顫抖，盡管魏岚的眼神拼命阻止，盡管他的聲音中還透着喘息：“你不可以殺魏岚，我會告訴……”
“哼！”韓儀甚至不屑于看黃默一眼：“太後娘娘可是王爺的親姐姐，你覺得在她的親弟弟和一個沒有半點血緣關系還天天惹她老人家生氣的人之間，她會向着誰？”韓儀說着一擡手，七把劍一起用力，魏岚不禁皺了皺眉。
“你！”黃默攥緊了拳頭，身子卻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突然，魏岚身後的一個黑衣人突然大叫一聲倒在地上，渾身抽搐，面紗不知被什麽液體浸濕了一大塊。緊接着，第二個黑衣人也大叫一聲倒下了。其餘的黑衣人亂了陣腳，劍松了。魏岚借機掙脫，跳出圈外，厲聲道：“滾回去告訴齊王，天蛛閣主我争定了，不服的話盡管再派人來！”
說着，一段暗紅色的東西從地面跳起，正落到魏岚的手心，是一條小蛇！月光下，小蛇張着血盆大口，嘶嘶地吐着信子。與此同時，剛剛倒下的兩個黑衣人已經不動了。
以韓儀為首的剩下五個黑衣人并沒有離開，但也沒有再沖上前，正猶豫着，魏岚又開口了：“齊王想争天蛛閣應該不是一天兩天的，不會除了殺我之外就沒有別的準備了吧？我想就算你這樣回去，你的主子也不會把你怎樣，畢竟以你的武功，除了殺不了我之外，應該可以殺很多人。”
這句話似乎激怒了韓儀，他給剩下的人使了個眼色，五把劍一齊刺向魏岚，但這只是誘敵之計，随着魏岚的閃避，五人袖中的弩箭從五個方向射出來，直奔魏岚的眼睛等金鐘罩覆蓋不到的位置。
魏岚見狀不妙，一躍至牆頭，正準備溜之大吉，忽然想起黃默還在下面發呆，只能跳回來，攔腰抱住黃默，翻過一座牆之後松手，焦急道：“跑啊！”
黃默這才反應過來，拉着魏岚沒命地狂奔，不知是韓儀他們追不上了，還是不想追了，總之韓儀沒有追過來。在兩人狂奔了兩刻鐘之後，終于看見了魏岚家的大門。
這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