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蛛前緣8
魏岚一腳踢開門,正準備沖進去,卻差點撞到一個正準備出來的人,幸好黃默及時拉住了他。
那人定睛一看,正是魏岚和黃默,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手捂着心口,如釋重負道:“少爺可算是回來了,老奴還以為你們被京兆府的官兵抓了呢。”
魏岚有些尴尬,但還是過去安慰:“吳伯,讓您擔心了。”他自知理虧,匆匆說了句之後就拉着黃默進了屋。
吳伯原是魏府的管家,牧心案的時候因為在外面辦事而逃過了抓捕,魏岚被特赦之後便被魏岚的姨母安排留在京城守着這座老宅。
黃默進屋之後就脫去了外套,徑自走到裏屋準備睡覺,魏岚站在廳中打量着他,終于問出了那個一直想問的問題:“你怎麽知道他們是齊王府的人?你和皇室有關系?”
魏岚說話的功夫,黃默脫掉了除了中衣之外的最後一件衣服,回手一扔,躺在床上,有氣無力地說:“說來話長,明天再告訴你。”說着,他就打起了鼾。
魏岚低頭撿起了他扔了一路的衣服,明天,不就是信上說的日子嗎……
黃默,你究竟是什麽人?
翌日,魏岚揉着惺忪的睡眼,看着外面天光黯淡,推窗一望,竟已是黃昏時分。
天哪!今晚就是天蛛閣的終選了!魏岚吓得一個激靈站起來,顧不得洗漱,直接到院中舀一桶冰涼的井水從頭頂澆下。然後,他帶着滿身的水到另一間屋裏找黃默,不料只看見被揉成一團的被子,人卻沒了蹤影。
據管家說,黃默今天一早就匆匆離開了,也沒說要去哪。
魏岚又想起了張堯的囑咐,不禁有些心裏沒底,但眼看終選就在今晚,他也沒心情去管黃默的事。既然要争取閣主的位置,自然要做好完全的準備。
魏岚從南疆帶到中原的東西不多,大部分是蠱蟲。自他長途跋涉來到中原,很多蠱蟲水土不服,死了大半,勉強能用的效果也不甚穩定。至于匕首短刀,估計在沒進宮之前就會被搜出來。
他想不明白的是,天蛛閣主這種激烈的選拔為什麽要選在禁宮這種地方?
最終,魏岚只選了一把匕首。在他收拾東西的時候,一只白色的笛子突然從包裹中掉出來,順着桌子滾了下來。幸虧魏岚眼疾手快,在笛子還在半空中的時候就穩穩地抓住了它。
這只笛子比中原常見的竹笛要短一些,外表是一種很柔和的白色,泛着牛乳一樣的光澤,拿到手中卻比玉石輕上許多,不知是什麽材質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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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岚猶豫了一下,把笛子別在腰間,匕首塞進袖子裏。
他趁吳伯不注意時溜出了家門。這種送命的事,魏岚可不想讓別人跟着擔心,萬一自己真的回不來……
算了,自己沒有理由回不來,連天蛛的十九種酷刑都熬過去了,還怕這小小的選拔?
魏岚剛轉過一個彎,就看到一個身披黑色蜘蛛紋鬥篷的人站在前面等他,與張堯不同的是,這個人蒙着面,面罩上繡一張形狀錯亂的蜘蛛網。
魏岚有些印象:毒蜘蛛結出的網都是形狀不規則的,而在天蛛閣內,有資格戴這種面罩的人,是專司殺手——鬼爪。
“魏公子,跟我走吧!”
