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青州遺禍2
烏雲遮月，光華盡失。突然，一道閃電劃開夜色，天地間頓時亮如白晝。緊接着，雷聲滾滾，隐有雨滴落下。
身邊的燈籠紛紛被澆滅，魏岚見狀只好說：“先回村裏吧。明天一早，去青州府。”
“你，是在找我嗎？”又一道閃電炸開，照出魏岚面前一個年輕男子的影子。只有一瞬間，魏岚還沒來得及看清這人的模樣，夜色便再次聚攏，伸手不見五指。但是聽聲音可以判斷出，就是那天的神秘人。
“要下雨了，你沒帶傘吧？”神秘人說着，将一把油紙傘扔向魏岚。紙傘在他手上，竟如脫弦的利箭般淩銳。好在魏岚以內力築起一道氣牆，單手握住紙傘，撐開道：“我這些手下還在淋雨，有話快說。”
魏岚的話似乎有什麽魔力，沒一會兒的功夫，雨就停了，只剩下隆隆雷聲自顧自地響着。
“我們做一筆交易如何？”
“什麽交易？”
“閣主此番前來青州，是為齊王妃遇害一事，如今元兇授首，閣主大可回京複命。只要閣主願意馬上離開青州，在下亦可說服南疆那些人放了你的姨母。”
這個結果魏岚早已想到，但真正面對現實時，他還是覺得一陣暈眩，若不是身後有鬼爪暗中扶住了他，他恐怕要摔倒在地上。
“閣主以為如何？”
魏岚悻悻一笑，問：“姨母是南疆第一用蠱的高手，就憑她部落裏的那些雜魚，能對付的了她？”正說着，魏岚手中的傘柄突然裂開，無數嗡嗡的東西從裏面飛出，直沖向魏岚衆人。
“散開！”魏岚厲聲喝道，接着一陣極強的威壓以魏岚為中心散開，就連地上的枯草都被壓彎了。剛還嗡嗡飛着的蟲子頃刻間被碾成齑粉。
“不愧是空聞大師的高徒。”神秘人輕輕鼓掌道：“不過，若是加上在下，你的姨母還能有幾分勝算呢？”
魏岚沉默了，剛才從傘柄中飛出的東西，聽聲音應該是嗜血蟲。此蟲酷愛吸血，它們的身體會在吸血後漲大幾十倍，一但沾上活物便會拼命吸血，直到吸幹為止。嗜血蟲極其危險，就連姨母本人需要使用時，也必須由三位以上長老在旁壓陣，如今神秘人敢單人使用且不怕蠱蟲噬主，足可見其道行高深。
“你敢劫持朝廷命官親眷！在本朝，江湖人行非法之事一律按剿匪處理，連坐宗門。這可是自太宗皇帝時便有的法令。”
神秘人不說話了。恍惚間，魏岚聽到了關節響動和急促的呼吸聲。似乎他正在極力平複自己的情緒。魏岚抽出青龍劍，一劍抵在神秘人的咽喉處，厲聲喝問：“說！我姨母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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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神秘人突然笑了，笑得張狂放肆：“你一個不會用劍的人，敢在我面前班門弄斧？”
魏岚本以為他要絕地反擊，誰知下一秒他就消失在了夜色中，只留下一句：“交易失敗。下次見面的話，就不是這個價格了。”
此時再看天邊，已經略微泛起了魚肚白。
“去兵馬司，調軍隊，随本閣剿匪！”魏岚飛身上馬，率衆鬼爪離開。
行至城門，天剛蒙蒙亮，還不到開城門的時間。魏岚正準備拿出天蛛令叫開城門，卻見城門開了。一人策馬飛奔而出，看到魏岚，他眼前一亮，趕忙把馬圈了回來。
魏岚認出那人是青州的一位暗衛，衆人來到城門附近一偏僻處。只見那暗衛從懷中取出一本明黃的折子，高舉過頭頂，說：“閣主，請接太後懿旨。”
懿旨沒有別的內容，就是催魏岚趕緊回去，若十五日之內再回不了京城，就不要再回去了。
“臣魏岚接旨，太後娘娘千歲。”魏岚叩首後接過懿旨，打開一看，果然是太後親筆。
魏岚閉上眼睛，長嘆一聲。他何嘗不擔心姨母，奈何懿旨如山，身在朝中，總有那麽多身不由己。
“準備回京。”
暗衛看出了魏岚的掙紮，便勸道：“若閣主還有事情未了，何不給太後遞折子延期幾天呢？”
魏岚搖頭，聲音低沉嘶啞：“說到底那都是我的私事。”
魏岚身邊的這些鬼爪都是長居當地的。如今魏岚要回京，只好讓他們先散了。空蕩蕩的街頭，只剩下魏岚和一個暗衛。路上，那個暗衛還在奉承魏岚：“閣主真是英明，今天一早，漁村裏就多出來好多發燒的病人。”
……
來時只有黃默和魏岚兩人。走時魏岚也沒有帶人，但為了安全起見，魏岚決定走官家驿站。對外則宣稱黃默是他的随從。
可兩人還沒來得及走，門外就有暗衛送來了青州知府的拜帖，請魏岚望海樓一敘。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魏岚暗暗罵了句。不過回京也不差這一天，魏岚還是決定去會會這位青州知府。
