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青州遺禍1
魏岚提着燈籠出了院落，循着聲音，遠遠看見幾個人拿着繩子圍着一個瘋瘋癫癫的人。那人看着年紀不大，身形高壯，不停地對身邊的人拳打腳踢，嘴裏還嚷嚷着什麽聽不懂的東西。人群中有一老婦是他的母親，正哭哭啼啼着自己的兒子發了瘋，卻見那人掄圓了一拳直奔老婦的頭部。
魏岚箭步上前擋住那人的攻擊，接着将那人雙手鎖在背後，趁他掙紮之際，魏岚回頭問：“這人有沒有被畜生咬過？”
老婦還在哭着：“從來沒啊……我就這一個兒子，從小到大……”後面的話魏岚懶得聽下去，在他握住手腕的時候順便查探了脈搏，一探不要緊，魏岚幾乎是吓出了一身冷汗，手都下意識地松開了。
瘋子掙脫了魏岚的束縛，又開始瘋瘋癫癫的到處打人，但這次他還沒走幾步，就一頭栽在地上，七竅流血，再不動彈了。
周圍人都被吓了一跳，猶豫着不敢上前查看，只有老婦撲倒在地，拼命搖晃着兒子的身體。魏岚上前摸了摸脈搏，又探了探鼻息，搖頭道：“別晃了，人已經死了！”
老婦已經情緒失控，對着魏岚破口大罵。魏岚懶得與之争辯，轉身走到遠處，抽出骨笛，吹出幾聲尖銳的笛聲。
沒人管魏岚，剛才那幾個人都湊上去安慰那位老婦。直到一群不知名的螞蟻從四面八方爬來，頃刻間蓋住了屍體。衆人這才大驚退開，連那老婦也被周圍人拉走了。
螞蟻如風卷殘雲般把屍體吃掉了，現場只剩下一灘血跡，連骨頭都沒剩下半塊。
“這人的病會傳人，必須立刻處理屍體。”魏岚這才出來解釋道。他每往前走一步，百姓們就往後退兩步，有人還戰戰兢兢地問：“你……你是人是鬼？”
魏岚冷笑一聲：“我是朝廷的人。”說罷轉身飛奔回了住所。他現在要做的是趕緊讓黃默離開，免得沾染了這裏的危險。
其實他心裏清楚：這哪裏是什麽病呢？分明是有人下蠱。奈何老百姓聽不懂這些，只能用會傳人的病來形容。如果不及時處理屍體，蠱蟲一定會跑出來尋找下一個宿主！
但蠱蟲是從何而來呢？讓人發瘋的蠱并不難搞，魏岚想起了蝶姬。只是蝶姬和中原向來沒有接觸，沒必要為了一個普通百姓大費周章。而且部落裏對于離開南疆的人有嚴格規定，除非遇到危險否則不能使用蠱術。蝶姬作為姨母的徒弟，未來的部落首領，更沒必要為了一點小事放棄自己的大好前程。
魏岚想着，跑着，轉過一處小路，自己的住所就在眼前。突然，一人從另一處小路繞了出來，正是蝶姬！
“魏岚哥哥，這深更半夜的，你怎麽不睡覺啊？”
蝶姬還往前湊着，這次魏岚沒有多餘的話，開門見山道：“你是不是給人下蠱了？”
被魏岚毒蛇般的目光盯上的蝶姬不禁眼神一躲，癟癟嘴說：“是又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部落裏會下蠱的又不止我一個，連你這個不是部落裏的人不都會嗎？”
Advertisement
魏岚的眼神愈發錐心，蝶姬想跑，可惜武功不如魏岚，試了幾次都失敗了。最終，她招架不住，開口承認道：“哎呀，不就是下個蠱嘛！在南疆你又不是沒見過，至于這麽大驚小怪嘛。”
魏岚的表情少有地凝住了，可蝶姬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依舊自顧自地争辯着。突然，魏岚單手鉗住她的手腕，怒道：“你忘了姨母的訓*了嗎！蠱術之威大半在其神秘，中原不乏高手，若其中秘密被破解，這世上還有我們南疆的立足之地嗎……”他突然的停頓到把蝶姬吓了一跳，正準備接着争辯時，忽聽魏岚半驚訝半疑惑地問道：“你，有孕了？”
蝶姬身子一抖，這時，魏岚也借着燈光觀察起來。蝶姬衣着本就輕薄，仔細查看下，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已無法掩蓋。
