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齊王千秋2

這是魏岚第一次來齊王府,從入口一望便覺齊王府的規制幾乎與皇宮相當,五步一樓,十步一閣,雕梁畫棟,好不氣派。正逢今日是齊王千秋,府中擠滿了前來道賀的王公大臣,各處搬禮物的小厮和迎來送往的王府仆人忙得不可開交。別看齊王府占地甚廣,到了今天這日子,竟也有些人滿為患。

魏岚分開人群向裏擠着,随便掃一眼,就是滿眼的笑臉。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總之今日來王府的人都笑得格外燦爛。只有——

葉重祥正站在王府正堂前招呼前來拜壽的王公大臣。能得到世子爺的招待,那些大臣們一個個受寵若驚,除了卑躬屈膝地阿谀奉承,物質上的好處自然也少不了這位世子爺。魏岚眼看着葉重祥身後的兩個侍從的懷裏已經堆滿了各種孝敬。可葉重祥還是一副蔫搭搭的樣子,面無表情,五官都低垂着,手中極不情願地作着揖,嘴裏碎碎地重複:“某某大人裏面請”之類的話。他一邊應付着,一邊時不時看看太陽,恨不得馬上太陽落山,他好結束了這苦差事。

魏岚上前,揖道:“世子邸下。”

葉重祥擡眼翻了他一下,見魏岚沒有孝敬他的意思,便一擡手指了下裏面,然後就再無動作。魏岚沒有和他糾纏,擡腳剛邁進門檻,就聽他在外面嘟囔了一句:“你是有多閑啊?跑這來湊趣!”

之後又進來幾個大臣,魏岚也沒再聽見葉重祥嘀咕什麽。他不禁眉頭一皺,心想着:“難道我不該來?”

但眼下的局面已經容不得魏岚多想,因為主位上那人已經發了話:“呦,魏大人,天蛛閣主,是哪陣風把您吹到本王府上的啊?”

說話那人聲若洪鐘,中氣十足。魏岚定睛一看,正堂主位正坐着位中年男子,頭戴紫金冠,身着紫蟒袍,五官輪廓很深,颔下有短須,皮膚不甚精致。而且他許是在京城住久了,身形略有發福,但仍精神矍铄,隐有沙場宿将之威。

他旁邊還坐着一位美婦,雖已人到中年,但仍膚白如雪,珠圓玉潤,甚至可與十七八的小姑娘一較高下。頭戴寶石冠,身穿大紅色圓領廣袖織花錦袍,下襯一條寶石綠色織金馬面裙,外罩紅色牡丹百蝶披風,都是清一色的蘇繡。只這一身衣服,估計都能頂上尋常百姓家一輩子的吃穿了。

魏岚趕忙跪下,叩首道:“微臣魏岚,參見齊王千歲。參見王妃娘娘。”

他眼角悄悄瞟着齊王,只見齊王雙目微閉,似乎很享受別人跪在他腳下的感覺,還是王妃提醒他之後,魏岚才被允許站起來。

剛才只是見面的君臣之禮,接下來還要拜壽。魏岚雙手奉上禮單,恭敬道:“微臣恭祝齊王千歲福壽綿延,如日之升。”

齊王接過下人遞來的禮單,略看了一眼,突然說了句:“這些東西不好弄吧?”

魏岚心想:好弄,都是你手下的人給我上貢,反正我用不上就都給你送來了。但嘴上只能說:“給王爺盡心,這點東西不算什麽,若王爺不嫌棄,還請笑納。”

齊王把禮單扔回下人手上,漫不經心地來了一句:“也是,這些東西和千年雪芝比起來,确實不算什麽。”

魏岚沒有回話,他眼觀鼻,鼻觀心,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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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的囑咐還在耳邊萦繞,魏岚拼命地安撫自己:來日方長,鬥氣也不急于這一時。

高朋滿座,齊王沒有再為難下去,而是擺了擺手說:“待會王府有宴席,魏大人可自便。”

王妃似乎有話要說,但被迎客的下人打斷,便只好作罷。魏岚出了正堂,外面已經擺好了幾十張圓桌,但菜肴還未擺上,部分客人已經落座,邊喝着王府的美酒邊閑聊着。

府門口進出的人漸漸少了,葉重祥也不知道去了哪。魏岚選了一張稍微偏僻些的桌子坐下,剛想拿一顆瓜子,忽聽下面有人叫他:“魏岚,魏岚!”

魏岚低頭向桌子底下望着,竟是黃默!他正蜷縮在桌子底下,眼神發亮,抓着魏岚的袖子示意他蹲下:“別在這待着了!陪我去天姬坊嘛!”

魏岚趕忙四下觀察一下,确認沒人注意到這邊,方才蹲下問:“你怎麽進來的?”

黃默從桌子底下蠕動出來,撣撣身上的塵土,随手一指熱鬧的人群:“今天齊王生日,來的人那麽多,我就混進來了,反正沒人認識我。”

魏岚挪了挪身子,擋住黃默,正思索着如何回話。黃默又扯住魏岚的衣角,撒嬌般地央求道:“走嘛走嘛!這的飯又不好吃,我今天點了天香親手做糕點,一起去嘗嘗嘛,老規矩,花銷都算我賬上!”

