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千年雪芝8
天蛛鬼爪從天而降，以蛛網形排開。司彧身着大紅官袍，在一隊親兵的簇擁下緩步上山。司彧這人胡子拉碴，一身匪氣，若不是有件官袍束着，尚不知這人還會野成什麽樣子。
黃默氣喘籲籲地從鬼爪們排好的陣型中擠進來，宛如一群狼中突然闖入的哈士奇。
“別呀別呀！孫小姐何必呢！這事還可以商量嘛，你說對吧魏……”黃默找着魏岚的方向，只一看便傻了眼——魏岚不知何時換上了官袍，張牙舞爪的蜘蛛在晨光下格外威風凜凜，他此刻正端坐在一把人骨椅子上，手握青龍劍，鬼爪侍立身後，就連官大一級的司彧總督，都只能站在他旁邊不敢先開口。
黃默把“岚”字生生咽了回去，換成了拼命擠眉弄眼。
這時雪劍宗的其他弟子也趕到了，天蛛鬼爪不過四十餘人，卻愣是擺出了一副“你們已經被我包圍了”的架勢。
魏岚轉頭問司彧：“總督大人以為如何？”
司彧眼中泛紅光，緊盯着癱軟的蘇弋和視死如歸的孫璐，抑制不住的欣喜道：“閣主英武！這麽快就解決了這幫江湖人。他們敢偷太後的貢品，視同謀反！閣主，依本官看，就該把這些不守規矩的江湖人通通殺掉，沒了他們，本官一樣可以鎮守塞北！”
“哦？”魏岚佯裝驚訝：“雪芝原是要獻給太後的呀？本閣這次本只是來看看塞北的軍政，順便幫總督大人處理些私事罷了。”
司彧雖是土匪出身，卻也能得知魏岚一句話改了整件事的定性，他想反駁，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正想發火，忽見一劍淩空劃過，不是奔他，是奔魏岚而去。
“敢傷我娘，吃小爺一劍！”歐陽政一劍刺中魏岚的咽喉。魏岚不躲不閃，只以目光應對，冰冷、深邃，仿佛能一口把來人悄無聲息地吞下。待歐陽政略有力竭，一推劍刃，歐陽政直接從側面摔在地上。
“歐陽少主這劍外實內虛，想來是平日裏偷懶的緣故。”魏岚點評道。
歐陽政爬起來，正準備再來一劍，不想司彧指揮自己的親兵不由分說拿下歐陽政，一個親兵揮刀便砍，說時遲那時快，剛剛還癱在地上蘇弋忽然一躍而起，雖未出劍但也把一衆親兵打得七零八落，盡管她還有些虛弱，卻還是強硬地警告道：“誰敢動我兒子！”
魏岚來了興致，盡管他知道自己的蠱對付蘇弋這種級別的人的确撐不了多久，但自己從習武到現在，還從未真正打過一個對手。一不做二不休，他飛身擋在司彧前面，挑戰道：“久聞蘇掌門深谙雪劍宗絕學，在下想讨教一二。”
蘇弋聲音低沉：“讨教，是要有本錢的。”
魏岚輕笑：“若掌門勝，本閣便不再插手此事。若本閣勝，那便一起坐下談談此事，如何？”說罷，魏岚不等蘇弋是否同意，內力召過放在牆角的一把鐵棍掃帚，攔腰便掃，口中道：“青龍劍乃尚方天子劍，不便做此等比武之事，本閣願以少林棍術應之。”
蘇弋別無選擇，兩人一劍一棍扭打在一起，轉眼間已三十回合，不分勝負。蘇弋多攻勢，招招致命。魏岚多守勢，密不透風。明眼人都看得出，這場對決再有一百回合也難分勝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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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岚邊打邊問：“怎麽，蘇掌門真不準備讓本閣插手此事？”
蘇掌門冷笑：“不勞閣主費心。”緊接着，一道劍氣劈來，魏岚手中的鐵掃帚應聲斷成兩截。說時遲那時快，蘇弋的劍刃已逼近魏岚額頭。衆人無不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蘇弋的劍能劈開玄鐵棍，卻傷不了魏岚的血肉之軀，反倒在全力進攻時下盤落空，被魏岚一棍擊在胸口，飛了出去。
“娘！”
“師尊！”
歐陽政和孫璐趕忙從後扶住蘇弋，耳邊還傳來了魏岚的“安慰”：“不必如此緊張，她死不了。本人親測有效。”
“如何？蘇掌門可願陪本閣聊聊？”魏岚歸座，左手一下一下地敲着扶手上的骷髅。天光正亮，一片光芒，而魏岚和他坐下那把人骨椅子似乎有吸收陽光的能力，不論何時去看，都是陰森恐怖的。
蘇弋還沒說話，一旁的司彧已經跳着腳嚷嚷了，沒有半點封疆大吏的穩重：“閣主，還和這些人廢話幹啥，殺了他們得了！”