魏岚點頭跟上,中途嘗試搭了幾次話都以失敗告終——對方根本不理他。直到東安門外,那人才讓魏岚停下來。
宮門是虛掩着的,中間只留了一條可供一人進出的縫。門口還站了四個鬼爪,其中一個上前搜了魏岚的身,匕首毫無疑問地被收走了。只有那只笛子,鬼爪抽出來看了看,就還給了魏岚,還附上了一句話:
“人骨的笛子,有趣。”說着,他指了指門縫,示意魏岚進去。
門縫內沒有光,不知是依戀還是猶豫,魏岚在進去之前回頭看了眼天邊最後的一點微紅,而那抹微紅,也在魏岚的目光下消散,只剩下濃濃的夜色。
門被關上了,接着是上鎖的聲音。
魏岚面前只有一條幽深的宮巷,沒有燈光,也不見其他競争者。他試探性地往前走了兩步,微一彎腰,撿起一塊石頭,朝前方擲去。
清脆的石板撞擊聲是唯一的回應,魏岚緊握骨笛,緩步向前。秋夜如水,早已褪去了夏夜的涼爽,只隐約覺出冬日的苦寒。一條宮巷,盡頭就在眼前,而此時,魏岚只覺得格外遙遠。
一陣陰風劃過,憑着練武多年的直覺,魏岚停住了,回身一躍,單掌一推,就見數不清的飛刀掉落在地。緊接着,魏岚身後一抓,摸住個冰涼的東西,用力一拽,奪下一柄短劍。趁着背後那人重心不穩,魏岚原地轉身,單手掐住來人的脖子,扔到身後替自己擋下下一輪飛刀。
第三輪攻擊還沒有來,敵暗我明,魏岚趕忙三步兩步跑出了宮巷。出了小門,眼前豁然開朗:一處小院,兩間房,院外四通八達,中間一方小花壇,長滿了不知名的野花。
空氣突然凝重起來,魏岚忽覺一陣眩暈。他強打精神把一只甲蟲扔到花壇邊,沒等甲蟲走到壇中,就已經翻了殼。
魏岚立刻意識到花有毒,與此同時,他明顯感覺到體力在迅速下降。此地不宜久留,他來不及想太多,迅速離開小院,沿着屋後一處有魚的池塘飛奔着。直到呼吸稍稍順暢了些,才放緩腳步。
魏岚的袖中探出一條小蛇,在他手背輕輕咬了一口。魏岚只覺得瞬間精神了許多,剛才的疲憊已經全然忘了。可正當他适應蛇毒的刺激時,一個黑影突然從水中竄出,一樣的不規則蜘蛛網面罩,一樣的短劍,只有速度快了許多。魏岚來不及躲閃,只得用金鐘罩硬抗。劍刃在咽喉處艱難地劃過,魏岚借機一腳踢中那人的小腹,來人摔倒,魏岚正想追擊,卻見來人鯉魚打挺般站起來,擡手甩出三只飛刀。
這個飛刀的力道比起剛才宮巷裏的差了好多,魏岚擡手一撥就全部打落,趁來人的注意力還在飛刀上的時候,又一條小蛇從魏岚袖口中彈出,纏住來人的脖子。
“別動!”魏岚用奪來的短劍頂住了那人的左胸,小蛇也十分配合地發出恐怖的“嘶嘶”聲。
“怎樣才能活着結束這場選拔?”劍鋒向前進了些。
鬼爪惡狠狠地瞪着他,沒有回答。
魏岚悠然一揮手,小蛇得到命令,一口咬住了鬼爪的脖子,卻很快松開,又回到了魏岚的袖中。
鬼爪似乎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準備,可等待他的不是死亡,而是——
他的眼珠突然暴突得很大,布滿了血絲,整個人縮成一團在地上痛苦地翻滾着,仿佛被架在火上烤着,額角豆大的汗珠撲簌簌地滾落,不多時,面罩滾落,露出一個三十歲上下的青年面容。他牙關緊咬,面色慘白,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魏岚收起短劍,輕聲說了句:“告訴我,怎樣才能活着結束這場選拔?”他冷冷地看着面前這個躺在地上抽搐的人,袖中的小蛇再次探出。
“疼痛使人清醒,如果你還想不起來,我可以幫幫你。”魏岚的眼眸比毒蛇還要森然可怖,欣賞着地上被劇毒折磨的人,仿佛看着他的傑作。
鬼爪還是沒有說話。魏岚上前一步蹲下,正對上鬼爪視死如歸的眼神。在“啧啧”的感嘆聲後,魏岚又運籌帷幄地補上一句:“放心,這點毒要不了你的命。當年我在天蛛熬過十九種酷刑,現在不也活蹦亂跳的?”話音一落,魏岚鷹爪般的手指扣住鬼爪的脖子,關節向內一頂:“回答我!”
窒息的嗚咽聲傳來,鬼爪已經面色慘白,終于嘴唇蠕動着吐出五個字:“太後,臨水軒……”
魏岚松了手,站起來。但這時他突然想到了一個關鍵的問題,只好回頭告訴那個仍然被劇痛折磨的鬼爪:“我忘帶解藥了,不過你放心,蛇毒不會要命,最遲明早就能恢複,本人親測準确。”
他正想離開,一瞬間的良心不安還是促使他給地上的鬼爪畫了個餅:“你最好不要尋死,如果我當了閣主,一定會重用你的。”說完,魏岚就快步跑開了,全然忘了問臨水軒怎麽走。
現在,魏岚置身于一處開闊的空地。月明星稀,鴉聲凄厲,寂寥無人。魏岚抽出骨笛,心中默想:太後主月,以引路螢火借月相尋這宮中的鳳脈,定能尋到太後。
骨笛吹響,聲音尖銳刺耳,震得樹上的寒鴉紛紛離巢。一只螢火蟲在月光下轉了幾圈之後,突然朝左前方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