在部落裏，首領及其候選人的要求是終生不婚不嫁，以保證對族人一視同仁，違者萬蠱噬身，絕無例外。蝶姬終于慌了，但不是為了腹中之子，更像是為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她開始央求魏岚，說只要魏岚不說出去，她馬上就把胎兒堕掉等等。魏岚本不想替她隐瞞，但為了套話，還是權且答應下來以作緩兵之計。
“讓我保密可以，但你要回答我幾個問題。”魏岚鉗住蝶姬的手松了些，但沒有放開。
蝶姬驚恐地點頭，但地上卻有一只蜈蚣飛速跑了過來，結果被魏岚一腳踩死。
“不要耍花招。”魏岚冷笑道：“以前鬥蠱的時候，你哪一次贏過我？”說着，魏岚另一只手捏住了蝶姬的下巴，迫使她與自己對視，在銳利的目光下無處躲藏：“第一，你來中原，姨母有沒有同意？”
“沒……”
魏岚心裏有些打鼓，又問：“我姨母還好嗎？”
“我走的時候她還很好。”在魏岚的注視下，蝶姬已經開始牙齒打顫。
“你來中原做什麽？誰和你一起來的？”
蝶姬張了張嘴，她似乎想說什麽但還是猶豫了。魏岚可不給她這個機會，手一緊，就把蝶姬提離地面：“說！”
這一聲從喉底發出，低沉陰冷，令人心生寒意。蝶姬拼命掙紮，卻如螳臂當車，她終于忍受不了窒息的痛苦了，開口說：“都……”
魏岚忽覺身後惡風不善，趕忙跳到一旁。這一跳時，他松了手，蝶姬摔在地上。緊接着，一道黑影在魏岚眼前閃過後，蝶姬消失了。
那個喑啞的“都……”還在魏岚耳邊萦繞着。正巧一陣冷風吹過，魏岚不禁生出一種不可名狀的恐懼——都……都來了？部落裏的人都來了？
一只死掉的追蹤蜂落在魏岚腳下。魏岚知道是蒙面人救走了蝶姬。突然，他又想起了自己從塞北回去之後交由管家送到南疆的那封信，提醒姨母看住部落中的人。算起來，現在已經三個月了，就算路上有天大的事耽誤，姨母也該收到了吧……
魏岚不敢再想下去了。
“魏岚，你怎麽在這啊？剛才發生什麽了？”黃默在鬼爪的保護下出來了。
魏岚沒有多解釋。當時便安排鬼爪帶黃公子離開，先遷到人少些的地方去，這裏爆發了瘟疫，水源和食物都不能再碰。于是，有暗衛建議先去清水寺附近的一戶人家，那也是一戶暗衛。水源來自山上山泉，蔬菜也是自己種的，不會和外界有染。
魏岚同意了，來不及對黃默說明情況，便強令其離開。江辰問魏岚接下來有何打算。魏岚只要了二十個鬼爪和那戶人家的地址，說過幾天再去找他們。
江辰沒有細問原因，護送黃默準備離開。
“等等。”魏岚忽然叫住了江辰：“我來之前已經叫人請來天子銮駕，就放在我們初次見面的地方。”
江辰有些警覺：“此事太後是否知曉？”
魏岚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天蛛閣由太宗皇帝建立，而黃公子是太宗唯一的根苗，也是大容朝唯一的繼承者。如果他出事，天下勢必大亂。你身為天蛛閣的蛛首，應當知道這其中利害。”
江辰沒有再說什麽，率衆人離開。臨走時，魏岚深深望了黃默一眼——剛才那番話，是說給江辰的，也是提醒黃默的。
夜色恢複沉靜，除了一個孤零零的老婦在獨自哭泣之外，一切如常。
魏岚等人撤到村外，他心裏思忖着：抓蒙面人不容易，但對付蝶姬還是綽綽有餘，說不定她就和蒙面人在一起。
他放出追蹤蜂，不多時便回來了——确有一夥人正在漁村附近的紅樹林中，蝶姬在那裏，部落裏的幾位長老也在那裏，一切正如蝶姬所說“都來了”，唯獨不見自己的姨母。
有那麽一瞬間，魏岚是有些高興的。至少自己的姨母沒有在中原做出觸犯中原法律的事情，自己也可以免于陷入道德兩難的境地。但這種高興轉瞬即逝，那個可怕的推測再也無法掩蓋：
姨母她……不會出事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