望海樓，青州最豪華的酒樓。這一次魏岚沒有帶黃默，孤身前去赴宴。酒樓上，知府早已包下雅間，待魏岚進去一看，青州大小官員幾乎都到齊了。衆官員見到魏岚，整齊地下跪行禮，就像早就排練過一樣。
“都起來吧。”魏岚面無表情地說：“是你們請本閣，按理說本閣是客，不必行如此大禮。”
魏岚入座，衆官員才跟着坐下。一個又矮又黑的官員殷勤地過來給他介紹菜品。魏岚簡單嘗了幾口，又看了看裝潢華麗的雅間，問道：“這一桌酒席加上這間屋子，少說要一百兩銀子吧？”
“只要閣主開心，下官花多少錢也值啊。”那個官員一臉谄媚，看得魏岚頻頻望向別處。
“你是……兵馬司的指揮使趙易？好歹也是武将出身……”剩下半句魏岚最終沒有說出口，到底是官場同僚，面子總還是要留幾分。
魏岚想給對方留面子，趙易卻不覺得：“閣主，青州往年是有些倭寇，可這都五六年不打仗了……”
魏岚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再說下去，一定又是那些什麽“大家都這樣”，“我不這樣也不行”之類的借口。
衆官員依次上來敬酒，大抵說的都是官場那套話。魏岚有些不耐煩，想早點結束這冗長的飯局，便說：“行了，本閣還有要事，你們的心意我領了。放心，只要不出格，我和我手下的人不會找你們麻煩。”
這話一出，有人似乎看到了希望。一位身着紫色官袍的人小跑着過來遞上一張銀票，說：“閣主舟車勞頓辛苦，這是我們湊的一點心意，略作川資。”說着，他把銀票打開，雙手遞給魏岚。
魏岚瞟了一眼，銀票上花紋印信具全，只有寫着面值那一欄空着。
“宋知府，這是何意？”
他旁邊一位官員趕忙解釋說：“閣主，下官們愚鈍，不敢自作主張。這銀票是鴻德錢莊的，全國都有分號。銀票不記名，到哪都能當錢花。上面的數，您随便寫就是了。”
魏岚指了指桌子示意宋知府把銀票放在桌子上，剛放下，最遠處又有個小官跑來遞上筆墨。魏岚提起筆，卻不急着沾墨，反而開門見山道：“有什麽事，說吧。”
“诶嘿嘿嘿嘿…….”宋知府搓了搓手：“那小人就鬥膽了，就是最近海邊有個漁村出了瘟疫，不知閣主見了沒有？”
魏岚眨了眨眼：“什麽漁村，沒見過。”
宋知府綻開笑容，他年紀明明不太大，可這一笑反倒讓他活像一朵皺巴巴的菊花：“瘟疫這事啊，說小也小，說大也大。這萬一太後問起來……”
“哦——”魏岚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你要本閣把事情說嚴重點，朝廷就能多撥點銀子？”
“閣主英明。”衆官員紛紛附和，那張空白的銀票又往魏岚筆下遞了遞。趙易也在一旁幫腔：“閣主若瞧不上金銀俗物，下官還可備些東海明珠，名人字畫。您開口就是了。”
魏岚托着下巴，深吸了一口氣，有些為難道：“哎呀，本閣說話倒是不難辦，只是朝廷要是再派個欽差大臣到這一看，不就露餡了嗎？”
這個問題衆官員早有應對，宋知府表示，朝廷欽差一來一回總要有些時間，那人若是不肯下水，肯定能在他回去複命之前讓魏岚的描述變成真的。
魏岚差點倒吸一口冷氣，他萬萬沒想到青州官場竟已腐化到如此地步。如果他當場拒絕，這些官員一定會糾纏他不放，耽誤了回京的時間，倒黴的可是自己。想到這，魏岚計上心頭，他提起筆，蘸了蘸墨水，在銀票上寫了一小橫。
銀票上表示面值的數字是大寫的，這一橫還猜不出魏岚到底想要多少。此刻，衆官員都盯着魏岚的手，安靜得幾乎能聽見呼吸聲。
魏岚正要落第二筆時，一團黑乎乎的東西突然從房梁上掉下來，正掉進硯臺裏。一瞬間的驚訝後，魏岚率先扔下筆，大叫這跳起來：“啊啊啊啊啊——蜘蛛！”
這一只拳頭大的蜘蛛只是個預兆，緊接着，又有七八只蜘蛛不知從哪冒出來，有的還落在了官員的衣服上，肆無忌憚地朝臉上爬着。頃刻間，尖叫的，拍打的，亂竄的無處不在，一衆官員醜态百出。趁他們忙着清理蜘蛛的時候，魏岚從窗口躍出，溜之大吉。
他穩穩落在地面，回頭一看，二樓的那幫狗官還在“嗷嗷”喊着。一絲鄙夷的笑容浮現在魏岚臉上，他仰頭看了看湛藍的天空，心情也愉快了許多。忽然，腳下土地一響，一個布包被扔在腳下。魏岚迅速環顧四周，過往路人，無一異常。他猶豫半刻，一腳踢起布包，用骨笛将其接住，仔細觀瞧。确認沒有危險，魏岚才用袖子包住手，把布包打開。
裏面是一塊玉佩和一張紙條，玉佩上雕刻着蜈蚣、蟾蜍、蛇、蠍子和蜈蚣。正是姨母之物。魏岚的心砰砰跳着，顫抖地打開紙條，上面只有四個血紅的字：
離開青州。