魏岚皺了皺眉,心想着不辭而別是不是有失禮數。但可能是因為心虛吧,他還是在黃默的拉扯下漸漸遠離宴席,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門口。

日近中午,已經沒什麽來賓了,迎客小厮早就不知跑到哪裏去休息,除了兩個樹下小憩的侍衛,府門口空無一人。黃默見狀大喜,拉着魏岚就往外沖,不料葉重祥卻神不知鬼不覺地從樹後轉出來,看到黃默和魏岚的瞬間,他死氣沉沉的眼睛少見地閃出一絲驚訝。

但這驚訝轉瞬即逝,不等魏岚反應,他就又恢複了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只當做不曾見過這兩人,又轉回樹後去了。

“別管他!他就這樣!真搞不懂,他有個權傾朝野的爹,還有什麽可不滿足的?整天擺出一副厭世的樣子給誰看呢!”出了府門後,魏岚聽黃默這樣嘀咕着。

……

天香在天姬坊有一處自己的院落,遠離嘈雜的舞臺,房前屋後種着四季的鮮花,如今是秋季,桂花開得正盛。天香正倚在樹下,手中輕搖一柄團扇,桂子的清香在扇下流轉,又沁入來客的心田,令人心馳神往。

黃默是一刻都忍不了了,幾乎是小跑着上前,而天香依舊是盈盈一笑,給黃默和魏岚行了萬福禮,口中道:“黃公子,魏公子,裏面請。”

黃默早就被天香勾了魂去,只有魏岚實在忍不住了,雙手抱在胸前凝視着飄落的桂花,裝作不經意間問出了一句:“黃默,你說之前那位小姐(孫璐)和天香比,你到底喜歡誰啊?”

這話黃默顯然是沒聽見的,不過天香很明顯地握緊了扇柄,口中強作平靜地探了句:“怎麽,黃公子要娶妻了?”

黃默趕忙擺手解釋:“哪啊?你別聽魏岚瞎說!我看得上人家,人家還不一定看得上我呢!再說,娶了妻就得被拴在家裏被人管着,哪有現在自由自在。”

天香捏着扇柄的手放松了一些,但她似乎仍不放心,又問:“但不知黃公子心中的可以為妻的女子該是什麽樣子?”

“那必須是……”黃默正準備發表一番自己的高談闊論,忽見天香正眼波憐憐地望着他,便改口道:“這玩意哪能說得清啊,看緣分吧。”

天香眼眸低垂,略現哀傷,卻又透出濃濃嬌俏之意:“唉,奴家冒昧了。”

一句話後,她的眼光漸漸變得晶瑩,似有淚光攢動:“我本風塵中人,實不該有如此幻想……”

淚水不住地湧動,場面即将失控。黃默不知如何去勸,慌忙眼神求助魏岚。而魏岚只是仰望湛藍的天空,心中暗想:什麽風塵中人,按她的身價安心賣幾年藝,想給自己贖身還不是易如反掌?

人吶,永遠是這山望着那山高,殊不知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知足常樂才是處世之道。

想到這,魏岚不禁開口道:“天香姑娘才貌雙絕,想來能得姑娘青睐之人,也必定得有過人之處,不知姑娘可願分享一二否?”

面對魏岚的問題,天香怔住了。是啊,總說自己遇不到真愛,那自己理想的真愛究竟該是什麽樣子呢?

最終,三個人決定進屋,一邊吃點心,一邊思考真愛究竟該是什麽樣子。

黃默率先把一塊雪花糖塞進嘴裏,只入口那一刻,便拼命點頭,含糊地稱贊着什麽“上得廳堂下得廚房”之類的。一塊尚未咽下,他又把另一塊塞進嘴裏,仿佛餓了幾天的人突然看見食物一般。魏岚見狀,不由得好奇起來,也拿起一塊酥酪嘗了一口。

那是一種軟儒甜美的味道,一口下去,仿佛整個人都飛上了雲端,在仙境中飄搖,使人欲罷不能。魏岚正閉目享受着這種微微暈眩的快感,可沒過多久就跌回了現實,他看看眼前的酥酪,正迫不及待地準備再咬下一大口,可不知為何,竟突然覺出一種不對勁來。他的理智強逼他放下那塊咬了一口的酥酪,又拿起茶壺,自行倒了滿滿一杯茶一口飲盡。

天香有些意外地看着魏岚,輕聲問:“怎麽了?不好吃嗎?”

魏岚搖頭,随口編了個理由:“不是,我……不喜歡奶的味道。”

黃默正狼吞虎咽着,桌上的糕點已經被他吃掉大半,魏岚眉頭一皺,趁天香給黃默倒水的功夫,他悄悄揣起一塊酥酪。

門突然被踢開,一個暗衛三步并兩步地竄進來,正想說話,忽見天香正捏着扇子往後縮着,便只好附在魏岚耳邊說了幾句。

魏岚聽完,下意識地握緊了桌角,接下來,他一把抓起黃默,扔下一句:“失陪了。”便飛快離開。

一路上,黃默拼命掙紮着問魏岚到底發生了什麽,可魏岚始終閉口不言。直到出了天姬坊,轉過一條巷子,早有官轎停在那。魏岚顧不得許多,拉着黃默上了轎子,轎簾放下,魏岚這才凝重道:

“齊王府出了刺客,王妃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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