“喂！”黃默突然跳着腳反對起來：“偷個東西就要殺人，那殺人的罪你該如何！”說着，他又不自覺地往孫璐那邊靠，一臉媚笑道：“孫……孫姑娘，其實沒那麽嚴重，有我呢……”黃默不由自主地開始瞎許諾，魏岚見狀不好，趕忙出言打斷：
“此非談話之所，不如請蘇掌門擺一桌酒宴，如何？”他又轉頭看着地上躺着那些人：“這些人不會有事。我以人格擔保，半個時辰之後，自會無恙。”
蘇弋別無選擇，衆人離去。黃默追上孫璐開始問東問西：“孫姑娘，今年芳齡幾何？”
孫璐回頭瞪了他一眼，黃默被她這麽一看，竟覺渾身都酥了，趕忙把頭偏過去避讓。
“十八，怎麽了？”
“可婚配否？”黃默又問。
孫璐竟絲毫不避諱：“沒，怎麽了？”
黃默大喜：“那可有婚約？”
孫璐冷笑一聲：“有，怎麽了？”
黃默剛還眉飛色舞的表情瞬間凝固在臉上。不料孫璐又說：“就你這人模狗樣也想觊觎本姑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這話罵得夠狠的，連魏岚都覺得心裏一顫。可黃默突然賤兮兮地笑了，誇道：“孫小姐蕙質蘭心，連罵人都這麽好聽……诶嘿嘿。”
孫璐忍無可忍，正準備一劍砸下來，忽然想到自己身上還背着事，便也只好作罷，轉而與黃默拉開距離。
雪劍宗，浩然堂，蘇弋簡單準備了一些酒菜。魏岚毫不客氣地坐在主位，蘇弋和司彧分坐兩邊，孫璐沒有入席，黃默見狀也沒有坐，而是站在魏岚身後不住地往孫璐那邊挪動。
魏岚先舉杯，口中道：“不論江湖還是廟堂，皆是為我大容朝保家衛國，何必非要鬥個你死我活呢？不過一個蘑菇而已，太後娘娘什麽好東西沒見過，知道你有這份孝心便可，至于送什麽，只要心意到了，她老人家又何曾找過你們的麻煩？您說對吧，總督大人？”
司彧憤懑地白了魏岚一眼，不吭聲。黃默在一旁小聲嘀咕道：“看不出來，魏岚這狠人還有和稀泥的本事。”
見司彧不說話，魏岚又說：“只是，做錯了事就該罰。不管這東西是給誰的，只要長在大容朝的土地上，就是朝廷的東西，偷了朝廷的東西，就該罰。蘇掌門，您以為如何呢？”
魏岚的話雖然是問蘇掌門，但目光卻轉向了站在她身後的孫璐。黃默本想上前擋一擋，可被魏岚這麽一望，又趕忙縮了回去。
此時，孫璐也沒了剛才血氣方剛的氣焰，聲音弱了下去，但還是嘴硬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偷雪芝是為了治思燕師妹的病，與他人無關！”
“且慢！”魏岚放下酒杯：“回答本閣一個問題，是誰告訴你千年雪芝可以治你師妹的病的？”
話問到這，孫璐心裏也犯了嘀咕：“是李義李神醫，他是真寧最厲害的醫生了……”
魏岚冷哼一聲：“來人！”
兩名鬼爪快如鬼魅，應聲現身。
“去把那個叫李義的帶來，本閣生平最讨厭亂治病的庸醫！”
說完，魏岚轉向蘇掌門：“至于孫小姐嘛。請蘇掌門召集雪劍宗所有弟子來。”魏岚雖然語氣柔和，但态度十分強硬。蘇弋沒有辦法，只能傳弟子前來。
“不知按雪劍宗的門規，偷東西當如何處置？”
蘇弋的神色緩和了一些：“當杖五十。”
“好。”魏岚點頭：“那就當着所有弟子的面，打她五十板子，也讓她長長記性。”
孫璐被天蛛的人拖下去了，蘇弋關切地朝離開的方向望去，誰知鬼爪竟在出門時反手關上了門。現在，整個屋裏只剩下魏岚、蘇弋、司彧和一個正在瘋狂埋怨魏岚的黃默。
“這就完了？”司彧不滿地扔下筷子。
魏岚不緊不慢道：“請司大人派人昭告雪劍宗弟子，孫璐犯了什麽事。”
魏岚摸了摸身旁的青龍劍。
司彧只好照做。但他仍不滿足：“不行！那可是太後的貢品，這事不能就這麽完了，不然本官如何與太後娘娘交代！”
“害！”魏岚霎時間變得輕松寫意：“這又不是什麽難事。總督大人在塞北經營多年，最是生財有道。朝廷年年都撥新軍備下來，可将士們身上的軍裝還都是幾年前的舊衣。若是太後娘娘知道您能如此盡心為朝廷節流，一定鳳心大悅。又何勞您送這些俗物呢？”
魏岚的威脅不着痕跡，五毒入心。司彧握着酒杯的手上沾滿了晃出來的酒，咬着牙，強裝鎮定道：“哼，便宜那丫頭了。”
這時，門吱呀一開，孫璐滿身是血被扔了進來。蘇弋趕忙起身去看，卻被魏岚拉住：“你我都是練武之人，這傷能不能致命，您應該清楚。來，我們再喝一杯。”
蘇弋無奈，舉杯應付。突然，門口進來兩位鬼爪，神色慌張，行禮後猶豫再三，其中一位開口道：“閣主，李義全家今早慘死在家中，屍體被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